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是啊，我手裏沒錢。

我忍不住重重的嘆了口氣。學金工之前，我是怎麽也想不到畢業之後的自己居然是這樣的捉襟見肘。跟學金融的比起來，上學時候的課程又難又累，沒想到畢業之後工資還不到人家的零頭。

想要買周柏琛這樣的房子，就算是父母可以給我提供三成的首付，靠我這點微薄的工資也不可能還得起貸款。

除了手頭這份工作，我也沒有什麽其他的技能來一夜暴富。而我所在的崗位、所在的公司，就算是四五十歲的領導也達不到周柏琛現在不到三十歲的薪資水平。

這麽一想，難免感嘆人生沒了什麽希望。

上周跟許琦說我發完工資到手只有六千多，她先是不信，後來也跟我一起絕望。我的今天就是她的明天，誰也別嫌誰窮。

要不你專職寫書去吧，說不定能發大財，我給你當經紀人去。

我說你是不是對碼字有什麽誤解，指望寫東西掙錢，還不如指望買彩票中獎來得實在。而且專職寫作，掙得錢大概率還不如我現在的六千多。

更何況，我已經很久沒碼字了。三月琢磨機票，四月收拾東西，五月準備畢業，六月放飛自我，七月就入職了，隔三差五加班，甚至上周都沒了周末，我哪有什麽時間精力做別的什麽。

果然人生自從畢業的那天起，每天都是下坡路。

我媽的話噎得我半天不知道說什麽好，正在認真反思為什麽我這麽窮呢，最近沒怎麽聯系的姚雪忽然發消息給我。

寶貝你手頭最近富裕嗎？能不能借我點錢呀。

本科時候的三個室友，蔣芸岚、錢玟玟、姚雪，再加上一個我，四個人裏面，我一直覺得最有錢的是姚雪。

姚雪家裏的情況比較特殊，父母都是做生意的。她爸常年在外地，好像外面有人，但她媽既不管，也沒有離婚。所以父母都會各自給姚雪生活費，在我們其他三個人還因為每月只有三千塊錢生活費過着緊巴巴的日子的時候，姚雪已經開始穿兩三千塊的鞋了。

研究生姚雪去了英國讀，英國留學生什麽樣子懂的都懂。剛去英國沒幾個月，她就把一線奢侈品買了個遍，香奈兒直接提了中號的cf。在那邊買的東西太過，回國的時候因為行李太多，當時疫情剛爆發又跑得匆忙，她甚至在希思羅不得不丢了一個小號的戴妃，丢完之後念叨了好幾天她好心疼。

不過在買香奈兒這件事上她倒也真沒虧，甚至可以算是不錯的投資。當年她買的時候好像才四萬多，現在應該已經漲了至少五千塊。

我窮得叮當響。

我直言不諱。幾個月前我剛回國的時候如果她來找我借錢，就算我不喜歡借錢但應該也會至少拿出來一點。但幾個月後的現在，不好意思，錢，是真沒有。

我說我工資到手才六千多，積蓄都用來交房租了，是真的沒錢。

我以為她也就是随口一問，應該就會轉頭去問別人。沒想到她看起來也是窮途末路，說少也沒關系，她再去找別人借，問我大概有多少。

我瞅了一眼我的微信零錢，還有兩千多。但下個月的信用卡要還的賬單已經超6000了，我還是得給自己備着點。

我就很不理解為什麽會有人找朋友借錢，有什麽事找父母借錢不好嗎，家裏又不是沒錢。你借了以後要是不還，朋友也做不成了，簡直互相為難。

我正猶豫着到底說我能借多少的時候，對面的姚雪又發來一句話。

我懷孕了，想打掉，手裏的錢實在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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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沒有記錯，姚雪是去年的七月份脫的單。

那個時候她剛回國不久，在家裏閑不住，一個人跑去海南玩。跟我說起來她在跟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談戀愛的時候，我第一反應是震驚，質疑她是不是認真的。

研一的時候因為都在國外讀研，我和姚雪的關系一度走得很近，天天聊天互相分享彼此的近況。在此之前，我以為自己和姚雪的三觀相差不多。

但和路邊撿來的陌生人談戀愛，這我真是完全沒想過。

別是騙子吧，你可小心點啊。

我嘗試過勸她慎重。

雖說愛情來了擋也擋不住，沒有道理也沒有規則，但是那都是電視劇裏的情節。現實中，突如其來的陌生人愛得死去活來，大多都是對方刻意經營的殺豬盤。不是圖財，就是圖色，要不就是兩個都圖。

姚雪身材高挑，長得又好看，再加上身上的各種衣服鞋包都是英國帶回來的奢侈品，一個人出去旅游，被圖謀不軌之人盯上的可能性極高。

但是熱戀中的人哪兒能聽得了別人勸。

我覺得他就是命中注定在等我的那個人。我記得姚雪是這麽說的。一切都是剛剛好你懂嗎，就非常完美的契合。

電話這邊的我，嘴巴不自覺張成了o型，勸說的話也都自然而然的憋回了肚子裏。

忘了是從哪兒聽來的這麽一句話，說是如果你遇到的另一半過分完美，那大概率是另有所圖。正所謂再好的買賣也絕不可能讓雙方都滿意，有人賺錢，那注定就有人虧錢。如果兩方都賺了，那只能說明還有一個倒黴的第三方被他們合夥賺走了錢。因為立場不同，人們在心理上普遍的預期都跟真實有一定差距。所以雙方都覺得小虧，這才是相對公平的交易。

之所以我連時間都記得這麽清楚，是因為我當時正好在和傅瑜之聊天，并且順嘴跟他提起了這茬兒。我情緒激動的叨叨姚雪肯定是被騙了，天上怎麽會掉這樣的餡兒餅。傅瑜之當時沒什麽反應，倒是問我是不是羨慕，給我問得直接愣住。又過了兩天，他問起來後續，還解釋給我前天我跟他說的時候他正在排隊買炸雞排，滿心都是雞排也沒顧得上細問。

可能因為我自己每天和許琦無意義的對話太多，導致于這種類型的聊天我通常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傅瑜之給了我那麽一瞬間的錯覺，就好像我說的每一句話他都有在認真聽，并且都記在了腦子裏。

啊？為什麽打掉？

我頓了幾秒努力消化姚雪懷孕的事實，開口問道。二十四歲，我這個年紀，周圍的人逐漸開始訂婚可以理解。但我怎麽也沒想到，周圍的人居然已經開始紮堆懷孕，沒幾天就能讓我撞見倆。

姚雪的戀愛也談了一年多了，感情也一直挺穩定。雖然我最開始非常不看好，但後來看起來也只是我多心了。

有點複雜，以後再給你講。姚雪回了這麽一句過來，然後又問了一遍。做手術我錢不太夠，你能借我點嗎？

姚雪還沒工作，沒有收入來源，這錢借出去，八成有去無回。

我翻了翻短期的理財，默默的算了一下還完下個月信用卡之後還能剩下多少。

本來還想問問她需要多少，後來想了想她需要得多了我也拿不出來，還不如不問。

但其實也不完全是錢的問題。本科的幾個室友，跟姚雪的關系算最近的了。兩千塊錢就算有去無回，倒也問題不大。

我打心眼兒裏覺得，姚雪這人不靠譜。這要是許琦，錢我肯定二話不說就拿了。但現在來的是姚雪，能跟一個街上撿來的陌生人什麽也不問就談戀愛的姚雪。今天跟我說要借錢打胎，我要是借得多了，明天轉臉和男朋友和好了，那我豈不是裏外不是人。

想來想去，我決定還是穩妥點兒。

我工資太少了，手上确實沒什麽錢。你需要多少啊？我幫你問問蔣芸岚和錢玟玟，我們仨給你湊湊吧。還有你是不是還是應該跟你爸媽說說，不然做完手術誰照顧你啊？這可是個大事兒，你自己肯定不行啊。

嘴裏說着姚雪自己一個人不行需要人照顧，卻絕口不問她現在在哪兒、在不在北京。我心裏忍不住搖頭，感嘆自己進上班沒兩個月，已經俨然成為了一個圓滑的社會人。

但于情于理，這麽大的事情，姚雪都是應該跟她父母說一下的。她跟她爸媽關系又不差，她媽也知道她這個男朋友，現在也不至于完全張不開嘴。

我這一連串發出去之後，那邊就遲遲沒有再回複。

我想了想要不要先轉一千塊過去給姚雪，但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關閉了對話框。

打胎不是小事，打掉了她可能會後悔，不打她更可能後悔。這是兩難的選擇，而我現在如果給她轉了錢，相當于幫她在打胎這一選擇上增加了砝碼，難免讓她在自己一個人跑去打胎這件事上更加傾斜。如果後面後悔了又沒有退路，肯定會把賬算回在我頭上。

人們總是習慣于将一切不如意怪罪他人，這是人性。與其到時候看她為沖動後悔，倒不如現在提醒她找所有利害關系人一起商量，再去做最終的決定。

能幫的事情我一定幫，但人做事都得有自己的原則和底線，不能幫的事情我也堅決不能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