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很高興認識你

很高興認識你

10.

在戈爾德剛剛一百歲的時候，他父親已經對他不耐煩了。

巨龍的人生構成裏面沒有家庭。

當他們想要繁衍後代的時候，會飛越千裏冰凍的雪原、潮濕悶熱的雨林、高聳入雲的山脈……戰火紛争的人類王國，美輪美奂的精靈帝國都不能留下他們的步伐片刻。

他們穿越雨水，穿越天火，穿越着無盡的日與夜，循着傳承的記憶，循着微弱的氣味與痕跡尋找他們的伴侶。

當兩只龍彼此相遇，他們會短暫地構築一個巢穴。

他們在裏面耳鬓厮磨，在黃昏與黎明中發出晦澀難懂的龍語。

但當龍蛋出生後，他們的激情退卻，用冰冷的龍瞳注視彼此，母龍離開巢穴，獨留公龍一個。

公龍會銜着龍蛋穿越千山萬水，回到自己的領地。

十年，百年後，一只或者多只小龍破殼而出。

龍的父愛有限。

他們會供着小龍長到亞成年狀态，學習本領，這個周期大概是一百年。然後毫不留情地驅趕他們。

每一頭龍有着自己的領地。

他們在裏面孤寂地成長。

于是，他們将目光轉移到別的種族上。

戈爾德那個時候已經開始收集珠寶了。

在他小小的寶箱中，有着許多足以令冒險者付出生命的礦物與寶石。

父親為他介紹矮人的工匠。

他選擇擁有一座城堡。

在游吟詩人的歌聲裏，城堡是財富的象征。

這刻滿了陣法的城堡将随着他前往自己的領地。

去哪裏呢？

在城堡構建日子裏，他會到處探索，尋找一個适宜的地方。

就是這個時候，他遇到了穆恩。

11.

穆恩在一個小鎮上過着平靜的生活。

這裏一面靠着巨大的湖泊，會有飛鳥在清晨的霧霭中滑翔。

穆恩會在午後去後面的山坡上玩耍。

他不大喜歡和其他孩子在一起玩傻乎乎的游戲。

比如裝作強盜或者士兵，嬉鬧在街上、田地邊，跑得一身都是臭呼呼的汗。又或者追逐一只長毛貓，或是一只跛腿狗。

這些毫無意義，只會顯得自己很傻。

他在山坡上有一個秘密基地。

那是一棵樹。

這棵樹或許已經垂垂老矣。

雖然有着茂密的枝葉，但是它的心已經空了。

他躲在樹幹做成的洞穴裏，清點各種植物的葉片、玻璃瓶裏花花綠綠的石頭。

當心情不好的時候，他會和樹傾訴自己的煩惱，然後在簌簌的回應中，心情得以漸漸平靜。

有時候困了，就在裏面睡上一覺。

等到橘紅色的夕陽照在身上，他便和自己的寶物告別。

這裏有他的秘密，有他的眼淚。

“我好想要一只船。”

“那為什麽不去買呢？“

穆恩睜大他的眼睛，這是大樹回應了他嗎？

“樹，是你在說話嗎？“他的內心激動，是不是像童話裏面那樣，會有樹精滿足他的願望。

“樹怎麽會說話呢？“一只小龍從樹枝裏竄出來，落在穆恩的眼前，扇着翅膀，好奇地問他。

穆恩有些膽怯地看着眼前的龍：“你是誰？”他又問：“你是龍嗎？”

小龍在他面前轉了一圈，“我叫戈爾德，如你所見，是一只偉大的龍。”

“可是你為什麽只有這麽點大，不是說龍像山巒一樣的龐大嗎？”

“龍可以像山岚一樣龐大，也可以像花朵一樣變得很小，只要我們願意。”

“哇，好厲害。”

戈爾德一臉得意。

“你要一只船做什麽？”

“有了船爸爸媽媽就可以捕魚了，我們就可以給妹妹看病了。”

穆恩的家庭并不富裕，一家八口人擠在小小的二層樓裏面。

爺爺奶奶，爸爸媽媽，一個姐姐，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每天從睜眼開始，家裏就是吵吵鬧鬧的。

爸爸媽媽會出去做工，爺爺在家裏面編藤籃賺一點零碎錢。奶奶要給家裏面人做飯，打掃衛生，照顧嗷嗷待哺的孩子們。

最近妹妹生病了，夜裏總是驚醒哭泣。

媽媽帶她去看了醫生，可是一直不見好轉，他半夜醒來聽見爸爸媽媽小聲商量，說去叔叔那裏借點錢再去找個醫生看看。爸爸有些猶豫，說叔叔那裏也不好過，不然今年先別買船了。

要是他有一只船就好了，妹妹可以去看病，也不用打擾叔叔的生活。

龍顯然不明白其中的邏輯。

但是他聽懂了這個人的願望。

“你有珠寶嗎？”

“沒有。”穆恩失落了一下，“不過我有這個。”他轉過身，把樹洞裏面的玻璃瓶拿了出來。

在陽光的照射下，一些石頭反射着細小的光芒。

“可以給我一個嗎？”

“嗯。”穆恩将石頭倒出來，發出嘩啦啦的聲音。

“你喜歡哪個？只可以挑一個哦。”

戈爾德左看看右看看，“就這個吧。”

那是一顆白色的石頭，中間有着火焰般的花紋。

“你叫什麽名字，龍？”

“戈爾德。”

“很高興認識你，戈爾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