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萬一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壞人,她就得不償失了

你別離開我,求求你……”

丹珠望着他滿臉的淚水,一滴一滴地滾落下來,幾乎要燙着她的手心。

葉瑾牢牢地箍緊她,仿佛在抱着自己的全部,見慣了旁人的生離死合,從末想過,自己竟也會有如此狼狽的一天。

過往的一切一幕幕在腦海中閃過,仔細回憶起來,他好像只會讓她擔心受怕生氣傷心,同他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裏,她其實真正快樂的時刻并不多,甚至連笑都很少……

上一次她被司空敬元的人重傷,差點丢了性命,也差點讓他丢了魂,當時的他,也像現在這樣失魂落魄地緊抱着她,雖然師傅一再保證她沒事,可他依然深感恐懼,怕她就那麽睡着了永遠都醒不過來。

葉瑾兩手抑制不住低發抖,是他不好,他沒有好好珍惜她,讓她吃了這麽多苦,她死也不願跟自己也理所當然……

“珠珠……”他緩緩地埋下頭,任熱燙的淚水灼燒她的臉頰,“我答應你,只要你好起來,我就放你走……”

丹珠瞳孔一縮,眼裏開始泛出光彩,“……你說真的?”

“嗯。”他擡上頭,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真的,這一次,我絕不騙你。”

丹珠終于笑了,扯着蒼白無色的唇,艱澀地說道:“那你可要準備好我的休書……”

“好!”葉瑾重重地點頭,顫聲道,“只要你能活下來,我什麽都答應你。”

“這可是你說的!”

話音剛落,丹珠就掙開他的手,生龍活虎地從他懷裏跳起來。

葉瑾瞬間呆住,怔怔地看着她,眼角還含着沒掉下的眼淚。

在他愕然的注視中,丹珠從袖口地抽出潔白如紙的絲巾,很淡定将嘴角的番茄汁抹淨,然後再當着他的面将藏在胸口出的番茄包取出來。

饒是縱橫官場商場各種場了十幾年的葉瑾,也被面前這一幕轉變弄的目瞪口呆反應無能,她現在這副沒事人的樣子,實在不像是在回光返照,反倒像是……唱京劇的戲子下臺後在整理儀容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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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瑾的臉色一點一點地變青,雙眼似墨一般黑,抿着唇也不說話,只是定定地盯着她。

過了不知多久,他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聲音還帶着剛哭過的沙啞,“你……”

怕他反悔,丹珠立即把話頭搶了過來,“你剛答應我了,不許出爾反爾!”

“……”

葉瑾再次陷入沉默,又過了很久很久,才勉聲問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他本是心思缜密極為冷靜的人,可這段時間被她徹底攪亂了心,人也變得極為陰郁敏感,方才事出突然,他擔心她的傷勢,也顧不上跑去窗口查探真實,先前又因為遲遲找不到上官憐兒的下落,潛意識就認定了她是被上官憐兒偷襲了,而且剛探到她的脈搏确實虛弱若無,一時急得方寸大亂,這才上了當以為她真要不行了。

丹珠清了清嗓子,慢吞吞地說道:“我跟柳大哥要了點可以改變脈搏跡象的藥……”

他很快聯想到了什麽,目光猶如冷電一般,沉聲道:“那上官憐兒呢?”

讓他盯得一陣心虛,丹珠低下頭,小小聲地答:“我拜托柳大哥假扮的……”

葉瑾眉角微微一抽,鋒銳的眼神簡直恨不得要在她臉上剜出一個洞。

過去這二十五年,從來都是他讓別人哭,何時吃過這樣的大虧受過這樣的騙?如果說他曾多次诓她又哭又氣,那這一次,她可謂是結結實實,完完整整地成功複仇了。

因為,他剛剛是真想殉情跟着她一起走了。

四周靜得詭異,空氣中的氧氣仿佛讓人抽空了般,呼吸困難。

再沉寂的氛圍也需要人打破,丹珠一咬牙,鼓起勇氣為自己争辯,“怎麽,你過去耍了我這麽多回,我真是偶爾騙回你一次,很過分嗎?”

他沒搭她的話茬,仍是直勾勾地瞪她不動。

丹珠也知自己這次是過份了,這要是換成往常,只怕他早就将自己收拾了一遍又一遍了。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已經容不得她退縮,垂下眼眸,低低地輕喃:“你答應過我,會讓我走的。”

葉瑾神色魏然不動,跟她較上勁似的就是不說話,憋死她最好。

見他仍無松口的意思,丹珠咬緊唇,吶吶道:“就算……就算你強留了我的人,也留不住我的心,與其這樣,不如一拍兩散還能給彼此留個好的念想,只要你把休書一寫……”

“我不寫。”葉瑾打斷她的話,逐字逐句地,堅定毅決地開口,“我永遠都不會休了你。”

丹珠面色一變,正想破口罵他言而無信,卻聽他繼續道:“你若實在不想要我了,你來寫吧,由你休了我。”

最後那幾個字,仿佛用盡他全身的力氣,緊握的拳頭裏,短短的指甲掐出了血跡。

丹珠驚訝望着他,像是在重新認識他這個人。

怔忡良久,她終于反應過來,幾乎是跳起來撲到桌前,正要執起筆,他卻一個箭步沖上來,從後面緊緊箍緊了她的雙臂。

丹珠渾身一僵,下意識就想掙紮,“你又想反悔……”

葉瑾頭埋在她的頸窩裏,疲憊地閉上眼睛,“明天……明天再寫好麽?”

丹珠喉中湧起一陣苦澀,屏住氣息沒動。

他擡起頭,眼裏有泛紅的血絲,“一晚,我們再做一晚夫妻吧?”

“……”

“就一晚,好麽?”他的聲音聽起來像一聲嘆息。

丹珠哽住,隔了片刻,突然推開他的手,凝聲道,“不過再過多少晚,我也不會改變主意。”

“我明白…”葉瑾張開雙臂重新抱住她,在她的臉上蹭了蹭,低聲輕語:“我不貪心,就一晚……”

他的手臂如此有力,牢牢地要将她自己揉進他的身體裏,丹珠怔怔地,眼睛眨了眨,淚珠子就抖了下來,濺在他圈在腰間的手背上。

她最終還是同意了,這一夜,兩人都失眠了。

他說要做最後一夜夫妻,丹珠還以為葉瑾會抓緊時間對自己做那啥,但事實上什麽都沒發生,整個晚上,他只是靜靜地摟着她并排躺在床上,瞳仁幽黑深邃,裏面似有烈焰在焚燒,癡癡地凝着她。

丹珠不敢和他對視,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軍心動搖了,只能全程閉着眼假寐。

好不容你熬到天亮,她迫不及待低爬起床,唰唰唰地将休書寫好遞給他,

“你簽字,再按個手印,我們之間就算結束了。”

葉瑾展開那一頁紙,上面是自己無比熟悉的字跡,一筆一劃清晰地寫着——

“丹珠與葉瑾情緣已盡,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擾。”

短短的一行字,卻字字如千斤一般,每一下都狠狠地撞上他的心口,疼得鮮血淋淋。

“真不要我了?”他問。

丹珠默然地垂着眸,沒有答他,同樣的問題被問太多次,她連回應都省了。

他這樣的人,她要不起。一輩子都要不起。

葉瑾定定地看了她一會,轉身走到床前,蹲下身,将底下她從前觊觎了很久的裝滿銀票的木匣取出來,抱到她面前,輕聲道:“這個你拿去吧。”

丹珠搖頭,“不用了。”

說着就想繞過他離開,葉瑾卻攔住他,執意将木匣往往她面前一送,不容拒絕的語氣:“你拿着吧,我答應過你,這些都是你的。”

她嘴唇微微一動,心中也不知是什麽滋味。隔了片刻,還是淡聲拒絕了,“真不用,我有手有腳,能養活自己。”

葉瑾臉一僵,無措地端着木匣,指尖泛起不正常的白。

她現在總是這樣,拒他于千裏之外,仿佛一塊寧頑不化的玄冰,不管他怎麽努力都捂不熱,也無法再靠近半分。

低頭看了看手裏的木匣子,不知想到了什麽,他的眼睛忽然大亮,激動地擡頭對她道:“你是不是以為裏面裝的還是一兩的銀票?那是我以前開玩笑故意氣你的,我已經把一千兩的都換回來了!”

生怕她不相信,他一邊說着,一邊手忙腳亂地打開箱蓋去給丹珠看,像個急于得到大人肯定的孩子,眼巴巴地看着她。

丹珠勾起唇角,苦苦地低笑,“葉瑾,你別這樣好麽?你那高冷腹黑公子的人設都塌了……”

葉瑾愣愣地望着她,神色茫然,似乎沒聽懂她的意思。

丹珠握緊跨在肩上的包袱,淡淡說着,“我不想再同你有任何關系。”

雖然她缺錢缺的發瘋,可過去在他那吃了這麽多次塹,哪裏還敢碰他送上來的錢?而且既然都決定了要斷,那就斷得徹底幹淨,不然剪還斷理還亂的算什麽?

葉瑾面色灰敗,蒼白的嘴唇微微顫抖,想說點什麽,卻又不知該說什麽。

相對無言良久,他終于開口,緩緩地道:“這裏面……還有你的賣身契。”

丹珠總算将目光投向木匣子,撿出疊在銀票最上面的第一張黃紙,慢慢地展開,果然是她賣身給葉府的契約。

在取出契約書的過程中,丹珠避無可避地看到了被壓在下面的銀票,他真的把那些一兩的銀票又都換成了一千兩的,很厚很厚的一沓,比她第一次見到時候似乎還厚了不少。

但和過去完全不一樣的反應,她的目光只在銀票上停了一秒,便平靜地移開了視線,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賣身契,确定上面的簽名和手印就是四年前自己按的那一張後,她當着他的面,将契約撕成兩片,四片,八片……無數的小碎片。

葉瑾一瞬不瞬地凝着她的臉,眸裏有暗潮洶湧,似乎在極力地克制自己。

丹珠将碎片緊緊攥在手心,隔了好半響,才低聲說了句“保重”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254 各走各路

踏出門檻的那一刻,丹珠仰起臉,深吸了一口這屬于自由的空氣。

深秋的清晨白霧潮濕涼寒,她裹了裹套在外面的薄衫,埋頭就往前走。

天色還早,馬路上的行人很少,零零散散只偶爾路過一兩個人,為了不驚動任何人,丹珠是從後面出來的,身上只帶了幾套衣服和一點碎銀,葉瑾從前給她做的那些衣服,她一件都沒帶,甚至連葉府這大半年發下來的那些衣裳都沒要,只簡簡單單收拾了個包袱就出門了。

前方就是拐角了,她還是停住腳步,忍不住回頭看向身後碧瓦朱甍的深宅大院。

她想,這大概是自己最後一次認認真真地打量葉府吧,從今往後,她将和這裏變再也沒有任何關系了。

女人是容易感性的動物,丹珠也不例外,四年多了,曾經她是多麽渴望離開葉府,可真正到了解放的這一刻,她卻完全沒有想象中的釋然和興奮,未來就像面前這一片茫茫霧色,她看不清前面的路,是光明,亦或黑暗,所有的一切是那麽地茫然。

但無論如何,這是她費盡心機好不容易得來的自由,除了堅定離開,也只能堅定離開。

最後深看了一眼,丹珠收回視線,不再留戀地鑽入旁邊的胡同。

一邊走一邊規劃接下來的行程,首先,她得先去蘭心那邊一趟,了卻最後一樁心結才能真正了無牽挂地離開京城。

之前撮柳潇幫自己設計葉瑾,丹珠在和他聊天的過程中,無意中了解到蘭心先前生的那場病,原來是自己帶去的無妄之災。她轉送給蘭心的衣服,原本是雅多羅想加害柳潇假扮的秀錦在上面下了毒,結果被柳潇識破,将計就計就跟她掉了包,還故意讓躲在外邊盯梢的密探見到回去報給雅多羅知道。柳潇這麽做,一個是在警告并震懾雅多羅自己已經有所察覺,促使對方加快步伐對付自己,另外一個是用“禍水東引”這一招借此加深和丹珠敵對關系,再有一個也是最重要的,柳潇是确定丹珠肯定不會穿“情敵”強行換過來的衣服,這才敢由此一舉,不然葉瑾非弄死他不可。

但柳潇和葉瑾都沒想到,丹珠回頭就将衣服轉手送給了蘭心,這才出了後面的意外。

弄清楚整個事的來龍去脈後,丹珠對蘭心十分愧疚,雖然自己是一片好意事先也毫不知情,但連累蘭心确确實實因此受到不可磨滅了的傷害,蘭心生病的事一經傳出來,她家裏原本幫定好的親事也跟着黃了,未夫婿家前腳剛知道她生了病被葉府趕出來,後腳就将聘禮都要了回去。

蘭心現在痊愈如初,那家人看她不僅沒事,還尋了個好差事每月都有不錯的進賬,又有想重新修好的意思,可之前那個變故在蘭心心裏種下了陰影,不可能再心無芥蒂地接受對方的求和。

這些事蘭心沒和丹珠說,都是她從鴻錦打聽來的,心裏越發的內疚不安,總覺得無論如何都自己要為這姑娘做點什麽,否則她沒法安心離開京城。

正專注地思考,丹珠敏感地察覺到自己似乎被人跟蹤了,潛意識地側過頭,就看到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處的葉瑾。

她頓時愣在原地,他也跟着停住腳步,隔着七八米的距離,無聲地凝着她的眼睛。

四目交接間,丹珠只覺得心口一陣猛烈的窒息,好像被什麽用力拉扯着,酸酸澀澀的情緒一波一波地泛上來,也說不清是什麽滋味。

她沒和他對視太久,稍稍穩了穩心神,扭回頭繼續往前走,就當自己沒發現他的存在。

她一走,身後的人也開始動了,邁着平穩的步履,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

就這樣一前一後走過三條街,丹珠最先按捺不住,在一處偏靜的巷子口停下愛,忍着脾氣發難,“你一直跟着我做什麽?我和你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休書上寫的很清楚,從此各不相擾。”

葉瑾面無表情地盯着她看了許久,久到丹珠開始忐忑不安,他才淡淡地應着,“我是被你休了,可上面也沒寫着不許我跟你,這條道更沒記着你的名字。”

丹珠被噎得胸悶,憋着氣冷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以為這樣就能感動我?”

他眼神一黯,默了好幾秒,才低聲道:“……不能。”

“行,既然你清楚,那就從現在開始,你走你的陽光道,我行我的獨木橋,各走各的路。”丹珠說完不再理他,繼續走往東街的方向。

又過了幾條街,後面的人依然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頭,跟個牛皮糖似的,丹珠被他弄得心煩氣躁,但又不能将人轟走,只能走自己的路,盡量無視這個人的存在。

快到四合院時,她怕他會跟着自己一起進去,只得又停下來,“你究竟想怎樣?道路這麽寬敞,路人這麽多,你換個人跟行不行?”

葉瑾似乎挺享受她這副又惱又郁悶的表情,嘴角一彎,聲音含了點淺淺的笑意,“不行。又不是他們休了我。”

丹珠頓時無語,早知道這厮是個厚顏的,可也沒想到他這麽說話不算話,明面上說是讓自己走,其實根本就不打算放過自己。

“該說的我之前都說過了,”她捏緊拳頭,冷冷地開口,“你這樣糾纏不休算什麽回事?只會叫我對你這人更生厭!”

她的聲音放得很重,話說得斬釘截鐵毫不留情,葉瑾清隽俊秀的臉上驟然泛起一絲白,半晌才低低地輕喃:“比起讓你生厭,我更怕你轉身就忘了我。”

丹珠有心要趕他走,故意刺激他,“那倒是,如果可以,我只恨不得從不曾遇見你,下一刻就能将所有關于你的記憶忘得一幹二淨,”

這句話就像深水裏猛然投了塊巨石,霎時激起了千層浪,葉瑾面色鐵青,眸低有火焰簇簇跳動,隔了好一會,才慢慢地恢複常态,沉沉地開口,“你忘了我也沒關系,我記得你就好。”

丹珠答不上來了,跟他大眼瞪小眼了片刻,最後以她的落敗告終去敲了四合院的門。

蘭心和鴻錦剛用完早膳。正準備出門幹活,乍然見到丹珠,兩人都頗感意外。

反正遲早都會知道,丹珠也沒瞞她們自己即将離開京城的事,她沒有詳說,只挑着緊要的簡單含糊解釋了一通,然後将四合院的房契交給了她們。她想着自己以後也不在京城了,這院子說是補償也好,當做是自己送給她們的最後禮物也罷,總之一定是要給的。

京城的房子寸金寸土,尤其還是這靠近鬧區的這片地方,蘭心和鴻錦沒料到丹珠一來就給了這麽大手筆的厚禮,連忙推脫了死活不肯要,在丹珠強行一再強行要求下,這才勉強收下來。

臨走前,丹珠再次為之前的無意過失跟蘭心鄭重道歉。

對于那件事,其實蘭心壓根沒怪過她,雖然那場意外讓她吃了不少苦,可也讓她一夜之間長大了不少,也看清了些東西。都說女怕嫁錯郎,早一點認清未來夫婿是如此冷漠無情的人,也算好事一樁,更何況她現在在流雲坊新近認識了個裁縫師傅,人十分老實憨厚,兩人因為工作有了不少接觸,對她照顧有加體貼周到,随着感情日漸加深,也準備好事将近。

聽說蘭心因禍得福了,丹珠心裏的愧疚總算消了大半,有了房子,有了穩定工作,也有了即将成親的對象,這樣,這倆丫鬟在京城也算安下了家,她也不必再為她們挂憂了。

從四合院出來,丹珠直接坐上通往漣城的馬車,一路馬不停蹄地去了胡蝶的舊家。

因為常年無人氣,胡府依舊蕭條破敗,可也許是因為大仇已經得報,丹珠現在再進去,已完全感受不到任何不适,裏面沒有任何陰森的氣息。

離開葉府之前,丹珠跟葉瑾要回了碧波玉,當即拿着這個物件,去衙門證明自己就是當年胡家僥幸逃出去的小女兒,将宅院認領了回去。

那院子荒蕪了十餘年,之前一直盛傳鬧鬼的謠言無法租賣,衙門想着反正留着也沒什麽用,便讓丹珠繳納了點碎銀作為這些年的管理費便還給了她。

先前的路費幾乎花光了丹珠身上所有的錢,她想着即使将房子贖回來,想要住人還得請人從裏到外重修粉刷修整一遍,便去當鋪将碧波玉當了,換了一大筆銀子做花銷。

方便跟進宅子修整的進度,丹珠在附近的客棧租了個小單間,用剩下的錢給自己在鬧市給盤了個鋪子,具體做什麽她暫時還沒想好,瞅着價錢合适就先買下再說。

在漣城的第五天,雲蕭尋上了她下榻的客棧。他早就收到丹珠到達漣城的消息,只可惜一直在外忙着事,拖了幾天才騰出時間過來。

上次設局诓葉瑾,雲蕭也幫丹珠出了一份力,不然單靠僞裝成上官憐兒的柳潇一人上場,根本就不是那幾個黑衣人的對手,趁着這次機會,丹珠打算好好招待對方還人情。

面對丹珠的謝意,雲蕭卻覺得受之有愧,說道:“比起你救了我娘這事,我為你做的那一點事,根本不足挂齒。”

上次他去京城見她時,她托自己給薛神醫帶了一封書信,裏面的內容是請求薛神醫将她原本打算用于拍賣的藥抽一部分出來醫治自己的娘親,正是因為如此,久病卧床的雲夫人如今終于能下床了。

救母之命大如天,雲蕭感激不已,別說是讓他幫這點小忙,哪怕讓他上刀山下火海都樂意。

丹珠親自給他面前的酒杯斟滿,“別這麽說,要不是你和柳大哥鼎力相助,我也出不了葉府的門。”

她嘴上這麽說,心裏卻默默地嘆氣,她真的只是出了葉府的大門,還沒有徹底擺脫葉瑾那個跟屁蟲。

這不,那厮現在不就坐在客棧最角落的位置,一臉陰沉沉地盯着他們這桌麽?

雲霄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那邊的白衫青年,停了一下,才低聲道:“丹珠,你真和他……”

丹珠抿了抿唇,聲音淡淡的,“你也看到了。我和他,不可能在回到從前的關系。”

雲霄有片刻的失語,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勸解。

兩人沉默了片刻,丹珠打破沉寂,輕聲問道:“你是和他一起行動的,應該早就知道這一切了對吧?”

雲蕭也不意外她會這麽問,點了點頭,斟酌着遣詞造句道:“丹珠,我并不是替他說話,可在這件事上,我認為他的做法,确實是最妥當的。”

255 只要她在

丹珠聽得一愣,和雲蕭對視的眼裏多了幾分疑惑。

“我和他都是為君上效命的人,幹得都是上不了臺面的危險差事,稍有差池便是滅頂之災,若受慘的只是自己還好,最怕連家人和朋友也一并被卷入其中……所以,我能理解他将你置之事外的心情。”

雲蕭停下來,小心翼翼地打量她的表情,繼續說下去:“皇上自登基以來,一直有吞并大羽國的意思,只是苦于師出無名,為免落盡天下人口舌而遲遲未下手,而且大羽國歷來以傳國玉玺認主,沒有這個東西,即使以武力強行并入領地,也很難真正服調上下統一。之前皇上派葉瑾輔助大羽國平定內亂時,有人趁亂盜走了傳國玉玺,葉瑾懷疑玉玺有可能藏在公主身上,為了掩人耳目,也為了便于完成任務,便讓柳兄假扮成秀錦為妾入府。”

他的語調不徐不緩,很單純地陳述一個事實,丹珠安靜地垂着眸,視線也不知落在哪裏。

“确定玉玺在雅多羅公主手中後,葉瑾和柳兄便設局,讓柳兄故意鬧事被休,出府後再易容扮成雅多羅的同黨,也就是她的同胞哥哥大羽國的二皇子。他以來訪使臣身份,接近雅多羅公主并取得她的信任,雅多羅信以為真,這才将玉玺的下落交代出來。”

丹珠依然默然不語,維持着剛剛的姿勢,動都不動一下。

雲霄瞧不透她在想什麽,暗嘆了聲,總結地道:“總而言之,葉瑾不想打草驚蛇,也不想讓你卷入這場混亂,同時還要預防和公主連成一氣的太後給他下賜婚懿旨,只能拖着秀錦來當擋箭牌。他這麽做,确實比讓你被當成目标好多了。”

丹珠嘴唇微微一動,低聲道:“雖然你方才強調并不是替他說話,可我怎麽聽着,你怎麽這麽像他的說客呢?這可不像你的作風。”

雖然她的語氣并沒有遷怪的意思,雲霄還是露出了幾分被看穿的赧然,“我和他之前因為誤會,是生了些嫌隙……但我認為,你需要了解清楚這整個事情發生的始末經過,最後才決定是不是真要和他分開。”

頓了頓,他真誠無比地道:“丹珠,我只想你好好的。”

丹珠了然一笑,聲音淡淡的,“我明白你的好意,你方才說的這些,其實之前我已經從柳大哥那聽了一遍。我和他分開,其實也并不全是因為這件事,更重要的,是我們并不合适。”

她的聲音并不大,但中間隔的這點距離對耳力超群的葉瑾來說,要聽清并不是難事,原本臉上的陰沉化為了一片黯然。

從客棧出來沒多久,雲蕭在粗壯的樹後見到了葉瑾的身影。

“你要我做的事我已經盡力了,我和柳兄一起诓你的賬,如此也算兩清了吧。”雲蕭慢慢地走到他跟前。

葉瑾回過頭看他,點了點頭,“我知道,多謝你。”

雲蕭略感訝異,這真是太陽要打西邊出來了,認識葉瑾這麽久,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麽正正經經地跟自己道謝。

“接下來你該怎麽辦?”雲蕭回頭望着客棧的招牌,“我看她态度十分堅定,似乎并不打算原諒你。”

葉瑾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半天才低聲道:“沒關系,只要她還在我的眼皮底下便好。”

雲蕭離開之後,丹珠沒有馬上上樓回房間,獨自一人坐在原位,腦子裏一遍又一遍地回想他剛跟自己說的那些話。

直到門口閃進一抹熟悉的高挑身影,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心神。

葉瑾見她還坐在那,原本往樓梯走的步伐頓時停住了,站在原地,很安靜地看着她。

丹珠也在看他,伴随着兩人的沉默,氣氛變得有些凝滞。

此時已過了飯點,周圍沒什麽食客,只剩了丹珠那一桌,小二注意到這兩人的異常,好奇地不停往這邊張望。

丹珠緩緩地收回視線,終于還是一言不發地上樓了。

進了房間剛關上門,丹珠很快也聽到隔壁傳來關門聲,那是葉瑾的房間傳來的。

他一路跟着自己到了漣城,她去哪裏,他便跟着去哪裏,現在她住在這客棧,他立即将這一層除了她這間以外的所有房間都包了下來,然後選了她隔壁的那間作為自己的房間。

丹珠将他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裏,連說都懶得去說了,反正他執意要做的事情,你說什麽都是浪費口舌,哪怕換客棧也沒用,因為他也會馬上跟着換過去。

認定掙紮徒勞無功後,丹珠就權當他透明人,随便他自個兒怎麽折騰。

比起趕走葉瑾,丹珠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操勞,她決定要在漣城紮根下來,現在房子的事情已經解決好了,只待裝修完畢便能搬進去住,接下來便是謀生大計了。

丹珠之前看着價格合适先盤了個店,還沒想好要經營什麽,這段時間他一直忙着盯梢胡府修整進度,一直沒去關注這個事情,眼看着要入冬了,她得趕緊在年前把事情給弄好。

做生意之前肯定得先市調,她之前走的都是京城那邊的市場,到了漣城,當然也要結合當地實際情況考察才能做決定,丹珠打算未來半個月要好好熟悉這座城市,連粗略計劃都做了一個,可這一切還沒來及得完全實施,都被一個突來的意外給打亂了。

起先是某個清晨,丹珠出門時路過客棧附近一家藥店,不知怎麽的忽然想起這個月的小日子似乎好久沒來了。

她掰扯了下時間,當算出這個“好久”具體是兩個月時,心裏開始慌了起來。

她周期一直不準,尤其是近半年受情緒影響嚴重,遲個十天半個月都是常有的事,察覺這個月晚了十來天時她也沒怎麽在意,以為和過去一樣過幾天就來了,可是現在都整整又過去一個月了,還是沒有任何要來的跡象。

大姨媽不來,這往往意味着什麽?

丹珠顧不上後面還跟着的葉瑾,當即進了那家藥鋪問診,出來時,整個人都是懵的。

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她還真的中獎了這事。

她只跟過葉瑾,孩子的父親毫無疑問就是他的,算了算時間,好像是她意圖逃跑,結果被他抓回來那天晚上弄出來的。

孩子在肚子裏很乖,完全沒讓她有什麽孕吐的反應,要不是她臨時想起,恐怕要到肚子大了才察覺到。

面對這個忽來的小生命,丹珠心情十分複雜,一時間悲喜不明。這個孩子來得不是時候了,不偏不巧,就趕在她和葉瑾分開之後,哪裏能給他一個健全的家庭?

葉瑾一直黏在她左右,每天早出晚歸地跟着,自然馬上就知道她懷孕的事,簡直欣喜若狂,當天就讓丹珠搬進他新買的別苑養胎。

“我為什麽要聽你的?”丹珠冷着臉拒絕了,覺得他簡直莫名其妙。

“珠珠,你現在有了身孕,已經不同往日了。”葉瑾一點都不在意她的冷淡态度,格外耐心地勸着,“客棧人多環境也不好,還上上下下這麽多樓梯,萬一磕磕碰碰到了怎麽辦?我已經把師父請下山了,他也住那,平常也方便随時給你診脈。”

丹珠抿着唇沒吭聲,他說的其實也挺有道理,孕婦最怕摔跤什麽的了,能住平層自然最好,而胡府以目前的裝修進度來看,完工至少要等到下個月,可就算裝好了,她也不敢馬上搬進去住,生怕裏面的裝修塗料散發出來的氣味對胎兒不好。

沉默許久,她固執地道:“免了,我的事用不着你來操心。”

葉瑾看了她一會,慢慢說道:“我也是為了你好,你以前中了萬毒蠱,雖說我已讓師傅為你調理好身子,可我不确定那會不會對孩子造成後遺症,安全起見,你最好還是每日早晚都讓師傅定期做檢查。”

丹珠心口一跳,陷入兩難中。雖說她認為現在的自己不适合要孩子,但既然已經來了,自然還是希望孩子健健康康地出生。

沒辦法,為了孩子,她只好勉為其難接受了葉瑾的提議。

葉瑾購置的府邸寬敞而雅致,是胡府面積的好幾倍,雕欄玉砌的亭臺樓閣,詩情畫意的小橋流水,人走進去就跟入畫了一般,丹珠再大的抗拒情緒也在那美輪美奂中銷聲匿跡。

除此之外,最讓她驚訝的是,這座府邸的居然名叫“二十一世紀”。

面對丹珠的驚疑,葉瑾摸了摸鼻子,難得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去年,你和雲蕭他們放花燈……我偷看了你寫在花燈裏的願望……”

“……”丹珠頓時啞住,費了好一會勁才終于想起放花燈這回事,當時她在上面寫什麽來着?哦,對了,她寫了想回到二十一世紀。

葉瑾望着她,眼底漾起溫柔的笑意,“珠珠,從今往後,這裏便是你的二十一世紀,你再也不用想着回哪裏了。”

丹珠一個字也說不出,只覺從發梢到腳尖,都是一種震撼

三無丫鬟上位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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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萬一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壞人,她就得不償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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