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0章
印象中, 他從未見過父親如此焦急的模樣,想必是匆匆趕來的,衣衫上依稀可見風塵, 身上也并未攜帶多少細軟。
他的猜測沒有錯, 那位女子對于父親的重要性果然不一般。
霍旭雖為武将, 性子卻無比穩重,他時常教導霍浔, 輕敵乃是兵家大忌, 除此之外,無論至于任何的險境,都不能心氣浮躁, 必然要冷靜自持, 才不至于迷失本心, 将自己陷入被動的險境。
“父親舟車勞頓想必累了, 兒子讓人備辦上房和熱水,先給父親接風洗塵?”霍浔細心的安排到位。
霍旭也意識到此地并不是說話之地。
“好。”
随從即刻便去安排, 霍旭沐浴出來時, 正巧跑堂的人将菜飯給端上來。
“父親先用膳罷?”
霍旭用膳時, 他适時将這段時日如何知道沈辭寧,與她結識, 再者近身随從查到的消息一一告知給了霍旭。
“嚴韞?”霍旭遠在譚江也知道廣陵新出了一位新官。
年紀輕輕已經位及權臣,掌管幾部官員, 手上的權勢傾天, 他坐上大理寺的位置不過一年而已。
“是。”
“沈姑娘是嚴韞的夫人。”
看父親的架勢, 要見沈辭寧, 或許還想要帶她走,嚴韞那頭又該如何交代?
“他派遣了大量的人馬在外搜尋沈姑娘, 此前說是捉拿朝廷要犯,眼下似乎有人故意将沈姑娘的消息透露出去,她的畫像已經有不少人見過了。”
Advertisement
“她可有事?”聽到沈辭寧的畫像已經流傳出去,霍旭連忙追問。
“父親放心,兒子在沈姑娘身邊安排了人手保護,她安然無恙。”若非霍浔派出去保護的人,她在泉南這幾日說不定已經出了意外。
“嚴韞身居高位,與他結交的人不少,要他命的人同樣更多,若是她被人發現...必然會被人用做棋子要挾嚴韞。”
肅查百官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朝廷百官看起來風平浪靜,實則早就掀開了鍋,如果不能從嚴韞的手上安然渡過,那麽大家就會想方設法除掉他。
“他倒是膽子大,敢接這樣的差事。”
“泉南的水患淹死了不少人,水壩的決堤并非天災,赈災的銀兩被劫,陛下震怒,因此讓嚴韞接手此事,務必查清百官。”
“朝廷裏的水深,受牽扯的何止泉南一方。”
提及政事,父子二人皆沉默下來,“沈姑娘就在東街的福安客棧,父親要想見她,兒子會替您安排,只是沈姑娘還不止內情,她在泉南待的時日已久,後日便要離開了。”
眼下又不知道沈辭寧為何出走,看嚴韞尋人的架勢,他十分看重沈辭寧,這是最棘手的地方。
“今日天色已晚,待明日你來安排罷,不要走漏了風聲叫人知道,此外多加派人手在一旁保護,多派武功高強的近衛,不要讓她受到傷害。”
“父親放心。”霍旭滿意點頭。
霍浔做事穩重,他很放心。
當夜裏,也不知道是不是白日睡多了,沈辭寧夜裏無眠,翻來覆去睡不着。
睜着眼睛瞧了一會幔帳頂,索性起來了。
外頭香梅睡得正熟,沈辭寧沒有燃燭火,她憑窗眺望,客棧外頭亮堂,倒也不會磕着絆住,也不知此行去譚江是否順利。
日後若是無事,她想一直留在譚江。
小手放到腰腹上,穿上了衣衫察覺不出她的身子,只有她自己知道腰身漸大了,比起之前的纖細要增了幾分,小腹也微微隆起,只是并不明顯,碰觸了才知道。
“......”
但願此行順利,她在心中許願。
少女在窗桕前站了許久。
她幾乎是到天蒙塵時,才有些許睡意,香梅老早便來叩門,沈辭寧神情恹恹,“怎麽了?”
“小姐,霍公子的随從來了,說公子邀約小姐一道去用早膳。”
沈辭寧眉眼藏不住的困倦,懷胎快入二月了,身上總覺得乏累,此番強撐着精神下去,只恐怕要失禮于人前。
“容我再休憩一會好麽?”沈辭寧推拒說晚膳再一道,正好與霍浔道個別。
随從将沈辭寧的原話轉給霍浔。
“沈姑娘似乎昨夜沒有休憩好,早膳匆匆用了些便回去歇着了,說是晚膳再同公子一道。”
“父親。”霍浔看向一旁的中年男子。
“罷了,等晚膳再說罷,也不急于一時,既然她說累便讓她好生歇着。”
沈辭寧這一覺睡到來了晚膳時分,香梅來敲門,她才迷迷糊糊醒過來。
“小姐,您怎麽還在睡啊?”
沈辭寧眨巴眼,“......”尚且沒有回神,發鬓旁的青絲黏在臉上,有一些還偷偷溜進了亵衣裏。
“怎麽了?”她的聲音軟綿無力,整個人也很萎靡。
“小姐身子不舒服麽?”香梅詢問道。
沈辭寧搖頭,“沒有,就是覺得身上乏累,昨日夜裏難以入眠,晨起又覺得很困倦。”香梅見她神色不好,提議去找郎中來看看,沈辭寧搖頭說不用,再看看罷。
“小姐您可不能再睡了。”見少女又要往後倒下去,香梅連忙将她給喚醒。
“為何?”她的腦袋瓜還是懵圈的。
“小姐您忘了,您今日晚膳約了霍公子一道用膳的,已經到時辰了,若是再耽擱,叫霍公子等着是不是不太妥當。”沈辭寧剛想說她什麽時候約了霍浔。
話沒有出口,便想起早膳時候霍浔的小厮前來邀約,她實在太困倦便推到了晚膳的事情。
“好。”
香梅扶着她起來洗漱,沈辭寧神情惺忪,香梅給她多上了些脂粉,瞧着氣色總算是好些了。
沈辭寧還是帶着鬥篷,小臉上覆蓋了面紗出門的。
主仆二人剛下去,上房的門正好打開,一名高大的男子踏步出來,泉南的知州今日設宴邀約,嚴韞本不欲去,來的人多了,有些還是此次給泉南援助的商賈,若拂了面子,不太好。
嚴韞下樓時,沈辭寧正好上馬車,一瞥眼的距離。
他看到了。
是上次那個與情郎走在泉南夜市,與沈辭寧有幾分相似的女子。
她竟然也住在這家客棧裏。
嚴韞的目光停留在那輛馬車上,就一眼,什麽都看不見了。
她和沈辭寧真的很像,不過她給人的感覺要更明朗活潑些,沈辭寧總是嬌柔的,做什麽都覺得嬌怯,或許是她身子不好又總是沉默寡言的樣子,做什麽都要慢些。
香梅在另一側的馬車跟着走,嚴韞并未看到她。
“……”
因此兩撥人又錯開了,往相反的方向而行。
沈辭寧到了相約的膳樓,才發現來的人不止霍浔一個。
他旁邊坐着一名中年男子,男子年歲看起來和她家中的父親差不多,一眼看去叫人又不威而怒之感,見到她來,眼裏似有震驚,也有歡悅與激動。
他的目光落到沈辭寧的身上,卻沒有叫她厭惡的感覺。
“不知這位是?”沈辭寧沒有落座。
霍浔和那位中年男人站了起來,霍浔先開口介紹,“沈姑娘,這是家父。”
是他的父親。
霍浔的面貌溫潤清朗,有如濯枝春雪,看着像是讀書人,他的父親面相威嚴,自帶肅殺之氣卻又收斂,兩人的面相并沒有相似的地方。
沈辭寧心有困惑,仍然不失禮數朝對方福了個見禮。
“沈姑娘客氣了,快請落座。”
沈辭寧坐下後,跑堂的上來問菜色,她點了幾個清淡的,霍浔多添了幾個,那名中年男子并沒開口,他的目光就一直停在沈辭寧的臉上。
就當她微不自在時,中年男子忽而開口,“你和你的母親生得很像。”
沈辭寧驚詫不已,“您...您認識我的母親?!”
“認識。”霍旭說道,“我與你的母親,是經年的至交,不止如此,還有你的父親。”提到沈太尉,中年男子臉上的笑意緩緩收了起來。
沈辭寧不明真相,看向霍浔。
後者給她倒了一盞茶,從頭解釋那日他去而複返,邀約沈辭寧再去逛泉南夜市的緣由。
“我見姑娘面熟,像父親的故人,擔憂驚鴻一瞥錯認,原想等到第二日再尋約姑娘,又怕姑娘早早離開,故而出此下策。”
“......原來如此。”沈辭寧只道了一句。
那日她猜測霍浔找她應當是有事,不料還真的被她給猜中了,事情推遲到了今日才言明,給她的驚詫依然不小。
霍旭怕她不信,還給沈辭寧說了一些三人的事情,沈辭寧生下來後從未見過生身母親,霍旭與她說的有關她母親的事情便無從佐證了。
不過霍旭同樣的了解沈太尉,提起許多他的事跡與不為人知的習慣喜好,一一對應得上,便是沈太尉一些私事他也知道,再者他所說的,在沈太尉的書房中曾經放有的一把劍戟,也能對得上。
又表明了他的身份,說他是曾經的骠騎将軍,因為在戰場上受了傷,而今陛下給了都察院禦史的閑職,在譚江養傷。
他給沈辭寧看他的令牌和任職的手信。
“......”任職的手信是做不得假的。
沈辭寧看着上面的霍旭兩字,有些誠惶誠恐。
就連霍浔也沒有想到,父親不僅來得匆忙,甚至将手信都給帶上了,顯然也是想到了怕沈辭寧心存疑慮不肯信他。
“父親,您不要吓到沈姑娘了。”霍浔适當提醒。
霍旭後知後覺,面帶幾分尴尬的歉笑,“怪我唐突,乍見故人之女,實在是...”
“你母親與我的交情甚好,當年她執意要嫁沈俨,我勸解不得果,只能由着她去了,為此還鬧了不愉,我以為她怨恨我多管閑事,多年不曾與我往來,那時她産子,我在外征戰,派了人前慶賀,不料聽到了她難産的噩耗....”
“後面回來...”霍旭沒有提當時他與沈太尉互毆的事情,“我那時也曾說過帶你走,他不讓。”
“你近些年過得好麽?”
後來他想想還是覺得當年的自己太沖動了,那畢竟是沈俨與楚雲煙的孩子,他當年求愛楚雲煙,可楚雲煙更傾心于沈太尉。
楚雲煙與後來兩人的關系退居至兄妹,正巧了,霍旭與楚雲煙的眉眼有幾處相似的地方,若旁人見了,說不定還是親兄妹呢。
霍旭只希望一直守護她,看着她幸福便可。
他固然作為兄長,畢竟是沈俨和她的孩子,他說帶走沈辭寧還是太過于沖動了。
沈俨這人才情不錯,自打一入朝官越升越高,他的性子也随之養得驕傲,沈辭寧養在深閨,霍旭一直找人打聽她的近況,要知道她過得好不好。
思及此,沈辭寧是有些印象的,不過那時候記憶模糊了。
她幼年時還能跟着沈夫人與姐姐一道出幾次門,好幾次都見到有人跟着她,跟着的人不像是壞人,見沈辭寧看着他們。
問她想不想吃糖糕,沈夫人斥責了那些人,将他們趕走,又責備沈辭寧,罵她小小年紀便不乖覺。
姐姐哭着問,“為什麽那個叔叔只給妹妹買糖糕,卻不給她買糖糕,是不是因為妹妹比她生得漂亮?”
沈夫人見沈湘寧哭,用力擰了一把沈辭寧的臉蛋,小姑娘白嫩的臉蛋泛起紅潤,小嘴癟了起來,眼淚汪汪,“瞧,現在她不就醜了。”
沈夫人給沈湘寧買了糖糕,小姑娘半邊小臉疼得厲害,還腫了起來,只能瞧瞧抹眼淚,看着姐姐吃糖糕。
“......”
原來那些人是霍旭派來的。
沈辭寧沒有直接言明她好與不好,只遲緩得點了點頭。
“後來匈奴來犯....”
有朝臣進言讓霍旭領兵出戰,他去了,沒想到這一去,匈奴是擊潰了。
霍旭遭到了暗算,受到了重傷,險些死在邊關,現如今能夠回來了,休養了許久,他的身子骨也不适合再上戰場了。
等他傷好痊愈後,派去打聽沈辭寧消息的人與他回報說,沈辭寧在幼年時落水死了,沈俨擡了人進門扶正,對方還帶了個女兒。
是原先沈俨早接回家中的袁音秀,诓騙人說是他的遠方表妹。
沈湘寧的年歲比沈辭寧要大上許多,只恐怕兩人的事早在楚雲煙之前便暗中有了茍且。
“我收到浔兒的來信,說見到了與積年故人相似的人,想到當年派出去的人未曾見到你的屍骨,你又是雲煙留在這世上唯一的骨血,我放心不過下面的人,馬不停蹄便趕來了。”
“還好,沒有錯認,幸好你還活着。”
霍旭愛慕楚雲煙照拂她多年,愛慕之情不能延續,他處在兄長的位置上,把楚雲煙當做自己的妹妹,早已是家人。
他終年未娶,膝下也就霍浔一個收養的義子。
沈辭寧聽罷,原來霍浔不是霍旭的親生兒子,怪不得兩人生得一點也不相似。
霍旭對母親的這份感情,實在是太重了。
“日後,你便叫我舅舅罷?辭寧,舅舅可以這般喚你麽?”中年男子試問。
沈辭寧思忖半響,看了看霍浔,好一會才點頭,“既是母親的至交好友,便是辭寧的長輩,自然可以……舅舅言重了。”
霍旭臉上露出笑意,沈辭寧叫他一句,他一連應了許多聲,“好好好....”眼角也浮起許多的笑紋。
跑堂的上了膳食來,幾人一道用膳吃,期間,霍旭沒用多少,一直緊着沈辭寧用膳,噓寒問暖,簡直把沈辭寧當做了他的親生女兒。
過分熱情得叫沈辭寧有些吃不消。
就連霍浔少見他這般模樣,也禁不住失笑。
霍旭給沈辭寧夾了一塊炙羊肉後,才開始問道,“辭寧,你此番為何只帶個婢女孤身前來泉南?路上可有遭遇什麽?”
霍旭沒有問太多沈家的事情,沈辭寧從他眼中見到濃濃的關懷。
想開口卻又不知從何說起,“......”霍旭讓她多用些膳食,“若是不想說也可以不說的。”
“你帶個婢女孤身在外終歸不好,跟我一道回譚江罷,日後有舅舅照拂你,任誰都不能欺負你。”
“若你想外出游歷山水,舅舅和你霍浔哥哥亦會陪着你的。”
沈辭寧聽到此言,心中忍不住觸動,鼻端微有酸意。
她前些日還覺得自己飄無定所,雖說游離在外挺好的,見到了不少的與閨中不同的情致,可她總覺得沒有定所,見到萬家燈火,心中忍不住失落。
“......”
見沈辭寧不說,霍旭不忍多問。
霍浔覺得這件事情遲早瞞不下去,嚴韞那頭一直在找人,要想瞞天過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再者沈俨那頭...
“辭寧妹妹。”沈辭寧既喊了霍旭一聲舅舅,他再叫沈姑娘未免覺得生分了。
“此前猜測你的身份時,我曾派人在你的身邊守護,發現有人在暗中找你,你可知是什麽人?”
“有人找我?”沈辭寧第一反應便是沈家的人?
或者是嚴家的?
“我......”她出來那麽些日子,嚴家的人肯定知道了,沈家肯定也得到了消息。
“我叫人去查,發生尋你的這些人是嚴韞派來的,辭寧妹妹可知嚴韞是誰?”霍旭不滿霍浔的口吻,就像是逼問犯人,便瞪了他一眼。
霍浔接收到了自家父親的眼神警告,适可而止也沒有再問了。
不過他那兩句試問的确是有用的,少女低頭緘默一會,也沒有隐瞞了。
“嚴韞是我的前夫。”已經簽下了和離書,必然就是前夫了。
“前夫?”
“前夫?”
霍家父子兩人對視一眼,顯然是被少女
口中的前夫兩個字驚到了。
沈辭寧嫁給了嚴韞,居然已經和離了,既是和離,又為何嚴韞又要四處派人搜尋沈辭寧,找她的手筆還如此之大。
不過霍旭并未讓霍浔告知嚴韞派了多少人找她,以免叫她心生憂恐。
“......”
“嗯。”沈辭寧放下手中的木筷,不免又想到那樁陰差陽錯的姻緣,“去年的三月,父親将我許給了嚴韞,和姐姐同日出嫁,姐姐許的人是昭慶侯府的崔世子。”
“後來...”姐姐一朝和離,嚴韞迫不及待接姐姐入府。
已經過去許久了,而今想起來,心中依然麻麻的難受,畢竟嚴韞是她喜歡了好多年的郎君。
見少女的神情低落,精致的眉眼耷拉着。
不必她說,旁的人見了也知道那段事情定然不歡愉。
“辭寧若是不想說,但可不說,無論發生什麽,舅舅都會護着你。”
沈辭寧吸吸鼻子,抿出一抹笑,“我持家不善,嚴家不喜,便和離出走了...”她寥寥幾語說了盡。
內情顯然不止如此,霍旭和霍浔卻沒有再問。
“和離了也好,那嚴韞不是個好相與的人,他配不上辭寧,辭寧貌美心善,性子溫婉娴靜,日後到了譚江,舅舅定會為你挑一個世上最好的夫婿。”
沈辭寧笑,她低頭,手指撫摸上小腹,她不想嫁人了,只想将孩子平安生下來,去了譚江再開間刺繡鋪子,渡過剩下的日子。
她和香梅人生地不熟,去了譚江有霍旭的庇護,必然會好些,因此沈辭寧沒有推拒他的好意。
“......”
酒過三巡,嚴韞疲于應對,他接了泉南知府的酒,後面敬酒的人絡繹不絕,嚴韞并不是誰都給面子,後面再來敬酒的人都被他給拒了。
他不會放任自己醉酒,讓人有可乘之機。
後面的人識趣,見前面的人被拒,也不敢再厚着臉皮來了。
知州設下的酒宴聲勢浩大,來的人很多,縱然沒有來的也給留了位置,畢竟此番援助泉南的人非富即貴,若是不給足了面子,将來難免落下話柄。
“那個位置是誰的?”知州的斜對面居然留了一個空位。
旁餘的空位全在末尾,難得有個前面的,眉目間始終蘊含不耐煩的男人,問了一句。
下屬知道今晚到場的官員,湊到他的耳畔回禀說道,“是霍旭的義子霍浔的位置。”
霍浔。
嚴韞有所耳聞,此次泉南水患,要說廣陵朝廷赈災銀兩沒有撥下來之時,要說誰出的力最大,當屬于譚江的霍浔。
他不光撥了一筆可觀的銀錢,解了泉南的燃眉之急,還送了不少的布匹米糧,派了許多譚江的人馬來幫泉南重建。
“譚江霍浔。”他轉着酒盞。
忽而一頓,“霍旭?”
受了重傷的都察院禦史,在譚江休養。
與沈辭寧眉眼有幾處相似的人。
思及此,男人不免自嘲一笑,他真是随時随地都能想到沈辭寧,從前不知道沈辭寧心狠,居然丢下他就走了。
底下的人無用,一直找不到她。
若是找到沈辭寧,嚴韞之前想着,他必然好生訓一訓。
可又想到在書房時,說兩句重話,她便能夠置氣許久,自兩人成親之時,他忙于陛下交給的政務一直冷落沈辭寧,不曾陪伴她,她生氣也是應當的。
待尋到了她,還是不要與她訓話了。
“怎麽霍浔沒有來?”旁的人若非不在泉南,幾乎全來了,他竟然沒有來。
“聽知州說,霍大人臨時有事,便沒有來。”
陛下叫肅查百官,拔掉了那些腐敗的,難免會有空缺,殿選的時日還不到,陛下讓老臣盯着,也叫嚴韞着意,若有可用的人才,便推舉上來。
這個霍浔看....看起來不錯啊。
“改日,你将他的卯冊送上來,我看看。”到底是個怎麽的人。
後半場待得無趣極了。
嚴韞早早便離了場子,他一走,下面的官員紛紛卸了一口氣。
“沒想到這嚴大人年紀輕輕給人的壓迫感十足,他一到場,在座的官員大氣都不敢出了。”
嚴韞的年歲可小着,在場若是論起資歷年歲誰不比他高,可就是被壓得死死的。
他一走,衆人自然也就松了一口氣,說話吃酒也不用太拘束了。
“嚴大人正在查水壩決堤的事情,這時候誰要是跟他沾邊,不是做賊心虛,上趕着送死麽,人家年歲是輕,本事可大着了,換成誰,能有這份手段得聖上眷顧?”
“生不出這樣的兒子,可若是能得這樣的青年才俊做女婿,那可真是幾世修來的福氣,後半生官運亨通了,哎.....聽人說,嚴大人已經娶妻了,可膝下無子,還聽說...”
正在嚼舌根的官員聲音壓低了許多。
“聽說嚴大人的夫人不見了?嚴大人調度了不少朝廷的人馬正在尋找,至今還沒有找到。”
“你這不是說的廢話麽,若是嚴大人找到了,還能滿臉陰霾,借酒消愁?”
“我也聽說了。”旁邊又有人湊上來。
“這到底是為什麽吶?”
“怎麽就我們不知道,嚴大人已經娶妻了,娶的是何方女子?”好事的追問。
“廣陵人,沈太尉的女兒,說起來這事可奇了,沈太尉不是只有一女麽,竟有兩女,嫁給嚴大人的是小的那個。”
“畫像見過了麽?那生得貌若天仙,沈太尉的第一女已經號稱廣陵第一美人,可碰上這個小的,那沒得比咯,也難怪嚴大人派了那麽多人四處尋找,有人給嚴大人送妙女,都被他的下屬給丢了出來,連嚴大人的衣角都沒有碰着。”
“我見過了嚴大人夫人的樣貌,真是見之忘俗吶。”那人飲着酒水感嘆。
被人往後一拍,冷笑着提醒,“我瞧你是不要命了,敢在背後肖想嚴大人的夫人,若是叫他知道,你便是沒有參與泉南的水壩,沒有過錯,這身官服還想保住?”
那人臉色讪讪,做賊心虛往旁邊看,後怕不止,也不敢再喝酒了。
嚴大人看重夫人,真要走漏了風聲,有他的好果子吃。
“都是從何處傳來的消息,怎麽的我一點影子也沒聽見?不是說捉拿朝廷要犯麽,怎麽變成了嚴大人走失的夫人?”
“這到底是後宅的事,鬧出去多不好聽,捉拿朝廷要犯,想想便知道是借口了,消息是怎麽傳出來的,說是廣陵傳來的,沈夫人去探望嚴大人的夫人,發現不在了,便四下尋找....”
“退而求其次,若是肖想不了嚴大人為女婿,幫他找到夫人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說到此處,衆人紛紛來了興致,要去找沈辭寧的畫像。
若是找到她,再送到嚴韞的面前,讓嚴韞欠一個人情,那可就了不得了。
“......”
因着明日便要離開泉南,從膳樓出來,霍浔說讓沈辭寧先将物件辦到他們所在的客棧去,他沒有提嚴韞也住在福安客棧。
還好兩人從未碰上過,得益于沈辭寧出門夠警惕遮得嚴嚴實實,香梅也做了喬裝。
白日裏兩人也甚少出門,霍浔讓小厮去接也注意避開了人,嚴韞更是,他住的天字號樓層,客棧只給他一人居住,不許人上下。
若非泉南的零星幾名官員,也不曾有太多人知道他住在這裏。
沈辭寧想想答應了,明日正好同行,也不用再來回麻煩了,況且她心中總還記着霍浔所說的,嚴韞派來人出來找她。
嚴韞是不是看到和離書了,覺得被下了面子,想要抓她回去禁锢?
兩人的物件并不多,就是一些換洗的衣衫,以及在路上買的一些稀奇玩意,香梅很快就收拾好了,帶着香梅下來。
主仆二人才進馬車,霍浔的随從去櫃臺結賬。
除此之外,還要打點人将沈辭寧在福安客棧落腳的痕跡給抹去,未免被人發現,又或者嚴韞的人
LJ
察覺。
等了一會,随從往裏出來。
“公子,都辦妥了。”
沈辭寧聽到,掀開車簾朝霍浔道謝。
“辭寧妹妹客氣了。”
嚴韞帶着下屬騎馬快到了客棧,他在不遠處便瞧見了。
前些日瞧見的那對男女,男的果然清朗周正,彎着眼與馬車裏的女子說話。
那女子只見小半張如玉的側臉,眉眼彎彎,滿心滿眼看着男人,她很快便放下車簾,回了馬車裏去。
那女子的側臉瞧着竟也神似沈辭寧...
“大人,那便是您今日詢問的霍浔。”下屬告訴他道。
原來這就是要緊事。
嚴韞聽罷,騎馬趕至正欲走的馬車前停下,勾唇笑道,“霍大人來接人?”
霍浔沒想到在門口會撞到嚴韞,他到了多久,又看見了多少?
“嚴大人。”霍浔接了話茬,靜觀其變。
男人漫不經心的目光從霍浔身上轉到馬車上。
“不曾想霍大人的意中人竟與本官同住一間客棧,不知可否請出來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