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熟
不熟
周聲出了辦公室往教室走，教室後門是開着的，她放緩了步子走進來，盡量沒弄出聲響打擾其他同學。
走到孟瑤身邊的時候，孟瑤抓住她手問：“怎麽樣？班主任發現了嗎？是我讓你去的，我去跟她說！”
“冷靜，班主任找我是為了別的事，已經解決了，放心。”
“真的？”孟瑤有點不信。
“真的，我保證。”
孟瑤就信了，放開了她的手。周聲往自己座位的方向走，孟瑤手的觸感還停留在皮膚上，她想如果班主任也像孟瑤這樣信任她該有多好，随即又否定掉這個想法，覺得這樣想太幼稚。
第二天晚飯時間，周聲在操場找到了正在打球的淩希，後者除了衣服不同以外，與上次打球時沒有任何區別。
她忽然有個很荒唐的念頭，覺得操場是個很神奇的地方，能讓所有來這裏打球的人長生不老，也許她也應該試試投籃。
“班主任又找我聊了，态度很模糊，我想保險起見以後我們還是不要見面了，即使偶然遇見，也別打招呼了。”
淩希聽了就有點急，正要說沒必要做這麽絕，繼而批判學校對于男女正常交往的認知存在重大偏差時，周聲繼續說：“至少在學校裝不認識。”
淩希就松了口氣，又想到她一直都待在學校，只在學校裏裝不熟和每時每刻裝不熟，沒太大區別。
“會放假。”周聲補了一句。
“兩周放一天不是放假，是放風。”
放風也好，放假也罷，反正這個不熟他們兩個是裝定了。
淩希不滿意，遂讨價還價一番，又搬出周聲欠一次請客的事。他倒不是真的在乎什麽請客，但眼下讨價還價的籌碼就只有請客。
想到這裏淩希更加不爽，好像請客這件自帶金錢氣味兒的事是維持他們兩個關系的唯一，顯得一點兒都不純粹。
但除此之外也沒別的辦法。
周聲表示請客的事她不會賴賬，和之前說好的一樣，時間地點淩希來決定，想好了發微信告訴她。
周聲邊和淩希說話，邊左顧右盼的，像犯了疑心病，總感覺自己班主任就躲在某個地方咔嚓咔嚓拍照，晚自習的時候把她叫去辦公室，把拍到的她和淩希“不正常交往”的照片給她看，讓她無法狡辯。
淩希看她跟自己說幾句話都擔驚受怕的，有點煩躁，想去班主任辦公室敲架子鼓，不把天花板掀翻就不停。
“好了，在學校你我就是陌生人，我這個陌生人現在要繼續打球去了，你這個陌生人是不是又沒吃晚飯？”
周聲小聲嘟囔：“你不是也沒吃嗎？”
“我和你能一樣嗎？我随便曠節晚課，晚飯就解決了，你行嗎？”
她不行，她連自習課都不敢逃，更別說是老師站講臺上正經講的課了。
但周聲不想說自己不敢，雖然她不敢是事實，但她就是不想說。
“那我吃飯去了。”
“再過十分鐘就打預備鈴了，來得及嗎？”
“來得及，我走了。”
“等等！”
周聲就停下了，但淩希嘴比腦子快，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其實根本無事可說。“沒什麽，快去吃飯吧，我繼續打球去了。”
他有點窘，沒等周聲回答就轉身先跑了。
周聲看看時間，還真是快上課了，現在去食堂絕對來不及了，這她早就料到了，所以并不着急，穿過人群往操場外圍走，忽然聽見有人叫自己名字，回頭去找，看見肖筱正雙臂抱着腿坐在草坪上沖她揮手。
周聲走過去，距離肖筱還有幾步路的時候，肖筱開口問她有沒有吃晚飯，說着已經擡手抛給她一個巧克力派。
巧克力派在半空中劃了道弧線往這邊飛過來，周聲伸手接住，道了謝，在肖筱身邊坐下。
“楚雲在嗎？”
“在那邊打球呢，”肖筱往十點鐘方向揚揚下巴，“說什麽今天天氣好，不打球可惜了，所以預支了下周的打球時間。籃球就那麽好玩嗎？我看來看去，也沒看出好玩在哪裏。”
周聲笑了笑：“不知道。”
“對了，告訴你件事。”肖筱神秘地笑笑，湊近了周聲，“前幾天楚雲過生日，我送了她一首歌，就是之前我躲起來悄悄練習被你撞見的那首。”
楚雲的生日恰好在上周六，沒有大操大辦，就中午一家人在家裏吃了頓飯慶祝，她不喜歡吃蛋糕，所以照例這次過生日也沒有蛋糕。
肖筱也去了，吃完飯後到了送生日禮物的環節，她說禮物被她忘在家裏了，要回去取，楚雲也跟她一起去了，距離不遠，她們一路上說說笑笑很快就到了。
到了肖筱家之後，楚雲才知道原來肖筱寫了一首歌給她作為生日禮物。
“我副歌有一段歌詞總也寫不好，正頭疼呢，想着不然這次就算了，等她下次生日再送，但你誇我唱得好聽，結果你猜怎麽着？當天晚上我就把詞都改好了，實在太感謝你了！”
她還擔心自己那天打擾了肖筱，不成想誤打誤撞還給對方提供了靈感。
周聲有點不好意思，忙說不是自己的功勞。
“你就別謙虛了，”肖筱拍拍她的肩膀，“要不是你，那首歌估計就被我雪藏了，不一定什麽時候才能寫完呢。”
“這首歌你會上傳到音樂軟件上嗎？”
肖筱點點頭：“我已經上傳了。”
“歌名叫什麽。”
“這個嘛……解釋起來有點麻煩。”
簡單來說就是，肖筱對自己的創作和演唱水平還不夠自信，所以不想暴露自己的網名，也不想由自己來告訴周聲她創作的那首歌的歌名是什麽。
“等我多寫幾首歌，覺得時機成熟後再告訴你吧。對不起啊周聲，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周聲有點奇怪，不明白她為什麽會這麽問。
“我擔心你覺得我太自大了，明明根本沒幾個人聽我的歌……但其實我是因為覺得自己的歌還不夠好，所以不好意思告訴你。”
肖筱低頭摩挲人造草坪，咬了咬嘴唇。
“之前我跟你說的那個粉絲，我最後還是沒敢去見她。雖然她說沒關系，以後還有很多機會見面，但我知道我讓她失望了。可，可我就是不敢去見她。”
聽肖筱歌的人不多，而其中每首歌都會給她寫長評的人就只有一個，她太擔心見面之後對方會發現她只是個長相普通的高中生，再平凡不過，然後對她感到失望。
“這是我的錯，我虛榮心太重了，怕失去唯一一個願意給我寫長評的人，她不知道我現實中是什麽樣子，一定會在心裏美化我的形象，見了我本人，她一定會失望的。”
她扭頭看向周聲，問：“你會不會覺得我想太多了？”
周聲搖搖頭。
她不認為肖筱的粉絲見了肖筱後就一定會失望，也不覺得希望被人喜歡這種想法是錯的，她能理解肖筱的擔心，也能理解為什麽肖筱不願意和粉絲見面。
退一萬步來說，她對肖筱的事其實并不怎麽了解，加上今天，肖筱告訴她的信息并不多，她不想随意評判別人的想法和行為。
“我只知道你的确唱得很好，其他的事你聽從自己內心想法就好了，不用太糾結。”
“那我不告訴你歌名，你也不生氣嗎？”
“當然不，你現在不想說就不說，我不會生氣的。而且，說不定哪天我就在軟件上刷到了。”
“周聲啊，你怎麽這麽好啊！”
肖筱被感動了，猛地抱住周聲。周聲沒想到她反應會這麽大，輕輕拍她的後背安撫她，餘光看見楚雲和別人揮手道別，往這邊跑過來。
“喲，你們倆這是在演什麽久別重逢嗎？”
肖筱沒回頭看就知道這話是楚雲說的，她的腦袋還擱在周聲肩膀上，保持着這個姿勢說：“是我不想掉馬，周聲也不生我的氣，我好感動啊！”
楚雲無奈地笑了笑，摘了腕帶坐下，隔着肖筱對周聲說：“她這人太感性了，可能搞藝術的都這樣。”
“楚雲你別損我！”
“哪兒損你了？我這是實話實說，對吧？”楚雲朝周聲眨了眨眼，後者笑了笑算是回應。
肖筱終于松開周聲，抓起身邊的巧克力派盒子扔向楚雲，楚雲輕松接住，從裏面拿了一個，撕開包裝咬了一口，對周聲說：“來看淩希打球？”
肖筱皺眉打了楚雲胳膊一下，意思是她話太多。
周聲知道楚雲這人心直口快的，也不在意，笑着點點頭：“算是吧，不過我跟他不熟。”
楚雲笑了，笑得意味深長。
“淩希那家夥，最近打球的時候那偶像包袱重得跟什麽似的，我們還納悶他怎麽了，原來是孔雀開屏。”
楚雲三兩下解決了一個巧克力派，抓起一瓶水擰開，一口氣喝了大半瓶。
肖筱見周聲反應平靜，也就放了心，問楚雲今天怎麽沒和淩希一起打球。
“那當然是因為我球技比他好，他怕我搶了他的風頭。”
“真的？”
“假的，今天咱們來晚了，那邊人太多，我就加了組人少的打。”
肖筱被騙了，有點生氣，又打了楚雲一下，楚雲也不躲，繼續吃。肖筱不再理她，轉頭問周聲：“對了，昨天晚上班主任叫你出去，我聽見孟瑤說手機什麽的，沒事吧？”
“沒什麽，是誤會，我解釋清楚了。”
昨晚的事解釋起來有點麻煩，也沒必要，周聲就沒說，肖筱也不詳細問，點了點頭，這個話題就結束了。
肖筱雖然沒繼續問，卻沖着周聲笑，周聲被她笑得有點不自在，問怎麽了。
“周聲，我覺得你好淡定啊，感覺不管發生什麽，在你眼裏都是小事，你從來都不慌。”
周聲有點驚訝在肖筱眼裏自己竟然是這種形象，反問：“有嗎？”
肖筱用力點頭：“有啊，而且成績也好，對同學态度也好，反正哪兒哪兒都好。”
周聲被誇得不好意思，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在楚雲已經吃得差不多了，她站起身：“你收斂一點兒，別再吓着人家。快打預備鈴了，我們回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