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滾燙的吻落在他後頸。

燕雲潇輕輕一顫。

吻在加深,覆在他腰腹上的手還在往下。

燕雲潇神色一冷,淡淡道:“放開。”

平日裏偶爾的越界是他默許的,他是皇帝,只要對方的行為不超過底線,他也樂意縱容。

但底線就是底線。

林鴻頓住,松開了手。他向來擅長解讀皇帝的情緒,皇帝平日裏的嗔惱和薄怒并非真的生氣,更像是一種狎玩時的情趣。真正生氣時,他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淡漠又冷然。

“對不起,我錯了。”林鴻退後一步,立即道。

燕雲潇端起茶盞,神色看不出喜怒。

沉默在暖閣中蔓延。

“你心裏很清楚,你想的事情,是絕對不可能的。”許久後燕雲潇平靜地開口,“我不喜歡肢體接觸,更不可能碰男人。”

林鴻說:“是,我知道,你有潔癖。”

他知道皇帝每次不得已碰到了後宮侍妾的皮膚,都會在馬車裏洗許多次手。

他也知道這些日子裏,每次擁抱和親吻,皇帝都會忍着不适,身體緊繃。

所以皇帝一直拿着那柄折扇,用扇尖代替手,完成必要的觸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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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雲潇緩緩搖頭:“并非潔癖。只是對男人會如此,女子便不會。”所以婢女才能替他更衣。

林鴻明白了,皇帝的心或許可以接受斷袖,身體卻是不行的。

要說有多失望,那并沒有,林鴻甚至覺得高興,因為皇帝在對他坦誠。

所以他打趣地說:“如此說來,我便只是你的藍顏知己了?沒有肢體接觸的那種。”

燕雲潇問:“你不想嗎?”

“怎麽會,我……”林鴻驟然打住,他發現燕雲潇這話問得很認真,像是等着他說出一個答案,然後心平氣和地結束這段關系。

他慌了,單膝跪在燕雲潇面前,幾乎低聲下氣地說:“那些都是無關緊要的,你不喜歡,我全部改,只要你讓我留下。”

他沒敢再去握皇帝落在膝上的手。

廣袖垂在膝上,露出手腕上的一小截紅繩,和半顆白玉珍珠。

随即,那只手動了動,落在林鴻頭上摸了一下。

“你不需要如此,你可以去找人洩欲,我不在乎。”

林鴻擡起頭,撞入了燕雲潇悲憫卻無情的眼眸。

他知道,皇帝是真的不在乎。

皇帝在放他自由。

他一點也不想要這自由。

林鴻感覺心髒狠狠抽痛,他咬緊牙關,握住那只系着紅繩的手:“你說這話,不是在拿針刺我的心嗎?你不如一刀了結了我,也好過讓我痛。”

燕雲潇垂眸盯着他。

林鴻又道:“什麽洩欲?普天之下,我只對你一個人有感覺而已。你對男人有潔癖,我對除你之外的所有人有潔癖。”

燕雲潇悲憫又憐惜地望着他:“那你怎麽辦呢?我已說過了,我是不會碰男人的。”

林鴻緊握着他的手,聲音發緊:“沒有關系,只要你不趕我走,其他一切都無關緊要。”

燕雲潇不說話了。

林鴻心中慌亂,挪過去抱緊他的腿,低聲近乎哀求:“潇兒,你不能這麽殘忍,剛賜予又收回去,淩遲都沒有這麽痛。”

燕雲潇看出了他眼中的真誠,摸了摸他的腦袋:“起來。”

林鴻立刻聽命起身。

“下不為例。”

“是、是是!”林鴻忙不疊地說,一放松下來,眼前幾乎一黑。

燕雲潇并非得理不饒人的人,事情一解決,立刻展現出了君王的胸襟和寬容。他從托盤中拿起一顆葡萄遞到林鴻嘴邊,溫和地說:“吃吧。”

林鴻受寵若驚,嘴唇顫抖,吃下了那顆葡萄。

這是西域傳來的葡萄品種,果肉極甜,皮卻能酸倒大牙。

林鴻連皮吃了,連核都嚼碎吞了下去,雖然酸得半邊臉失去了知覺,心裏卻甜得能滲出蜜來。

一下地獄一下天堂,他渾身發飄,簡直要飄上天去。

燕雲潇有些困了,掩唇打了個呵欠。林鴻立刻殷勤地取來披風為他披上,小心地系上綁帶,扶他起身,試探性地問道:“送你回寝宮好不好。”

燕雲潇笑道:“你不用這麽小心翼翼的,只要你不犯方才的錯誤,我們之間一切照舊。”

林鴻問:“那就是說,等會我走之前,還是能抱抱你的,對嗎?”

燕雲潇不置可否。

林鴻激動得渾身血液沸騰,夜裏的涼風都沒能吹散他的亢奮。一路回到寝宮,他搶着伺候皇帝梳洗,放下紗帳,點上香。

燕雲潇知林鴻在暖閣時是真的急了,此時便任由他伺候,也默默縱容了他的親密稱呼。

林鴻倒來一杯養生藥飲讓皇帝喝了,又溫聲囑咐:“夜裏蓋好被子,肚兜要穿好,別涼着肚子。”

燕雲潇打了個呵欠,示意知道了。

林鴻俯身抱了抱他:“明天見。”

走出寝宮,林鴻仍然全身發燙,先前的慌亂和焦急一掃而空。

今天他雖然犯了錯,挨了冷眼,但他知道了皇帝的底線在哪裏,吃到了皇帝親手喂的葡萄,還伺候着皇帝上床歇息。

也沒有那麽差。

非但沒有那麽差,甚至是好極了。

右手滾燙,他在空中虛握了一下,似乎還能感覺到那個形狀。

漂亮的形狀。

握在手裏或含在嘴裏,應該都是極好的。

夏日的午後漫長無事,處理完政務後,燕雲潇讓林鴻和他比劍。

林鴻怕傷了他,只守不攻。

燕雲潇生氣了:“不許藏私!”

林鴻肅然道:“是。”

樹上的藍衛們聚精會神地看着,上回此人一招破了三滅劍陣,他們一直耿耿于懷。此時都大睜着眼睛,拼命記着招式。

林鴻招架住燕雲潇刺過來的一劍,左手在地上撈了一把石子丢出去。

“嗷!”

“啊……”

“唔!”

四面八方傳來痛呼聲,樹上的藍衛們捂着額頭,灰溜溜地退遠了。

燕雲潇看到林鴻的臉,便想起此人屢次仗着武力以下犯上,鬥志愈來愈盛,眼睛發亮。

陪練了一個多時辰,林鴻裝作氣喘籲籲的樣子:“臣不行了,皇上手下留情。”

燕雲潇狐疑地看着他:“你怎麽可能就不行了?”

林鴻立刻道:“皇上英明神武,武功蓋世,臣甘拜下風。”

燕雲潇其實有些累了,和林鴻對戰太耗精力,此時他雖知林鴻在瞎扯淡,卻很愉悅地接過了臺階:“今天就饒了你。”

林鴻接過他手中的劍,拿起挂在桃樹上的披風,笑道:“出去逛逛好不好?平西坊的古意茶莊上了新茶,正好消暑解渴。”

古意茶莊是京城最大的茶莊,文人雅士最愛在此喝茶閑談,達官貴人愛附庸風雅,也喜歡在包間談天說地。但茶莊生意火爆,常常一座難求。

但林鴻此時提出,必是已安排好了包間。這一點上,燕雲潇是從不擔心的。

兩人沐浴更衣後,乘坐馬車前往平西坊。

燕雲潇換了一件素淨的白袍,腰系暗金色腰帶,手搖折扇,一派風流文瀚。

兩人順着臺階上到頂樓,在小二的帶領下來到“試殘春”包廂。

包廂布置得清雅脫俗,地上鋪着幾案雅致的藤席,靠窗處是一張黑紫檀木的長方形小幾,兩個繡墩圓凳。角落裏一方櫃子,擺着茶具和茶葉。西北角上還種着兩杆青竹。

燕雲潇滿意地點點頭,例行每日一贊:“審美不錯。”

正想邁步,卻聽一道聲音傳來:“且慢。”

一個小厮模樣的人快步過來,喝道:“這個包廂是我家少東家專屬,不接待其他人。”

林鴻道:“我今晨來預訂此包廂時,掌櫃并未提及,銀子已付清,如有疑問,請與掌櫃商榷。”

小厮聽也不聽,蠻橫地攔在包廂門口,上下打量着林鴻,見他穿着簡樸,一臉懷疑:“這個包廂一下午要五百兩銀子呢,你給得起嗎!趕緊走吧,我家少東家馬上過來了。”

燕雲潇饒有興致地站在後面,搖着折扇,看林鴻怎麽應付。

林鴻讓小二去叫掌櫃。

他也不再理蠻橫的小厮,低聲對燕雲潇道:“站累了沒有?二樓我也訂了位置,先送你去坐着可好?這邊交給我來處理。”

燕雲潇笑吟吟地道:“無礙。”

那小厮見林鴻差人去找掌櫃,心知他可能真的付了錢,但少東家今天特意囑咐了他,這個包廂是看鬥雞的最佳視角,讓他早早來打點,他怎能退讓。

小厮繼續叫嚣:“找掌櫃有什麽用?掌櫃還不是聽少東家的?知道我家少東家是誰嗎?”

林鴻終于看了他一眼:“是誰?”

小厮得意洋洋:“我家少東家,可是禮部尚書家的公子,京圈鬥雞第一人!”

燕朝國泰民安,天子腳下更是富貴宜居,因此娛樂盛行。鬥雞鬥蟲、點茶戲曲,都是無比興盛。

南邊的湖康坊,便有“鬥蟲一條街”,蟲客聚集。

而這平西坊,便是“鬥雞一條街”,古意茶莊常常承辦鬥雞比賽,因此一座難求。

燕朝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平民百姓,多多少少都會玩一點。朝廷和百姓們并不以此為恥,更不認為這些玩樂是游手好閑、不務正業。相反,娛樂盛行是國泰民安的體現,湖康坊裏甚至有官辦的鬥蟲樓。

別的不說,燕尋就是鬥雞的高手。從雞的選擇、喂養到訓練,都有一班專門的人馬。也正是在滄州沒人和他鬥雞,他才改養鷹。

今日,正是一季一次的“鬥雞奪錦賽”。

小厮見林鴻不說話,趾高氣揚地指了指一樓正中的錦旗:“看到‘雞王’錦旗了嗎!我家公子能否蟬聯雞王,就看今天,這包廂是絕對不可能讓給你們的!”

小二帶着掌櫃過來,掌櫃一見到那個小厮,立刻賠笑道:“小金子,少爺今兒要過來嗎?”

名叫小金子的小厮雙手環胸,冷哼了一聲:“老賈,你也忒不長眼了!今兒可是鬥雞賽,少爺的包廂你也敢讓人訂了?”

掌櫃從懷裏拿出銀票,遞給林鴻,連連作揖:“公子,實在不好意思,改日……”

“改日也不行!”小金子打斷他,又看着林鴻,“怎麽還不走?難不成還想等我家少爺來嗎?”

林鴻淡淡一笑:“等你家老爺。”

他接過小二搬來的椅子,讓燕雲潇坐下,然後靜靜站在一旁。

燕雲潇撇了撇嘴,還以為他會怎麽解決呢,原來早讓小厮去請禮部尚書了。

小金子叉腰罵道:“今兒可是我家少爺蟬聯雞王的大喜日子,還不快……唔!”

一粒小石子彈在他喉嚨上,他驚恐地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了。

林鴻冷聲道:“聒噪。”

他有許多辦法能解決眼下的問題,可鬥雞賽即将開始,樓下人山人海,容易造成騷動。如今最穩妥的法子,就是讓禮部尚書過來。

這時,一道清亮的聲音從樓梯口響起:“發生了什麽?”

一位年輕公子走了過來,小金子連忙捂着喉嚨跑過去,一臉憤怒地指着林鴻。

掌櫃簡單講述了剛才的事情,還算公允。

那年輕公子看了看林鴻,說:“不過是争包廂這樣的小事,公子無故傷人,便過分了吧。”

他語氣算是和氣,但完全不提這小厮如何仗勢欺人、滿口辱罵。

燕雲潇看戲的神色淡了下去,把折扇合在手心:“夠了。”

他看向那年輕公子:“你叫什麽名字?”

年輕公子愣了一下,微微避開那淩厲的視線:“在下晁微。”

燕雲潇漫不經心地把玩着折扇:“晁微,你記住了,本少爺的人,只有本少爺能訓,懂了麽?”

小金子立刻憤怒地上前,咿咿呀呀地比着手勢,林鴻上前一步,點了他的穴,讓他動彈不得。

話裏暗藏寒鋒,晁微下意識退後一步,卻又憤怒地挺起胸膛。他什麽時候被人這樣說過!當即喝道:“這裏是我晁家的地盤,容不得其他人放肆!你想要什麽?!”

燕雲潇懶懶地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本少爺的下人預定了這個包廂,你的小厮卻言語粗魯,胡攪蠻纏,自視高人一等。晁尚書知道他的兒子在京城這麽神氣嗎?”

晁微心裏一顫,他家本身就是京城首屈一指的達官貴人,他在京圈的雞場、蟲場、茶場裏又結識了不少貴人,但在他所遇的人中,從未有人像面前這人一樣,給他強烈的威壓感,讓他不自覺地想退縮。

他不知道,這是源于骨子裏和血脈中的天潢貴胄氣息。

燕雲潇淡淡地道:“本少爺要你立刻向我主仆二人道歉,離開此包廂。”

晁微思緒急轉,拱手道:“若我的小厮有不敬的地方,我向二位道歉。只是今日是鬥雞盛會,我的雞也要上場,此處觀賽最佳。若公子不是為了鬥雞而來,可否通融一番,移到樓下的天字號包廂?我送公子一壺上好的茶,包廂費用全算在我身上。”

只剩一雙眼珠能轉的小金子驚訝地望着晁微。

燕雲潇也略為驚訝,沒想到這晁公子還是個會來事兒的,不像是無可救藥的纨绔。對方态度好,他便也不咄咄逼人了,只問:“此包廂觀賽最佳?”

晁微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公子請随我來。”

燕雲潇跟着他進入包廂,晁微在窗前一指:“公子請看。”

原來這窗戶外面并非懸空,而是一整塊平臺,四角植着竹子,鬥場便在中央。

燕雲潇道:“果然好視角。”

晁微立刻道:“若公子能割愛,讓出此包廂……”

“我為什麽要讓。”燕雲潇笑吟吟地打斷他,“是我們預訂在先。”

晁微雖然讓了步,但也是個固執的,對方越這樣說,他越要在這觀賽,當即道:“公子,不如這樣,我們來賭一局,賭贏的人占有此包廂,如何?”

聽到賭,燕雲潇就來精神了。

他可是京城最頂尖的纨绔,什麽沒玩過?哪個場子沒去過?他在各個場子最豪華的包廂中一擲千金的時候,這位晁小公子還不知道在哪裏玩泥巴呢。

雖然最近一年忙于政務,沒再怎麽玩過,可要論起玩,誰玩得過他?

燕雲潇饒有興致地問:“怎麽賭?”

晁微道:“下一場馬上要開賽,就賭誰能押贏,如何?”

看出皇帝來了興趣,門外的林鴻對趕過來的晁尚書道:“先走,別讓皇……少爺看見你。”

晁尚書喘着粗氣,不明所以,眼看着皇帝要走出來了,林鴻忙把晁尚書塞入旁邊的包廂中。

目睹了一切的小金子瞪大了眼:“???”

這是他家老爺吧?是吧?

燕雲潇和晁微從包廂出來,晁微在前面領路:“還有兩刻鐘開賽,我帶公子去看看雞。”

兩人來到一樓大廳,備戰席的藤席上有兩只雞。

一只毛羽烏黑,翅尾綴着青綠色亮閃,白沙尾的底絨厚實,正雄赳赳氣昂昂地邁着小碎步,引頸長鳴。

藤席上寫着鬥雞的名字:常山趙子龍。九勝零負。

燕雲潇驚道:“喲,烏雲蓋雪。”

晁微高興道:“此雞正是極為珍稀的烏雲蓋雪!原來公子也是雞道中人,失敬,失敬!”

他這話說得真誠,他從小極愛鬥雞,父親并未斥他不務正業,反倒是支持他的愛好。現在剛剛及冠,在京城雞圈中鬥出了些名堂,人送外號“雞癡”。

見燕雲潇也是懂雞之人,晁微那一點不愉快立刻煙消雲散了,熱情地為他介紹起來。

燕雲潇又看另一案藤席,上面縮着一只灰撲撲的雞,形狀萎縮,哪有“常山趙子龍”那副精神勁兒。

藤席上寫着此雞的名字:小灰。零勝零負。

再看下注臺那邊,常山趙子龍的賠率已經到了十比二,小灰的賠率是十比五十。

神氣活現的常山趙子龍,對上無精打采的小灰,下注臺那邊的結果簡直是一邊倒。

晁微道:“還有半刻鐘就停止下注了,公子,請吧。”

燕雲潇伸出手,身後的林鴻立刻把銀票放在他手中。他掂了掂,回頭皺眉看着林鴻。

林鴻又掏出幾兩碎銀子。

燕雲潇不滿地盯着他:“本少爺要鬥雞,這麽點銀子,讓本少爺怎麽拿得出手?”

林鴻無奈地望着他。

燕雲潇挑了挑眉:“你不相信本少爺?”

林鴻只好從荷包裏掏出二十萬兩銀票,這是皇帝之前退還給他的。他湊近一步,低聲道:“寶貝,這是我全部的老婆本了。”

燕雲潇不為所動,只伸着手。

林鴻心疼錢,但哄皇帝開心比什麽都重要,顫巍巍地把銀票放入燕雲潇手中。

燕雲潇仍伸着手,目光往林鴻荷包裏鑽。

林鴻無奈地掏出一個玉佩晃了晃:“這是你送我的啊,不能拿去賭。”

燕雲潇這才笑眯眯地收回手。

晁微見燕雲潇方才一直盯着常山趙子龍,八成要下注,嘴角勾起一絲不引人注目的笑意,但是很快,他嘴角的笑僵住了——

燕雲潇把所有銀子押在了“小灰”身上!

小灰的賠率變成了十比二十。

下注停止了。

燕雲潇也不問晁微給哪只雞下了注,似乎無論晁微下哪邊,他都能贏似的。他搖着折扇往樓上走去,林鴻跟在他身後,小聲道:“寶貝啊,這小灰……”

燕雲潇停下腳步,扇尖抵在林鴻嘴上,涼涼地說:“閉嘴。”

林鴻立刻說:“小灰最強,肯定能贏。就算不能贏也沒關系,我再去賺銀子給你賭。”

晁微跟着上了樓梯,小心翼翼地問道:“公子為何下注小灰?”

燕雲潇道:“都沒人下注它,挺可憐的,本少爺向來憐惜弱小。”

聽到這個理由,晁微嘴角抽了抽。

一聲哨響,鬥雞開始了。

兩只雞被投入鬥場中,小灰無精打采地縮在角落,“常山趙子龍”引頸長鳴,大步踏着,沖将上前,紅色的尖喙狠狠啄向“小灰”的左翅!

圍觀的雞友緊張地觀賽。

“小灰”看似蔫不拉幾,動作卻異常靈敏,在“常山趙子龍”撲過來的一瞬,向左邊一個小邁步,躲過了第一波進攻。

“常山趙子龍”沒想到這小東西竟然能躲過,惱怒地長鳴了一聲,看準“小灰”的頸羽,發動了第二次進攻。

依然被不起眼的“小灰”躲過去了。

“常山趙子龍”連勝了九場,正是志得意滿之際,連續兩波攻擊撲空,它有些焦躁起來,屁股微蹲,随即兩爪發力,一個猛撲!

“小灰”靈活地向後一跳,又接連幾個小碎步,化解了這次猛攻。

燕雲潇的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測的笑意。

趁着沒人看見,林鴻湊在他耳邊道:“寶貝真厲害。”

看客們幾乎都押的是“常山趙子龍”,此時見狀不對,忙吶喊助威。

“趙子龍,加油!加油!”

“子龍上!幹掉這灰小子!”

看客的聲音弄得“常山趙子龍”更焦躁了,翅膀撲騰,接連打鳴。

就在這時,原本無精打采的“小灰”像離弦的箭一樣沖了過去,狠狠地啄在“常山趙子龍”的頸羽上,黑亮的毛掉了好幾根!

“小灰”一出手便快狠準,将“常山趙子龍”按在地上啄,啄得“常山趙子龍”哀聲不斷,空中雞毛飛舞。

看客們急了:“子龍,子龍你快起來!”

“還能再戰啊子龍!”

“今晚的酒錢就看你了啊,子龍!!!”

“常山趙子龍”躺在地上,任裁判拿羽棍逗弄都不肯起來,只發出弱弱的叫聲,哪裏還有半分方才那耀武揚威的樣子?

裁判只好判“小灰”贏。

二十萬兩銀子瞬間翻倍成四十萬兩。

林鴻看燕雲潇的眼神都變了,由衷道:“少爺真是慧眼識珠。”

燕雲潇輕輕哼了一聲:“這京城的東西,還沒有本少爺玩不轉的。”

林鴻道:“所以少爺真是猜的?”

一旁的晁微豎起耳朵。

燕雲潇瞥了他一眼,輕笑道:“當然不是。”

“小灰是骓羽。”

晁微聽見,又是驚又是喜:“公子竟識得‘骓羽’?骓羽其貌不揚卻兇狠聰慧,善于一擊制敵,是雞中的戰鬥狂雞,識得的人極少。此品種的雞極為稀少,燕朝上下也只有不超過十只,公子是如何知道的?”

燕雲潇慢條斯理地道:“我弟弟送過我一只。”

六年前的祭祖大典,燕尋回京時便帶了一只骓羽,揚言此雞戰無不勝。燕雲潇半信半疑,讓藍衛帶着骓羽征戰京城雞圈,用一千兩的本金贏了五十萬兩銀子。那時他缺錢,靠着骓羽賺了不少。

“雞癡”晁微連忙追問:“敢問公子的弟弟是何方人士?若是方便,能……”

“孽障!”身後傳來一聲怒吼。

晁尚書已經從林鴻口中知道了包廂一事的經過,簡直氣不打一處來,氣沉丹田喝道:“跪下!”

聽到這聲音,晁微雙腿一顫,直直地跪下了。

晁尚書忙跑過來,對着燕雲潇道:“皇……公子,在下教子無方,小兒無狀,沖撞了您,萬望恕罪。”

晁微一驚,這位公子到底是什麽人?

燕雲潇笑吟吟地道:“何須如此?令公子天真懂禮,自有一番癡氣,本少爺甚是喜歡。”

甚是喜歡?林鴻冷靜地盯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晁微,見他長得清秀,一股危機感陡然生發。

晁尚書聽皇帝如此說,當下松了口氣,卻又面色肅然:“公子請包廂內坐,在下有事商讨。”

燕雲潇知他有正事要談,略一點頭,往包廂走去。

林鴻和晁尚書緊跟上去,關上了門。

跪在門外的晁微:“……?”

他摸了摸腦袋,站起身來:“小金子,發生了什麽?”

仍被點着穴的小金子:“……”

包廂內,禮部尚書晁桓面色肅穆,沉聲道:“皇上,西北使團傳來急報,谷源成似與赤丹族有勾結。臣去吏部調了文書,發現谷源成祖輩有赤丹族血統,此次他主理談判一事,恐另有陰謀。”

燕雲潇端着茶盞的手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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