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Chapter Ⅴ 沙漏（27）
Chapter Ⅴ 沙漏（27）
“姜雲飛……”
有人這樣叫他，他轉過頭。
小熊有點無語，“你到底在聽我說話啊？”
他點點頭，又搖搖頭，“我在想一些事情？”
“什麽事情？”
“……”其實什麽都沒想，“我只是覺得有些不安，又說不出是那裏不安。”
“哦……”小熊難得見姜雲飛煩惱，覺得很稀奇，又想為人師一次，“之前你不是找到了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嗎？說不定是你的後世，或者後代，你這種感覺會不會是因為他，你很久沒有去看他了？”
的确他們和許婷等人不同，生存年代距離21世紀過遠，不像他們容易受到改變歷史的影響，但是這種和另一個我的心靈感應，也會發生在他們身上。
“也許是吧……”姜雲飛答了一句，想着也許自己真的應該去見一見姜曉了。
巨大的沙漏忽然光芒萬丈，被無形的力量托浮着，升高。
光一層層灑下來，鍍下來，将整個黑暗空間照亮。
變故就發生在須臾。
可面對這樣的壯麗景象，誰也沒有發生內心産生感嘆歡愉之情。
只有沉重的心，不停地下墜。
因為這裏發生異變只有一個原因，又有人離開了。
黑暗空間裏沒有太陽，現在發着光的沙漏成為了太陽，傾瀉的光線按照一定的韻律流動着，一一把掃過黑暗空間。
這一次姜雲飛和小熊看見了黑暗空間裏更多的東西。
他們曾經以為在這個空間裏，要麽就是黑，要麽就是白。
但是他們從未見過在沙漏世界裏逝去的亡靈們，他們只有一點白色的細線構成，身體透明得接近空氣，平時沒有任何人能看見他們，只有今天，在這特殊的光景中。
那一張張沒有任何生氣的臉，都擡頭仰望天空。
從陌生的，到熟悉的。
“啊……”小熊倒吸一口涼氣，因為他在被光照耀的某一處角落裏看見了鄭宏發。
然後是許東，“大神！”淚湧眼眶。
“……”姜雲飛看到了陳柯。
光點再繼續移動，落到了陳柯旁邊的人身上。
“！”
“葉小山！”小熊代替姜雲飛喊出來。
姜雲飛握緊拳頭，她怎麽會出現在哪裏的！
還是那張過分單純的臉，瘦小的身軀，脖子上挂着她心愛的手機。
之前的場景一幅幅浮現。
“…陳…柯…是…被…人…謀…殺…”
“如果真的是她殺的，你會怎麽處置她？”
“今天不行，能不能再給我一天的時間，我沒有勇氣。”
“先回黑暗空間，好嗎？”
小熊拽着姜雲飛，質問道：“你不是說她去散心的嗎？你說啊，她怎麽會在哪裏！”
“……”姜雲飛回答不了，只是覺得胸口有些悶。
“小山！”小熊已經放開姜雲飛，追随光而去。
可真當他碰到葉小山，她卻像沙子失去支撐一樣，全部落在地上了。
她不在哪裏，她哪裏也不在。
小熊聽到姜雲飛壓抑的聲音：“她死了，她是被人殺死的。”
“你胡說！”小熊不相信，“我們這種狀态有誰能傷到我們！”
“有！”姜雲飛眼有波濤，“那就是和我們一樣的人，我，你，許婷，黃心穎，藍雯雯……”他把最後一個名字咬得尤其重，“是藍雯雯殺了葉小山。”
不管小熊的難以置信，他繼續說下去，“也許不止是葉小山，還有陳柯、許東、鄭宏發，都是她殺的，她把這些事情設計成意外，騙過了我們。”
“可是，被葉小山發現了。”
“今天，我們本來是要去找她對質的，可是葉小山臨時退縮……”想到今天葉小山的表情，姜雲飛又否決了這個說法，“不，她不是退縮了，而是改變主意，決定自己先見藍雯雯一面，然後她就再也沒有能回來……”
小熊難過地搖搖頭：“不，不可能，怎麽會是藍雯雯，她為什麽要做這種事？”
“那怎麽解釋葉小山的死呢？不是藍雯雯殺的，又是誰殺的？”
姜雲飛問出了一個小熊難以回答，也不想回答的問題。
他回頭看着這些金色的光纖，光線下的亡靈像是塵埃一樣，風一吹就沒有了。
這裏曾經是他的黃金時代啊，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不再是黃金時代，而是黃金幽靈堆成的墳墓。
時間沙漏何其沉重，它擠壓了曾經在這裏生存的人，然後又借助他們的死亡力量，将自己托起。
在這種思考裏，姜雲飛厲聲道：“要把她們找過來，要把那個兇手揪出來！”
……
他們找到的是許婷的家，許婷見到他們的時候，難掩驚訝：“你們怎麽出來了？”
“陳柯和葉小山出事了。”小熊說。
還沒有來得及消化這個信息，許婷又聽見姜雲飛開門見山地說：“你能聯系上藍雯雯和黃心穎嗎？”
“能……”她還想問是什麽原因，但看着姜雲飛凝重的臉色，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找到她們之後，來黑暗空間，我們在那裏等你們。”便不再說別的話。
小熊也只好跟着姜雲飛走了。
“你不怕她們不來嗎？”小熊問。
“她們總是要通關的，要通關就會回黑暗空間裏來，我們守着黑暗空間就行了。”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真的是藍雯雯她殺的人你會怎麽嗎？”
小熊問的這個問題，葉小山也曾經問過，只是當時他給了一個更寬松的答案，但是到了現在，他只會說：“殺了她。”
沒有留任何情面。
殺人，就是殺人。
任何的初衷都不能掩蓋這個事實。
每個人也應該為自己的罪行遭受懲罰，誰也不能例外。
……
黑色的空間，已經不能稱之為黑暗的空間了。
沙漏的光芒不再溢出，只是依然懸浮于他們頭頂，像一把利劍，随時會掉下來，宣判他們的死刑。
周圍依然是無盡的黑色。
只有見過一切的小熊和姜雲飛，才知道這個漆黑的空間，栖息着多少亡靈。
許婷三人到了，她們先也是驚異于現場的畫面。
“怎麽這麽會變成這樣的？”黃心穎問。
許婷還惦記着之前的問題：“你們之前說陳柯老師和小山出事了，出什麽事情了？”
姜雲飛無意回答這個問題，而小熊神色有些黯然。
只有藍雯雯仔細地觀察着這個已經變化了的空間，“……他們死了是嗎？”
“！？”
“？！”
小熊看着藍雯雯，想像姜雲飛那樣做成篤定的判斷。
姜雲飛則點點頭：“是。陳柯老師本來就得了絕症，前幾天病發去世了。至少葉小山……”他沒有再說下去，只是交代了一句，“她死了。”
許婷和黃心穎對視一眼：“怎麽會這麽突然？”
“是啊，對于你們是突然，對于某些人來說卻不突然。”姜雲飛每一句的矛頭都直指藍雯雯。
“姜雲飛，你這是什麽意思？”許婷不解。
“你應該問她，她為什麽知道陳柯和葉小山已經死了？”姜雲飛将問題抛了回去。
藍雯雯面色不改，接下了這個問題，“沙漏少了不是嗎？比我們上一次來要少太多了，再加上這裏忽然變成這樣，一定是有不尋常的事情發生，我們三個都在，你和小熊，不在的是誰，很好判斷了。”
她的話滴水不漏，找不出一點毛病。
但姜雲飛沒有絲毫被她說服。許婷和黃心穎也覺得藍雯雯過分鎮靜了，她們到現在都無法對陳柯和葉小山死了這件事有實感。
“僅僅是這樣嗎？”姜雲飛問，“你怎麽解釋葉小山死了這件事呢？”
“……我不知道。”藍雯雯說。
“你怎麽會不知道？你那麽聰明？”那麽充滿殺意，姜雲飛永遠也不會忘記，“是你真的不知道，還是你不想說？”
黃心穎：“雯雯……”又一次，藍雯雯被這樣全場針對。
“她沒有理由殺葉小山。”許婷維護道。
“有。”
“……是什麽？”
“殺人滅口。”
大概是姜雲飛臉上的表情太過于淡定，以至于許婷都有些捉摸不定，“滅口？滅什麽口？”
“滅……”姜雲飛直視藍雯雯，“滅藍雯雯害死陳柯這件事的口。”
“雯雯害死了陳柯老師？”黃心穎重複了這句話還是不理解，“怎麽可能？你剛才不是說陳柯老師是因為得病才死的嗎？”
“陳柯老師是得了病，可是致他于死地的是藍雯雯，正是因為葉小山發現了這件事，她才會被殺的，被你！藍雯雯所殺！”
所有的指責都帶着尖刺，夾着無與匹敵的氣勢。
許婷和黃心穎看向藍雯雯，希望她能做出一個合理的解釋，證明姜雲飛所說都是錯的，一切只是一場誤會。
而藍雯雯只是很平靜地來了一句：“證據呢？”
小熊的眼神在藍雯雯和姜雲飛之間來回搖擺。
“葉小山就是證據。”
“可葉小山呢？”
“……她死了。”
“那誰能證明我殺了葉小山，誰又能證明我害死了陳柯？”
所有的攻擊都被藍雯雯不動聲色地打回來了。
姜雲飛沒能在她情緒上找到一點破綻。
“我。”姜雲飛說，“葉小山在死前曾經跟我說過，她發現陳柯就被謀殺的，那個時候我們本來是要去找你們的。”
“她和你說的？”藍雯雯反問。
“是。”
“只和你說？”
“是。”
藍雯雯笑了，這場戰場她已經贏了，“沒有能證明葉小山對你說過這些話，更沒有人能夠證明我是兇手，如果葉小山死了，最後和她在一起的人不是更有嫌疑嗎？”
小熊一怔，看着姜雲飛，從頭到尾他都是聽信姜雲飛一面之詞，只是隐約決定藍雯雯怎麽可能是兇手呢，從來也沒有想過別的可能。
比如姜雲飛有沒有可能騙他。
姜雲飛不怒反笑，“理由呢？我做這一切事情的理由呢？”
“那我做這一切事情的理由呢？”
兩人針鋒相對，沒有勝負可言。
姜雲飛颔首，“我輸了，我吵不過你，我手上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證據。”
許婷和黃心穎如釋重負，以為這一切要劃上一個休止符了。
卻未料姜雲飛抽出寶劍，直指頭頂的沙漏，“在剩下的時間裏，我會在這裏守着，在這個故事的結尾，要麽你找出兇手，要麽你交出你自己。”
“這一次，這把劍不會沒有見血，就收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