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放手
放手
葉蓁忽然從床上做起止不住的喘氣，他閉上眼揉了揉眉心，三年了，他深吸一口氣，開門走了出去。
現在是淩晨三點，他汲着拖鞋，往陽臺上走去。天空沒有星星，連月亮都不是很亮眼。周圍很安靜，風很大，葉蓁閉着眼睛吹了會兒風，突然聽到房門被打開的聲音，老人佝偻着腰，似乎是很痛苦般的喘着粗氣，徑直走向廚房冰箱。“爺爺？”葉蓁輕輕走了過去，但老人好像是被吓了一跳一般忽然渾身一哆嗦，手上拿的東西也掉到了地上。“頭孢地尼？”葉增彎下腰幫他撿起掉在地上的包裝盒，“感冒了？”
耳邊只聽到老人重重的喘息聲，葉蓁擡頭借着月色一看才發現他臉色蒼白，滿臉都是虛汗，葉蓁忽然就有些不太好的預感，他一把搶過爺爺手上用來裝藥的鋁箔紙，就着老人躲閃的目光，皺着眉念道，“止痛藥？”葉蓁忽然紅了眼，“爺爺你怎麽了，你有什麽事情瞞着我！”
“走，我們去醫院。”說罷便彎下腰來想要把老人背在背上。
老人只是擺了擺手，過了很久，用他沙啞的聲音蹦出來幾個字，“不用，小問題，不用去醫院。”
葉蓁沒有動，一直彎腰等着，仿佛只要他不上去，他就可以一直等下去。老人最後嘆了口氣，還是妥協了，“孩子你這又是何苦。”
葉蓁淩晨跑到最近的醫院急診卻被告知醫院太小診斷不了，只好又匆匆忙忙的跑到中心醫院去做檢查。
等所有的一切都忙完，已經将近第二天晚上十點。醫生安排好了爺爺住院的病房，如今爺爺已經睡了。葉蓁坐在住院部的走廊上，耳邊裏面一直回響着剛剛跟醫生的對話。
“腸癌，晚期”
“這種病都沒有什麽預兆嗎？爺爺看上去很正常，是不是哪裏弄錯了醫生，怎麽一查就是晚期！”
“腸癌患者到了晚期會有大面積持續性腹痛，你這作為家屬的，怎麽會什麽都不知道。”
“還剩多久？如果堅持治療，還剩多久……”
“三到五年。前提是堅持治療。”
……
三到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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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葉蓁蓁！在哪呢？”黎遠卓歡快的聲音從電話那頭響起，“好不容易高考完，我過段時間要回老家，怎麽樣，帶着杳杳再來我們家住幾天？”
“你爸媽，知道我們倆的關系嗎？”葉蓁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問了一個看似毫不相關的問題。
“嗯？啊這個……”黎遠卓幹笑了幾聲，“他們還不知道，但這次只有我回去，我爺爺他……”
“黎遠卓，我聽到了，那天晚上你電話沒有挂斷。你爸媽是不同意我們在一起的。”
“那又怎麽樣，”黎遠卓毫不在乎，“都上大學了，我們不是說好要一起去A大物理系嗎，到時候我們倆就一起出去租房子住，誰都管不了……”
“而且不是還可以做家教嗎，一般的家教一個小時都有将近一百了，我們倆每人接一兩個，足夠了……”
“黎遠卓，我累了，我們分手吧……”葉蓁本以為他是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對黎遠卓說出這句話，但如今看來似乎也沒有那麽難。
“你說什麽……”電話那頭的黎遠卓明顯是愣住了。
“我說，我們分手吧。”
“為什麽……就是因為我爸媽不同意嗎！葉蓁，快兩年了，我們熬過了高考，你現在說你累了，你就這麽在意別人的看法！你還記得那天在天臺上你說了什麽嗎！”黎遠卓的聲音越來越大，到最後幾乎是在怒吼
“不是因為你爸媽……”葉蓁面對這樣的黎遠卓反而更加平靜了，“我不是同性戀，我以後是要和女孩子結婚生子的。”葉蓁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變得決絕而冷靜，“我已經有喜歡的女生了，我們到此為止吧……”
“到此為止？”黎遠卓幾乎是咬着牙說的這句話，“那日天臺上是誰先開的口，你還記得嗎！是你先拉住我的，憑什麽也是你先放手！”
“你到現在跟我講你不是，還有什麽意義！”葉蓁聽到了哽咽聲，但他不能開口，不能把這一切只當做是一個玩笑，
“葉蓁，我們分手……記住，這句話是我先對你說的。”
直到電話裏再也聽不到黎遠卓的聲音，葉蓁此刻才敢彎下身來下來，将頭埋在手臂裏。他想哭卻怎麽也哭不出來，只是感覺到心髒那一塊莫名其妙的抽痛，像是被什麽鋒利的東西刺到了一般。他甚至都不敢在外面坐太久，确認爺爺短時間不會醒，才敢輕聲走出病房，留了一張紙條在床頭櫃上，驅車回家。
這應該是他最後一次開這輛車了，這輛車還是他剛中考完爸媽買的新車，眨眼間已經四年了，治療癌症就像是一個無底洞，他不敢跟黎遠卓講，按照他的性格，就算沒有和和家裏鬧翻，也會跟着他起早貪黑。但真的值嗎？但還好他先放手了。
從此，葉蓁于黎遠卓而言，只是高中時的露水情緣，他那麽好的人，沒了他只會飛的更高。
街上突然下起了暴雨。他停好車，在車上找了半天，終于翻出來一把傘，那是黎遠卓的。
他将傘護在懷裏，任憑暴雨打在他的身上，淋濕他的衣袖，蜿蜒過他的臉龐。
等他終于回到家時，葉杳窅已經睡了，他走進浴室，直到熱水器中再也放不出熱水，被冷水驚醒才從浴室中渾渾噩噩走出來。
他吹幹了頭發，全身幹淨而清爽，外面雨已經停了，依稀能聽見蟬鳴。
但他依舊聽見了雨的聲音。
他靈魂的廟宇被他親手掀開，那是雨水滴在心上的哀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