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八月二日,星期四。
晚上六點,蘇曉在春江餐廳等着程明遠。
春江是一家中餐廳,隐于某六星級飯店的高層。餐廳內部是雙層複式結構,設計走的是蘇州園林風格。春江只做最地道的淮揚菜,食材與師傅俱是一流。秦複很喜歡來這裏吃飯,也經常帶蘇曉來,每次都固定在二樓的一個包間。
今天,蘇曉特地選了一樓的卡座。經理一見到她便熱情相迎,當然也少不了對秦複的問候。蘇曉表示自己是來和朋友吃飯的,經理馬上識趣地不多問了。說來好笑,好像這裏的人只知道她是秦太太,并不認識什麽繪本作家蘇曉。這就是現實。在這種層次裏,一個繪本作家什麽也不是。
落座後,蘇曉看了一眼二樓的包間。那正是秦複每次必選的房間,好像整個餐廳他只瞧得上那裏似的。包間臨一樓的牆上有一扇大木窗,透過窗上那些繁複美麗的镂空雕花,可将一樓的情況大抵納入視線範圍。
這正是蘇曉要的效果。
秦複來不來都沒關系,自會有人告訴他。
蘇曉點好菜品後在座位上看手機。
很快,程明遠到了,數年未見的故人出現在眼前。只見他西裝革履,成熟了一些。人還是那麽瘦,或者說更瘦了。皮膚略為發黃,不複當年的白皙。但是從整體的氣質看,他應該是過上一點好日子了。
“明遠,好久不見。”蘇曉起身。
“确實是很久不見了。”程明遠笑了,“路上堵車,讓你久等了,真不好意思。”
蘇曉忙說:“無妨,我有的是時間,不怕等。”
說來也怪,再次見到他,蘇曉竟然波瀾不驚,沒有一星半點久別重逢的感慨。難道就像周思楠說的那樣,自己當年根本不愛他,只是被感動而已?如果她不曾真正地愛過他,那麽他對她的背叛,仍是不可原諒的嗎?
這時候,簡欣出現了。她冷笑着說:“曉曉,不要原諒他!不要忘了當年他是怎麽玩弄你的!”
剎時間,多年前在病房中被母親毆打的畫面又浮現在蘇曉的眼前。恨意自她的心頭如急潮般湧起,以致于她都有點失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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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明遠察覺她的異樣,“曉曉,怎麽了?”
蘇曉搖搖頭,“沒什麽。”
“你今天真的方便嗎?”程明遠有些忐忑,“畢竟不是周末。”
蘇曉笑着說:“對我而言,周末與否差別不大。”
不知道為什麽,程明遠竟然不知道說什麽合适。于是他拿出一個袋子,從裏面掏出一只毛絨玩偶兔,獻寶般地說:“曉曉,我給你帶了這個東西。”
又是這個玩意,蘇曉真想笑。
當年,程明遠出差前,也送了她一只類似的毛絨兔子。他說,他不在的時候,這只兔子會代他陪着她。于是在他出差後,蘇曉每天夜裏抱着那只兔子,心裏想着遠在南方的程明遠。而遠在南方的程明遠卻摟着新歡王霖,至于心裏想着誰,那就不好說了。
蘇曉不知道程明遠是怎麽想的。他送她這只兔子,是怕她想不起來當年的糟心事,還是想暗示他們曾經有多甜蜜?
“在這種高級環境裏送你這個,我有點慚愧。”程明遠的自卑病又犯了,“曉曉,請允許我祝你天天快樂。”
蘇曉接過那将要倒黴的兔子,“謝謝,它很可愛。”
這時候,侍者開始上菜品。雖然秦複不在,但由于蘇曉秦太太的身份,餐廳仍對她畢恭畢敬。
敏感的程明遠當然有所察覺,“曉曉,你經常來這裏吃飯嗎? ”
蘇曉當然不吐實,“我可是頭一次來呢!”
“是嗎?”程明遠将信将疑,“我看他們對你的态度不一般,似乎特別禮貌呢。”
蘇曉臉不紅心不跳地說:“我在網上了解到,這裏以優質的服務出名。你想想,我肯定得找個像樣的地方招待程老板啊!”
程老板這個稱號帶來的虛榮享受,一掃程明遠的所有疑慮。他開懷地說:“謝謝,這個規格太高了!”
“跟我不用客氣。”蘇曉笑了。
這時候,菜上齊了,都是淮揚名菜。
蘇曉和秦複一樣,很喜歡這裏的清炒太湖白蝦仁。白玉般的瓷盤中,是淡粉色的個頭小巧又大小一致的蝦仁。吃進口中,糯中帶脆,這是标準的湖蝦的口感,味道十分鮮甜,帶着紹酒的清香。
清炖獅子頭也是一絕。淺粉色的肉圓子看着結實,可是用勺子輕輕一撇,一小塊肉就到了勺子裏。進入口中,一下子便化開了,如豆腐一般。清湯中配着小青菜,而不像某些淮揚餐廳放白菜。因為白菜放到肉湯裏,會讓湯頭發酸。
傳統紅燒肉也不得了。肥肉的部份軟糯又不失彈性,瘦肉的部份也絲毫不柴,這種火候是極難把握的。口味偏甜,同樣帶着紹酒的清香,而且一吃便知道用的是蘇州醬油。裏面搭配的被稱為“江南水八仙之一”的慈菇吸飽了湯汁,再也沒有了苦味,只有粉糯與香甜。
這裏的揚州炒飯也值得一講。不但有蝦仁蝦仔蝦黃所組成的三蝦,還有桂花。這個桂花可不是樹上開的那種桂花,而是炒得蓬松如絮狀的蛋黃。這道炒飯雖有身骨,但是外幹內潤,說明在炒飯的時候,高湯加得恰到好處。
春江餐廳将淮揚菜的風格守得非常緊,選用的食材都是淮揚地區當季的最新鮮最頂級的産品。那種清淡又極致鮮美的滋味,連素來重油嗜辣的程明遠也贊不絕口。
“這些食物太美味了!”程明遠又喝了一口清炖獅子頭的湯。
“謝謝誇獎。”蘇曉俏皮起來,“如果沒有你,這頓晚飯我就是在工作室吃外賣了。”
程明遠有些意外地說:“沒想到你在北方生活這麽久,口味還是這樣清淡。”
“似乎在所有菜系中,我只跟淮揚菜和粵菜合得來。”蘇曉這是實話,“其實我也不是不喜歡吃辣,只是腸胃接受不了。”
程明遠馬上說:“如果你來深圳,我請你吃最正宗的粵菜。”
蘇曉一口答應,反正這是沒可能的事。
用完晚餐,程明遠提議到外面走走,蘇曉又是一口答應。
離座的時候,他們被二樓包間的一位貴賓看到了。
謝蘊華獨自在包間裏等人,等得無聊了就起來活動活動。她透過東面那扇精致的中式雕花窗戶,意外地看到了蘇曉,同時也看到了她身旁那個小個子的男人。出于商人的精明和女性的敏感,謝蘊華知道此二人關系非同一般。
然而相比于眼前的八卦,謝蘊華似乎更關心另一件事。只見她拔通一個電話,嗔怪地說:“秦複,我到春江了,你還要多久啊?”
蘇曉和程明遠來到酒店外,兩個人并肩在大街上走着。
八月的晚風雖然微熱,但是夾雜着路邊花草的香氣,并不令人難受。天已經全黑了,各種燈光将這座大都市裝扮得十分熱鬧,連天幕也不放過。舉頭望天,找不到一點星星的影子。人類這樣折騰下去,是否有朝一日也能創造出星辰?到時候,一個個挂在天上,顏色各異,又大又亮,小朋友們數起來也方便。
蘇曉一邊胡思亂想,一邊聽着程明遠滔滔不絕地介紹這座城市。蘇曉知道,他這是出于男人的好面子心理,尤其是一個極度自卑,時刻想着如何向世人證明自己的男人。
“不好意思,我講得太多了。”程明遠終于有所意識,“你在這裏生活好些年,肯定比我更熟知這座偉大的城市。”
蘇曉不好意思地說:“你剛才提到的那些地方,很多我都沒有去過,甚至有些還是第一次聽說呢!”
程明忙說:“那是你太忙碌了。不要總是工作,偶爾也要偷個閑嘛!”
“每次做好計劃,最後都被其他事情耽擱。”蘇曉也很無奈。
程明遠笑了,“曉曉,偷閑是不能計劃的。”
蘇曉随口問:“那要怎樣呢?”
就在這個時候,她期待的情節發生了。
一輛高級轎車迎面從他們身旁的機動車輔道快速駛過。程明遠瞅準時機,将蘇曉往自己這邊摟了一下。轎車很快駛遠,可是程明遠沒有松手,他仍舊摟着蘇曉。
蘇曉沒有掙脫程明遠。都市夜色明亮,她得以認出那輛轎車是秦複常用的坐駕之一。從方向看,轎車肯定是開往春江餐廳的。以剛才的距離和夜色的亮度,他應該能看得到她和程明遠。
竟然這麽巧,天助她也。
“秦先生,剛剛那是太太嗎?”
徐斌掃了一眼後視鏡,向後座的秦複詢問。
“我沒有留意。”
“太太身邊有一個男人,個子小小的,兩個人聊得挺投機。”
“嗯。”秦複的聲音聽不出情緒,“開車吧,蘊華已經在春江等我了。”
“好的,秦先生。”徐斌結束這個話題。
此時,後視鏡裏已經看不到那兩個人的身影了。
那一邊,程明遠終于放開了蘇曉。他雖然垂涎她,但也知道分寸,不敢搞大動作,至少在這種場合不能。
蘇曉問他:“你剛剛說的‘偷閑不能計劃’,是什麽意思呢?”
程明遠神秘一笑,“偷閑應該随興而為。”
“比如?”
“比如明天你和我去山上走走?”
“這倒是個好主意。不過明天是星期五,你不用工作嗎?”
“所以才叫偷閑嘛!”
“你不像出差,倒像是旅游。”蘇曉笑了,“這樣不會耽誤工作嗎?”
“無妨,這就是當老板的好處。”程明遠擺出耍酷的模樣,“那麽,明天見?”
蘇曉已經想到一個好主意,她笑着說:“好呀。”
毫不知情的程明遠得意地笑了。
因為約好明天見面,程明遠并沒有糾纏蘇曉太久。兩個人在街上走了幾分鐘後,便互相道別,接着各回各處,各行其事。
蘇曉見時間還早,便先回自己家看看。
所謂的自己家,其實只是租來的房子。這個城市的房價高昂,即便她成為繪本作家已有兩年,還是沒能攢夠房子的首付。和秦複結婚之後,這個房子仍舊續租。由于她做好随時被掃地出門的準備,是以當初帶到秦複那邊的行李極少,都裝不滿一個小包,一看就知道不打算長住。
當時秦複就笑話她:“你幹脆拎個塑料袋過來算啦!”
其實蘇曉什麽都不用帶,因為秦複為她提供了一切。她的房間有很大的衣帽間,衣服,首飾,手表,包包和鞋子一應俱全。蘇曉只有跟秦複出門的時候才使用這些東西,其他時候,她還是穿她那些個粗缯大布。
最近由于程明遠的出現,那些奢侈品開始派上用場。尤其今天,蘇曉更是精心妝扮。晚餐時,程明遠好幾次看她看得出了神。不得不說,穿上丈夫送的美衣華服去約會別的男人,即便事出有因,蘇曉也還是很愧疚的。
晚上十點,蘇曉打掃完自己的家,又磨蹭了好一會,這才慢悠悠地回到秦複的家。此時已經是十一點了。謝天謝地,給她開門的人恰好是他。
蘇曉站在門口,有些不知所措。
秦複歪歪頭,“曉曉?”
蘇曉回想起今夜種種,說不出話來。
秦複一手接過她手裏的包包,一手牽她進門。
蘇曉偷偷瞄了他一眼,發現他毫無異常。難道在車上,他沒看到她?徐斌也沒有?她之所以回自己家一趟還磨蹭到這麽晚回來,就是讓他起疑心。可是他似乎沒有。
秦複問她:“今天忙到這麽晚?”
“我和朋友吃飯去了。”蘇曉這也算是實話。
“是那位特地過來看望你的朋友嗎?”
“是的。”
他對她手上那只兔子揚揚下巴,“那是什麽?那位朋友送的禮物嗎?”
“是的。”蘇曉抓緊那兔子,“很普通的玩偶。”
“禮輕情義重。”
他走過來幫她把一縷發絲捋到耳後。
蘇曉想起小時候,蘇敏也總是這樣幫她理好兩鬓的碎發。
“說來慚愧,我連這樣一個小玩具都沒送過你。”秦複苦笑,“晚上和蘊華吃飯,她還拿這件事笑話我呢!”
他果然在車上,果然是去春江。然而她沒有料到,他是和謝蘊華吃飯。丈夫去陪紅顏知己,妻子去見初戀情人。他們這算什麽?
蘇曉心中難受,表面還得若無其事,“不必這麽想,我也沒有送過你什麽。”
他深深嘆息:“曉曉,我讓你受委屈了。”
只這一句話,蘇曉就敗下陣來。她深吸一口氣,難得任性地說:“如果你真覺得委屈了我,明天就帶我出去玩,我說去哪裏就去哪裏。”
秦複有些意外,“你那位朋友呢?你不招待人家了?”
“不管了,工作也扔到一邊。”蘇曉豁出去了,“我就要出去玩。”
沒想到秦複說:“曉曉,我明天要出差。”
“出差?”蘇曉意外了。
“我要去外地開個會,今晚臨時決定的,明天一早就走。”
他看上去真的好平靜,沒有一丁點異常。難道他看不見她近日的變化,看不見她和程明遠,甚至看不見今晚她的精心裝扮?不,不可能看不見。他是視而不見,不當回事。所以他去和謝蘊華吃飯,去出差,由得她和程明遠胡鬧……
蘇曉突然覺得自己的計劃可笑極了。是了,秦複到這個地位,什麽人沒見過,什麽局沒遇到過?她算什麽?難怪他根本不碰她!
傷心與挫敗讓蘇曉的理智停擺了,她幾乎搖搖欲墜。
秦複察覺她的異樣,“曉曉,你怎麽了?”
“沒什麽,只是累了。”蘇曉笨掘地搪塞,“我要去休息了,祝你出差順利,晚安。”
她頭也不回地逃回房間,丢下滿臉疑惑的秦複。
昔日橫波淚,今成流淚泉。
進得房門,把門關好,蘇曉的眼淚便撲簌簌地掉下來。她趴倒在床上,像小時候怕被母親發現那樣,緊緊地咬住被子哭了起來。
哭着哭着,她想起了程明遠送她的那只兔子。于是她騰地起床,找出母親留下的那把剪發刀,将這只兔子一刀一刀剪成碎片。兔子的眼睛裂開了,鼻子掉了,嘴巴爛了,耳朵斷成幾截,四肢分離了,圓圓的肚子上開了好幾道口子,裏面的填充棉絮像內髒一樣湧了出來……
看着滿地狼藉,蘇曉這才發覺,她的心理發展其實是停滞的。她始終沒能從那些創傷中走出來,程明遠如此,蘇敏更是如此。
那殘忍的心像又浮現在她的眼前:
馬路上都是血。父親倒在血泊之中,身體被巨輪碾壓成一團模糊的血肉,只剩一顆頭顱。那顆英俊的頭顱歪向一邊,看着自己年幼的女兒。它青筋暴露,雙目圓睜,微張的嘴巴汩汨地往外流着鮮血,嚅動的雙唇似乎在對幸存的女兒說着什麽……
“爸爸因我而死……”
蘇曉喃喃自語,暈倒在床上。
在漆黑的夢境中,有人輕輕喚她。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又來到了那紅色的山丘之上。有人在前方等着她,正是她的父親蘇敏。他是她畢生的至愛,永遠的思念……
“爸爸!”她向父親飛奔而去,然而她總是無法接近他。
父親在遙遠的前方望着她,“曉曉,記住爸爸的話,不要變成自己讨厭的人。”
聽到這句話,蘇曉心頭一震。就在她正要說話的時候,父親消失了。緊接着,她腳下的紅色山丘變成巨大的深淵,她墜入其中……
可憐的孤兒終于醒過來了。
放空了幾秒,蘇曉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是暈過去了。看看時間,已經是淩晨三點。她衣服沒換,妝沒卸,臉上全是淚痕,可想而知有多狼狽。她全然不顧,而是坐在床上思考剛才的夢境。
七歲那年,蘇敏帶她讀《論語》。當他們讀到那句“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的時候,蘇敏是這樣對她說的:“曉曉,答應爸爸,不要變成自己讨厭的人。”
蘇曉并沒有忘記父親的教誨,但是仇恨卻将記憶壓抑在水面之下。只有在審查機制較為松馳的夢境裏,這些記憶才得以浮出水面。
剛才的夢意味着什麽,蘇曉是明白的。曾經,程明遠利用她對父親的愛玩弄她。現在,她要利用程明遠的弱點報複他。如此冤冤相報,她是否也在毀滅自己?還有,她最不應該利用秦複去報複程明遠。與父親相似的他,是命運對她的補償。她不能髒了他的手……
然而過往的一幕幕又浮現在她的眼前:
“曉曉,這是我為你父親寫的詩。”
“明遠正在洗澡呢,我讓他稍後聯系你,好嗎?”
“曉曉,你很好,但是我們不适合,我們到此為止吧……”
這些回憶像一把鐵刷狠狠地刷着蘇曉的心,令她痛苦不已。
就在這個時候,簡欣出現了。只見她披頭散發,面色蒼白,身上的藍白條紋病號服散發着藥水的味道。這是一縷不甘的幽魂,也是蘇曉的另一個自我。每當她感到迷茫和痛苦時,這縷幽魂便來到她的身邊。
簡欣在床沿上坐下,冷冷地說:“曉曉,不要忘了程明遠是怎麽利用你父親的。當初他是怎麽說的來着?懂你的父親,懂你的痛苦,還寫了一個什麽詩?哼,這一切都是為了玩弄你!”
每一樣都是事實,蘇曉語塞了。
“蘇敏為了救你,連命都舍了。結果呢?你就這麽讓姓程的糟蹋!”簡欣是很懂她的,“你說,蘇敏死得值嗎?”
如果說父親是光明,那麽母親無疑就是黑暗。
簡欣接着說:“曉曉,你不是聖人,用不着既往不咎。何況聖人也說:以直報怨。”
是啊,難道她就活該被程明遠輕賤?
蘇曉握緊了拳頭。
“就是這樣。”簡欣颌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蘇曉點了點頭。
簡欣發出勝利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