第23章 碰頭

碰頭

周聲和淩希兩個人往學校醫務室走,淩希一直沒說話,周聲覺得他有點反常,但眼下借手機為重,她就沒多想,在腦子裏把語言組織了一下開口說道:“你帶手機了嗎?”

淩希明顯愣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有點茫然,說:“帶了,不過沒帶在身上,在教室。”

“這幾天學校電話機壞了,我有個朋友想打電話,但不想被老師知道,”周聲扭頭看淩希的反應,“我能借用一下你手機嗎?”

淩希聽明白了,然後有點失落。他點點頭說沒問題,問她什麽時候用。

周聲心裏的石頭落了一半,剩下一半的距離要等孟瑤打完了電話、她把手機還給淩希之後才能徹底落地。

“今晚可以嗎?明天早上就還你。”

“行啊,放學後我在電話亭那兒等你。”他答應得很痛快,答應完了瞥周聲一眼,又迅速移開視線,半是沮喪半是期待地問:“你找我就為了這一件事嗎?”

“是啊,怎麽了?”周聲快速回憶了一下她和淩希之間還有什麽賬沒清,哦,她還欠一次請客,“請客的話地方你來定。”

“那個呀,我還沒想好。除此之外呢?你就沒別的事找我嗎?”

“什麽事?”周聲不明白淩希怎麽忽然開始打啞謎,他平時說話不這樣啊。

“沒什麽,”淩希捏了捏還剩小半瓶水的礦泉水瓶,“沒什麽。”

到了醫務室,醫生給淩希看了膝蓋,笑着說他們再晚來幾分鐘,傷口就愈合了,薅學校羊毛也不是這麽個薅法,給淩希貼了個創可貼就把他們打發了。

出了醫務室淩希就把創可貼撕了,說不舒服,周聲要回去再要個新的,他說不用。

這點兒傷他壓根沒在意,剛才在操場他是看周聲不自在才找了個借口和她出了操場。

周聲也想明白了這點,心裏一暖,說了聲謝謝,忽然想起自從那次自己摔倒磕了膝蓋後就在口袋裏裝了創可貼以備不時之需,剛才她滿腦子都是借手機的事,早把口袋裏的創可貼忘了。

“等等,我記得我帶了。”她把口袋裏的東西都掏出來,除了創可貼外還有一包紙巾和宿舍鑰匙,鑰匙挂在姐姐送的白色小狗鑰匙扣上。

周聲還沒把創可貼從鑰匙和紙裏挑出來,淩希盯着白色小狗說:“你喜歡狗啊?我送你只真的吧。”

“啊?不是,我……我是說我挺喜歡狗的,不過家裏不讓養。”

這是真的,周聲他們家裏別說動物了,就連盆栽都沒有,主打一個死氣沉沉。

“你家裏有人對狗過敏?”

“不知道,反正不讓養。”她說着把創可貼遞給淩希,後者接過,不用,揣進了口袋裏。

“真沒事嗎?”

周聲說着,俯身去看淩希膝蓋上的傷,淩希咧了咧嘴,說:“有事,好疼啊。”

“剛才不是說不疼嗎?”

傷口看着很淺,但萬一傷了骨頭,從外面是看不出來的,周聲想到這裏就有點着急,可是轉念又一想,他們剛從醫務室出來,醫生說了沒事,可說不定醫生也沒看出來呢?

醫生會看不出來嗎?

“很疼,”淩希繼續裝可憐,“傷到骨頭了,沒三個月看來是好不了了。”

周聲信了,雖然着急,也不敢碰他,擔心二次受傷,就讓他在這兒等着,她去打電話叫救護車。

淩希握住她手腕沒讓她走,說:“你就這麽相信我啊?”

周聲眨了眨眼,明白過來他在騙她,就有點生氣,淩希的手抓着她手腕,皮膚接觸的地方感覺熱熱的,她甩開他的手。

“傷到骨頭可不是鬧着玩的,”她說完了還是有點不放心,“真的沒事?”

“真的,醫生不都說了嗎?再晚幾分鐘來,傷口就愈合了。”

淩希為了證明自己的确沒事,原地跳了三跳。周聲放了心,還是有點生氣,把手裏的東西都放回口袋,說:“那你也用不上創可貼了,還給我吧。”

淩希停下來,可憐巴巴地說好,他從口袋裏拿出創可貼,要還給周聲,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同時轉身開始跑。

“放學見!”他邊跑邊說。

周聲見他跑起來一點問題都沒有,她本來也不是真的想要回創可貼,也就随他去了,自己沿着路往教學樓走。

說起來人與人的确天差地別,哪怕年齡相仿,呈現出來的狀态也各不相同,哪怕是十八歲,也不是每個十八歲的人都充滿青春活力。

周聲并不覺得自己老,哪怕是倒退回一千年前的時代,也沒人會覺得十八歲是老人。纏繞她周身的那種感覺,或者說她本人所呈現出來的感覺并不是老态,而是死氣沉沉,對周圍的事提不起興趣,對自己也沒多少興趣。

現在想來,她會羨慕淩希,會羨慕對方的年少煥然,是因為自己太沉悶了。但她也不是從出生起就這樣的,小時候她還是很活潑的,也許那時候她體內的生長激素、腎上腺素等會讓人激動的激素還在正常發揮作用,可現在這些激素都失效了,或者集體罷工了。

她有時候會懷念小時候的自己,也清楚地知道,當開始懷念的時候,正說明所懷念的事物已經離自己遠去了。

周聲想着心事往前走,忽然驚動了旁邊樹上的一群麻雀,麻雀紛紛展翅飛離樹梢,向遠方飛去。

當天晚上,周聲和孟瑤在陽臺秘密舉行了手機交接儀式。在學校裏攜帶手機并使用手機嚴重影響校規,所以知道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她們站在沒開燈的陽臺,身後是收拾東西準備一起去洗漱的室友。

周聲伸出手,孟瑤摸索到她的手,從她手中拿到手機,然後塞到自己的口袋裏,驚險的交接儀式到此圓滿完成。

這不還是地下黨碰頭嗎。

孟瑤同志用肩膀撞了撞周聲同志的肩膀,以示感激。

第二天午休的時候,周聲同志和淩希同志順利見面,雙方微微點頭算是打招呼,然後不約而同地往四周看看,确定附近沒有其他人,這才走近彼此,周聲同志将重要機密——手機交還給淩希同志,淩希同志接過,将其妥善安置好,接着詫異地揚了揚眉毛,詢問周聲同志:“你還真是走到哪兒都不忘背單詞啊,整天拿着不累嗎?”

他指了指周聲手中的單詞書,巴掌大的一本書,不算大也不算小,小到沒必要為了裝它背個背包,卻大到無法塞進口袋。

“這是給你的。”周聲說着,把單詞書遞給淩希,後者接過,看了一眼封面上的字,高考英語3500詞。

“我聽說你不參加高考,所以可能這書對你沒用,但如果你要出國的話,是要學語言的吧?高考考察的詞彙以常用詞為主,我想你可能用得上。除了學習,我也幫不上你什麽忙,所以……”

“所以”後面就沒話了,周聲剛才在心裏默默排練了幾遍的說辭全都亂了,她只能想起哪句就說哪句,說着說着就想不起來下一句該說什麽,再加上淩希的視線只在書上停留了幾秒鐘,就一直盯着她看,她被盯得更緊張,說起話來就更語無倫次。

“你可以先簡單翻一遍,把認識的單詞标出來,認識的就不用再記憶了,只要記不熟悉的單詞就行。”周聲盯着淩希手裏的單詞書,好不容易又從腦袋裏想出這麽一句話來,中午的太陽光照得她有些睜不開眼睛,明明很有精神,眼睛卻像在犯困一樣有點幹澀。

淩希作為一個喜怒常形于色的人,自然掩蓋不住,也壓根沒打算掩蓋自己的喜悅之情,雖然他煩死背單詞了,但手裏的單詞書卻越看越順眼,無趣的封面設計也讓他看出了幾分簡約而不簡單的美感。

“謝謝,我會認真背的。”他說。

“不常用的單詞就不用背,那種特別長的單詞一般都是不常用的,還有一些專有名詞,平時也用不上,總,總之——”

她沒想好“總之”之後又該說些什麽,忽然有個戴眼鏡的老師從樓後面轉出來,背着雙手,很威嚴的樣子,嚴肅地問周聲和淩希兩個人在這裏做什麽。

“背單詞呢,老師。”淩希語氣輕快地說,為了增加話的可信度,他舉起手裏的單詞書沖老師揚了揚。

老師從鏡片後面上下打量淩希和周聲,不知道他是嘴唇有點厚,還是為了擺出威嚴的架子而有點無意中噘嘴,老師的嘴唇看起來微微突出。

“大中午的,兩個人站這兒背單詞?”

“這裏安靜嘛。”淩希笑了笑。

“哪個班的?”老師看向周聲。

周聲剛要開口,被淩希擋了一下,後者繼續笑着,說:“老師,我們馬上就走。”

老師哼了一聲:“少跟我來這套,淩希,你覺得學校裏還有哪個老師不認識你?我問的是她,不是你。”

“2班的。”周聲說。她看這老師一時半會兒是不打算放他們走了,與其撒謊,不如實話實說,省得更麻煩。

果然,老師又看向她,目光中帶着不信任:“你們倆,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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