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k764次列車
第39章 k764次列車
秦止得到的調查報告中,顯示郝國華退休之後就失蹤了,k764次列車自此再沒有任命列車長。
原來是這麽一回事。
郝國華在退休後第一次乘坐k764次,被臉鬼污染,出去後就忘記了這段記憶。臉鬼會促使被寄生者一次又一次乘坐k764次,加深污染,最終完成取代。
被污染的普通乘客,直到徹底被臉鬼取代的那一天,都不會意識到有什麽不對。郝國華卻不一樣,他太熟悉k764次和列車上的同事,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
從他為了把k764次列車保留下來,可以去找公司高層吵架的舉動就可以看出來,郝國華是一個執着的人。
這種執着,讓他一次又一次的乘坐k764次。他本就已經被靈異污染,又因為心裏的執念,凝聚出了鬼列車。
這輛鬼列車,附着于真實的k764次上,只會在停靠無名站臺之後出現。而郝國華,作為鬼列車的列車長,自然也不能再離開。
薛硯舟從衣服口袋拿出《工作手冊》,問:“這上面的規則,是你制定的?”
郝國華點頭:“是,也不是。我成為k764次的列車長之後,這輛車發生了一些神奇的變化。我似乎能控制它的一切。我想着,要換上遮光的窗簾,那些破舊的窗簾就真的變成了新的窗簾。我不想讓無辜的人再次停靠在這個站臺,便不會再有無辜的人進入這條線路,除了那些已經被污染的人。”
列車長,擁有最高權限,他可以任意調整列車上額布置。所以,k764次上出現不應存在的貨物車廂,用來存放被臉鬼徹底奪走了臉的乘客。
郝國華也可以依照他想法,讓哪節車廂和鬼列車重合,然後停靠在無名站臺上。
工作手冊上的規則,都是為了保護乘客,盡可能不讓他們被污染。
“所以你讓我那位朋友上車。”薛硯舟明白了當初郝國華的目的。
郝國華:“上車還有一線生路,如果一直待在候車室裏,死得更快。”
郝國華:“可這也只是權宜之計,我那些同事,還是慢慢被污染,慢慢成為了另一個陌生的存在。而真正的他們,被我放在了貨物車廂,我只是想着,某一天,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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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可以再讓他們醒過來。”
然而,這顯然不可行。留下來無臉的身體,和靈異處于共生狀态,靈異消失,他們也會死去。
可不消滅那些衍生靈異,它們又會在外面污染更多的人。
這是一個死循環。
薛硯舟沉默片刻:“盒飯是怎麽回事?還有那個小賣部。”
雖然可以推測其來源,但從郝國華這裏知道的,才是最準确的消息。
郝國華:“我也不知道,小賣部是突然出現的。我發現之後,就下車去看看是怎麽回事,然後就看到了那個古怪老人。他請我吃了魚,吃過後,我發現身上的那張臉,向前移動的速度變慢了。”
“他說,他可以給我提供這種魚,但交換條件是,候車廳裏的人檢票之後,要讓他們上車。”郝國華停頓一下,“并且,每趟列車,必須讓一節車廂進入鬼列車。”
“那候車廳裏的人是怎麽回事?”
郝國華搖頭:“我不知道,那個站臺會有人下車,也會有人上車,這似乎是一種我也無法改變的規則。”
“我能做到的,只有在那些旅客下車又上車之後,盡量讓他們多吃盒飯,不要被搶走屬于自己的臉。”
如果沒猜錯的話,神降派主導了一切。
陳東樹發現靈異入侵進度緩慢,便以可以克制人面蟲的魚為陷阱,引誘郝國華。交換條件是,每次要帶來新的人。
明知是陷阱,郝國華卻只能往下跳,維持着這種絕望的平衡。
薛硯舟直言:“列車長,你知道這是……不可行的。”
“我知道,現在光源已經毀掉,列車上的乘客,污染程度不會再加重,小賣部毀掉後,我也無法再獲得那種奇特的魚肉。”
“魚肉也是一種靈異,它克制臉鬼,其實就是靈異對沖而已。”薛硯舟解釋道,“再找一種靈異就好。”
郝國華的神情嚴肅起來:“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普通新人。”
薛硯舟:“啊?我真的只是個實習生。”
“起碼能讓秦隊重視的人,不會是普通新人。”郝國華拍了拍薛硯舟的肩,“秦隊那個人,把計劃原則什麽的,看得比什麽都重。”
“剛才我在火車上看到了,你們應
該是商量好了你上車,他留在站臺上。讓秦隊打破原則追車都想讓你下來,不簡單。”
郝國華忽然低聲問:“說起來,我當兵那幾年,從來沒聽說過秦隊有對象,你不會是他對象吧。”
薛硯舟有些哭笑不得,倒是沒看出來,這位看起來很是嚴肅的郝國華車長,還挺八卦。
他尴尬一笑:“列車長,我今年才十九歲。”
郝國華:“……”
薛硯舟總覺得,從他臉上看出了幾分奇怪的表情。硬要說的話,大概是粉絲塌房時的表情。
為避免郝車長胡思亂想,薛硯舟把話題扯了回來。
“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麽辦?”
“救能救的人,其他人……”
郝國華臉上依舊沒有什麽表情,或許是已經想明白了,這般下去只是一個死循環,只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受害。
“薛硯舟!薛硯舟!救命啊!”不遠處傳來歐陽海的求救聲。
不好,出事了?
薛硯舟兩人穿過餐車,迅速趕了過去。
八號車廂的那位紅衣阿姨,倒在地上,奇怪的是她的同伴,都一臉木然的看着前方,似乎完全沒有發現異樣。
紅衣阿姨在地上翻滾掙紮着,她的頭頂,有詭異的臉在凸起,并且向着前面移動過去。
薛硯舟趕來的時候,反手抽出匕首就想把那張詭異的人臉削下來。
“沒用了,現在只會讓她死得更快。”郝國華拉了他一下。
為時已晚。
頭頂的臉,徹底覆蓋在她的臉上。
掙紮停了下來,她安靜地躺着,要不是胸口還有呼吸,會讓人誤以為她已經死去。
然後,她的臉慢慢向外凸起,凸起。
凸起的臉和人之間連着一層肉膜,越來越膨脹。
臉變成人形,最後徹底成為了另一個紅衣阿姨。而倒在地上的紅衣阿姨,已經失去了臉。
“啊啊啊!這什麽玩意!”歐陽海目睹這一幕,幾乎再也無法控制心底的恐懼,喊出聲來。
薛硯舟皺眉,上前一步,揚刀就是火星吐出,将那個還未完全站起來的伥鬼燒成了灰燼。
随着伥鬼消失,躺在地上的紅衣
阿姨,也慢慢失去了呼吸。
郝國華嘆了一口氣:“果然,我的努力都是徒勞。”
失去臉的人,不可能存活下來。
歐陽海整個人都快癫狂了:“她,她她,剛才我去上廁所,她還拍了一下我。啊啊啊,我不會也被這鬼臉寄生吧!”
他一邊說,一邊手忙腳亂的把身上的衛衣脫了下來。
才一脫下來,旁邊的田甜就一聲驚呼:“這是什麽!”
歐陽海轉身:“什麽?”
他什麽都沒看到,明明什麽都沒有。
他轉過身的時候,薛硯舟也看到了。
在歐陽海的背上,有一張臉,很明顯的人臉。那張人臉似乎還在微微顫動着。
不對啊。
歐陽海和田甜都是第一次乘坐k764次,而且僅在第一次靠站的時候被光照過了。
再怎麽樣,也不會這麽快就出現清晰的鬼臉。
“你,你的背上,有有一張臉。”
田甜顫抖的聲音響起。
“艹艹艹!”歐陽海整個人都跳起來了。
目睹紅衣阿姨被詭異的臉取代的一幕,他現在聽到臉這個字就毛骨悚然。
就在這個時候。
薛硯舟的衛星電話響了。
他接起電話:“你好。”
“我是秦止,此處靈異暴走,河流中的人面蟲全部湧出,融合成一張巨大的臉,似乎要回歸陳東樹身上,彌補他失去的能量。”
秦止停頓一下:“列車上的臉,可能也會被召回。在保全你自己的前提下,将那些臉銷毀。”
電話那端,傳來什麽東西倒塌的轟鳴聲。盡管秦止的呼吸并不急促,薛硯舟也能推想出來,對方正在戰鬥之中。
“好的,秦隊。”
電話挂斷,薛硯舟被歐陽海一把抓住:“你,你是不是特殊事件處置中心的人?”
他微微一愣,然後看到對方視線落在衛星電話上。
衛星電話上有處置中心的标志。
“嗯。算是。”
歐陽海快要哭出來了:“哥們,不,你是我祖宗,我我我,幫我把這臉弄下來,我以後天天去你們宿舍給你掃廁所洗襪子!
”
薛硯舟:“……”
田甜一把将胡言亂語的歐陽海薅了回去,“薛哥,這事有辦法嗎?拜托你了。”
薛硯舟沉默片刻:“有倒是有,但我不能确定風險多大,或許,還會很痛苦。”
歐陽海一拍胸口:“沒事!來吧!”
之前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已經讓他徹底信任薛硯舟的能耐,再加上處置中心特殊身份的背書。
他願意為了自己的命賭一把。
“你坐下。”薛硯舟指了指對面的椅子,“你倒也不用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歐陽海:“沒辦法,我不繃着的話,怕自己發抖影響你操作啊。”
“沒事。對了,掃廁所洗襪子什麽的就不必了,有沒有其他更有建設性的報恩?”
薛硯舟同他閑聊,視線卻一直落在那張鬼臉上。
“要不,以身相許……嗷嗷嗷嗷嗷!”
歐陽海爆發出一陣慘叫,卻還是死死咬牙沒有動,手幾乎快把前面的桌子給掰下一塊來。
薛硯舟收回短刀。
他只是用刀刃輕輕碰了一下那張臉。閉着眼睛的臉,卻像是感覺到了危險,向着歐陽海皮膚下鑽了進去。
過了片刻,那張臉似乎又響應遠處的呼喚,再度浮現出來。
看來,不能直接割下來。
郝國華:“我之前也試過,想把這張臉割下來,但一碰,臉就會往身體裏鑽。”
薛硯舟點頭:“嗯,我知道了。”
“再試一次?”他看向歐陽海。
歐陽海臉色慘白,額頭上全是因為劇烈痛楚冒出來的汗珠,但還是咬着牙點頭:“再來。”
這一回。
薛硯舟沒有直接上刀,而是微微垂眼,灰色的霧氣自胸口的木偶湧了出來,霧氣朦胧之間,還隐約有着玄奧悠揚的歌聲。
寂靜之夜。
在場的人,看不到身邊的變化,也聽不到那若有似無的歌聲。
但歐陽海背上的那張臉,不動了。它依舊閉着眼睛,但完全沉寂下來,仿佛只是一個詭異的紋身。
時機到了。
薛硯舟刀尖一挑,手腕一翻,一點火星沿着刀刃劃過的
地方點燃。
“!”
田甜只見歐陽海背上忽然跳起赤色火焰,下意識往後一退。她還來不及說什麽,就見那張詭異的臉,已經不見了。
“啊,臉不見了!”田甜道。
歐陽海的手還在死死捏着桌子,還沒反應過來:“好了?我什麽感覺都沒有啊。”
郝國華也長籲一口氣:“真的有用,可以,可以。”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像是長時間困在黑暗之中終于見到了一絲曙光。
***
接下來的十分鐘內,薛硯舟又依樣畫葫蘆,把田甜和幾個阿姨背上的臉處理完畢。
“唔。”
薛硯舟收刀,有些頭暈。
這臉的确是靈異,可只屬于一種衍生品,能量不多。要處理這玩意兒,又要開寂靜之夜,又要用鬼火,完全屬于之中入不敷出的虧空狀态。
他擔心自己割不了幾張臉就會失控。
“列車長,能不能麻煩你把車裏還剩餘的盒飯和食材收集起來,我有用。”
“好。”郝國華點頭,沒有多問,快步離去。
一切準備完畢,之後就是機械勞動。
開技能,上刀,點火。
除去歐陽海和田甜這兩個因為裹得嚴實,而污染度輕微的人,其餘受害者都在鬼臉被清除後陷入昏迷。
薛硯舟也顧不了太多,只能讓他們在座位上昏着。秦止經驗豐富,應該會安排好善後處理。
一節車廂一節車廂清理過去。
直到清理完二號車廂的時候,盒飯用完了。
薛硯舟停下來,動了動因為機械操作而變得有些僵硬的手腕。後面,幾乎是扔了一路的空盒子。
好在木偶汲取能量,只需要放出灰色霧氣即可。不然這麽多分量的盒飯,非把他撐死不可。
“小薛,怎麽樣?”郝國華有些擔心,“盒飯已經用完了。”
“繼續,我試試。”
薛硯舟進入一號車廂,再次清理幾個乘客後,胸口有些微微發熱。
木偶又開始不安分起來。
從謝亦明身上借來的那點鬼火,雖然不像鬼發那樣,因為一次的過量使用而導致鬼發徹底
消失。
鬼火是可以持續燃燒的,它的燃料就是灰色霧氣。用得越多,燃燒掉的灰色霧氣越多,灰色霧氣消耗過大,木偶就開始反噬了。
“唔——”
“你還好嗎?小薛?”
薛硯舟用力閉了閉眼睛:“不太好,再這麽下去,我怕我的能力要失控。”
他在華鋼二村的時候經歷過失控,知道自己一旦失控的話,估計要把眼前這些被靈異寄生的人全部當成伥鬼給切了。
郝國華看了眼手表:“火車快到站了。”
“還有多久。”
“十分鐘。”
薛硯舟:“我需要補充,不然事情只會更糟糕,對了,剛剛我們從站臺上搬回來的魚,那些魚也可以。”
郝國華拿起對講機,“蔣梅,把之前補充的兩箱食材送到一號車廂來。”
“列車長,盒飯數量不足,食材需要被做成盒飯,補足數量。”
“不用管,送過來。”
蔣梅那邊,卻許久沒有回應。
郝國華皺眉:“列車長的命令,請你把食材立刻送到一號車廂。”
過了片刻,小推車的聲音響了起來。
蔣梅推着餐車出現,“列車長。”
她停下來:“列車長,食材需要補充。有乘客浪費盒飯,我需要阻止他,本列車,禁止浪費食物。”
郝國華一愣,卻見蔣梅的臉,五官開始扭曲,眉毛跑到了下巴,嘴巴跑到了額頭,然後整張臉猛地向後移動。
面對着他們的方向,只餘下了光滑的一片,沒有臉。
“不好,她不受控制了!”
郝國華一撐椅背,猛地跳過去,一腳把小餐車踢了過來。
“我對付她!你快點!馬上要到站了!”
兩人激烈打鬥起來。
薛硯舟能看出來,郝國華似乎落在了下風。完全伥鬼化的蔣梅,連體型都開始扭曲起來。
兩人翻滾着,滾到了車頭。
薛硯舟拉過小推車,一把掀開裏面,發現裏面都是一條一條的魚。
他皺了皺眉,還好不需要直接進食。
一層灰色霧氣出現,裹住了餐車中的魚,沒有肉質,
沒有腥味。就是一團靈異而已。
他的速度越來越快,幾乎是以壓榨自己速度,清理完了整個車廂內額這些人的身上的臉。
直到坐在最前排的一個人。
徐城。
薛硯舟很清楚他自己的極限。
灰霧中的火星已經要熄滅,他只夠燃燒一個靈異了,再這麽下去會失控。
可是,列車長身上還有一張臉。
他只能有所取舍。
救了徐城的話,就必須放棄列車長,甚至親手殺死列車長。
薛硯舟停了下來,他捏着刀柄的手指微涼。
徐城。
電話。
還有他最初收到的詭異的盒飯。
他垂下眼睛,撤掉了寂靜之夜。
眼前的徐城,眨了眨眼睛,似乎略微清醒過來。
他擡頭:“薛,薛硯舟?你,你來找我嗎?”
“徐城。”薛硯舟說,“餘丹呢?”
“餘丹,餘丹很好。”徐城答,“我怎麽了?”
薛硯舟忽然笑了一下,猛地擡手,捅進了眼前人的胸口。
沒有血,只有彌漫而出的黑色霧氣,再然後,他的臉慢慢扭曲成為一張古怪的臉。
這張臉,和人面蟲身上那些沒有特征的臉,如出一轍。
果然,這個人不是徐城。
從他接到電話那刻起,就在想這個事情。
徐城從來不會叫餘丹的全名,從兩人成為情侶的那一天起,徐城就一直丹丹丹丹叫個不停。
甚至那個電話,也不是徐城打的。
因為電話裏,徐城說的也是餘丹。薛硯舟還是買票來了,一是因為徐城真的出事了,二則是,刺激。
要是不查出來到底是什麽人給他打的那個電話,他絕對是連覺都睡不着了。
他就是又怕又愛玩,和許多熱愛恐怖游戲的玩家一個心理。
只是,薛硯舟對于死亡這件事更加沒有感覺而已。
這個徐城,或許是不知名的靈異,從他的記憶中讀取的室友樣貌。
被光照過之後,他們會看到對面的列車,看到無臉的自己。在游戲裏,這是精神降低的證明。
再之後,薛硯舟又看到了盒飯裏,五花肉上詭異的紅色小痣,那些都不過是幻覺。
被污染之後,看到的幻覺。
精神值降低時,看到什麽奇怪的東西,都不為過。而薛硯舟,恰恰屬于精神值低到離譜的那種。
搞定。
此時,車頭方向的打鬥聲音也停了下來。
薛硯舟不覺得列車長會搞不定蔣梅,畢竟這輛列車,也是和他有關的靈異。即便他身上的臉不如蔣梅強大,k764次也會幫他的。
說起來,郝國華這樣的能力,加入處置中心的話,應該能發揮不小的作用。
薛硯舟轉身,走向火車駕駛室。
火車的速度,已經慢了下來。
駕駛室內一片狼藉。
靠門口的地方,蔣梅倒在地上,已經沒有了臉。
列車長贏了。
他坐在駕駛位上。
這輛火車,并沒有司機,那為什麽,當初蔣梅要求他在門口放兩份飯?
“你應該知道,我也被寄生了。”
郝國華明明看着的是前方,但聲音卻是從後面發出來的。
他按下一個按鈕,車內的燈,亮了起來。
“!”
薛硯舟下意識後退一步。
因為,列車長的脖子後方,居然還有一張臉。
怪不得,即使在火車內,他也穿着厚重的大衣,甚至還把領子立起來。
起初薛硯舟以為列車長怕冷,後來以為他是為了擋光。現在看來,他是為了擋住脖子後的這張臉。
這張臉,早在薛硯舟的意料之中,但他沒有想到這張臉如此真實。
脖子後的臉和郝國華一模一樣,睜着眼睛,甚至能說話。
“你放心,不用怕,我有理智。”郝國華嘆了口氣,“我和他們似乎有些不一樣,被臉寄生後,我似乎能控制他。”
“……你,這是和靈異共生了。”
“共生?”
薛硯舟解釋道:“人接觸靈異後,一般會有兩個結果,一是慢慢被靈異吞噬,二則是和靈異共生,達成一種微妙的平衡。”
“你們處置中心的工作人員,是不是相同的情況?”
薛硯舟搖了搖頭:“不太一樣,我們借用的靈異能量,并不長在身體上。”
謝亦明的靈異具象化為一個打火機,顧遠洲是懷表,秦止應該是那把巨劍,小飛是一個游戲機。
他們的身體,除去在主神那邊強化過的數值外,和普通人并沒有什麽區別。
薛硯舟則是個僞裝者,他也不知道自己這狀态算是和靈異共生了,還僅僅是能使用靈異的力量。
說是使用靈異力量,他心口有一個眼睛;說是共生,木頭娃娃卻始終只能以道具的狀态存在。
很奇怪。
郝國華嘆了口氣:“怪不得,我覺得我身體越來越好了,好得像我二十歲的時候。如果當初有這個身體素質,我早就成兵王了。”
薛硯舟道:“列車長,你身上的這張臉需要切掉。不然,遲早有一天,你會被它控制。”
郝國華笑了:“你不用這麽小心翼翼,我明白,就是感慨一下,來吧,把它給弄下來。”
薛硯舟點頭。
郝國華後頸上的那張臉,已經完全成型,和他本人的長相一模一樣。這種程度,光靠鬼火已經無法灼燒。
薛硯舟皺眉,“列車長,我現在已經無法使用安撫技能了。”
郝國華:“沒關系,我可以控制它,讓它不往我身體裏鑽。”
薛硯舟:“從你和靈異的共生程度看來,可能會有點痛。”
他在新州中學的時候,見過唐嘉清身上的鬼筆被顧遠洲強行剝離出來時的場景。當時唐嘉清一直痛苦哀嚎,一張臉扭曲得幾乎猙獰。
“嗯,動手。”
薛硯舟手很快,不到三秒,那張臉就落在地上。
“唔……”郝國華死死捏着座椅扶手,沒有發出一聲慘叫。
刺耳的嚎叫聲,在鬼臉落地的瞬間,還想蹦起尋找下一個宿主,火星迸出,點燃了鬼臉。
然而,鬼臉去一直在翻滾着,沒有被灼燒殆盡。
“嗯?”薛硯舟想起什麽,拿出了關押盒。
他用刀挑起鬼臉,放進了關押盒中。
關押盒中的臉,安靜下來,閉上了眼睛,然後慢慢扭曲着,由人臉變成了純白色的,沒有任何特征的面具。
這臉竟然是一個靈異源頭,而不是想象中的衍生靈異。
k764次列車上的靈異源頭,竟然一直寄生在郝國華身上,而不是那個詭異的老人。
如果不是鬼列車的出現,陰差陽錯地壓制了這張鬼臉,郝國華大概早就失去自我意識,被徹底控制。
“我們到站了。”郝國華按下汽笛。
火車汽笛聲響起,前方,無名站臺上又亮起了燈光,卻不再是那種詭異又安靜的光。
而是自天空中盤旋的直升機,照下來的晃動着的探照燈。
直升機上,畫着特殊事件處置中心的标志。
軌道上的霧氣,已經消失殆盡,看來,此處的靈異已經全部被秦止處理完畢。
軌道盡頭,站着一個人。
他肩上扛着一把巨劍,見到火車開來,不閃不避,而是将巨劍插入地面。
滋啦——
刺耳的聲音響起,這一次,火車的強行停止,傳來劇烈的震動。
一切異樣消失,火車上的乘客們,再次回到了正常世界。
車門打開,穿着處置中心制服的工作人員,有條不紊的開展善後工作。
“秦隊,所有受害者已經轉移完畢。”
“嗯,情況怎樣?”
薛硯舟沒打擾秦止,而是轉身走進了候車廳。
他們從火車下來之後,整個站臺已經變得完全不同了。
雜草叢生,站臺倒塌,仿佛在半個小時內,經歷了歲月的滄桑。這裏本就是一個多年前廢棄的站點。連軌道,也是廢棄的軌道。
這條軌道,是多年前為了運煤礦的一條貨運軌道,後來煤礦關閉了,軌道自然也就廢棄了。
候車廳裏面卻有些不同,裏面的椅子,都還保存完好,一看就不是原本存在于此的東西。
這些,都來自幕後者的布置。
引來靈異的方法,千奇百怪,有執念也有古物。或者說,物,也是凝聚着人感情和執念的一種表現。
比如k764次,也能因為郝國華的執念,引來鬼列車。
除此之外,候車廳內倒是沒有其他東西殘留,那些不知從何而來的乘客,也消失不見。
薛硯舟走出去,恰好看到秦止的隊員彙報完畢。
k764次列車靈異入侵事件,雖然影響範圍不廣,但極具隐蔽性,持續時間很長。
後續處理會很麻煩。
從秦止緊皺的眉頭,就可以窺見一二。
被污染人數的統計比想象中更為複雜。不知有多少換了臉的靈異,流入了普通人之中
靈異不會消亡,在宿主死亡之後,它會換一個宿主。
可見,這段時間,第一區和第五區處置中心有得忙了。
“讓張山那邊,帶一個小隊過來支援臨銅市,再申請研究院派幾個研究員過來。”秦止說道。
“是,秦隊。”
“秦隊,貨物車廂的遇難者統計出來了,總共是57人。”
貨物車廂那那些丢失了自己臉的受害者,經過處置中心工作人員檢測後确認,只餘下了基本生物反應。
也就是說,可以認定為腦死亡,意識已經徹底消失。
至于身體為什麽還存在基本生理反應,那是因為衍生的靈異帶走了他們的臉。
等到衍生的靈異被找到,銷毀,留下來的身體也會随之死亡。
幸運的是,那些臉還沒有完全被盜取又被薛硯舟及時做了手術的乘客還有救。雖然可能要在醫院裏待上很長一段時間,但起碼保留的自己的意識。
這些都是郝國華的努力帶來的奇跡。
薛硯舟看着前方,忽然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他感覺到木頭娃娃有些不合時宜的躁動,似乎是感知到了什麽美味的東西。這和剛才在火車上進食那些魚的時候,是一個感覺。
薛硯舟向前走了幾步,走上站臺,停在k764次列車旁邊。
好像,有點不對勁。
“怎麽了?”秦止跟了過來。
“秦隊,這是什麽?”
薛硯舟指着火車廂外殼上,星星點點的亮光。
圓圓的,密密麻麻的,很微弱,會讓人以為只是後面應急照明打出來的燈光。
其實并不是。
秦止也看出些不對來,他自軍靴側邊,拔出一柄匕首。雙面開刃,上面還有放血槽,一看就是官方出品。
他用匕首尖,挑起一點微微發光的圓點。
“這是人臉?”
薛硯舟定睛看去,發現那不到小指甲蓋大小的圓點上,竟然有一張臉。閉着眼睛的,看不出性別特征的臉。
“噫——”
他一陣惡心,連退數步。
腦補一下,整個火車廂車廂外壁,都是密密麻麻長着人臉的蟲卵,着實有些難以忍受。
秦止轉臉看過來:“怎麽了?你有密集恐懼症?”
薛硯舟搖頭:“不,我沒有,我怕鬼……啊,小心。”
就在他們說話的間隙,刀尖上那個人面蟲卵,猛地跳了起來,向着秦止的脖子跳了過去。
秦止并沒有回頭,而是手一揚,刀光閃過,那枚人面蟲卵落在地上,扭曲着化作一道輕煙。
快準狠。
“怕鬼?”秦止有些疑惑,“我覺得不太像,害怕的人很少能擁有如此清晰的思維和敏捷的身手。”
薛硯舟:“我這人比較奇怪,越害怕腦子越清楚。”
秦止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這樣很好。”
“這火車怎麽辦?”薛硯舟問。
畢竟,火車在鬼站臺上停靠了那麽多次,每一次都被強光照射,那些人面飛蟲污染火車,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秦止:“這輛火車必須毀掉,徹底燒毀。”
剛接受完檢查走過來的郝國華恰好聽到了這句話,他一時激動,問了一句。
“秦大校,為什麽!”
他被割掉鬼臉之後,元氣大傷,整個人也蒼老了不少。原本只在兩鬓有星星點點的白發,此時看起來,竟是滿頭的頭發都已經白了。
秦止看他一眼:“我記得你,郝國華一等兵。”
“秦大校。”郝國華下意識立正,行了個禮。
秦止回了個敬禮,随後說:“這個靈異污染的方式,是寄生和繁衍。不僅能污染人,還能污染物。”
“您是說,k764次列車也被寄生了?”
“以防萬一,對于靈異,只能考慮一切可能性,并堅決予以消滅,才能最大限度的保護民衆不受到污染。”
郝國華愣了許久,點頭:“我知道了。”
其實,在他們對話的幾分鐘期間。
處置中心的工作人員,就已經在K764次各處設置好了特制的炸彈。
炸一彈來自研究院,以第五區謝隊長的鬼火為核心,摻雜普通助燃劑,可以在短時間內燒盡一切靈異污染的事物。
當然,前提是要關押靈異源頭。
現在,鬼臉已經被關押,只需要把k764次列車燒毀,這起靈異入侵就算徹底清理完畢。
衆人退到足夠遠的地方。
三、二、一——
引爆。
沖天火焰升起。
“列車長呢?”薛硯舟在人群中,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剛才撤離的時候,人太多太亂,根本沒人注意他的去向。
難道?
薛硯舟忽然想起什麽,向着站臺處沖了過去。
“小舟!”秦止追了過來。
薛硯舟沒有停頓,直接沖向了火車的最前方。
果然,在駕駛室內,他看到了郝國華。
k764次已經被火焰包圍,赤紅火舌舔上前方的擋風玻璃。火焰之中,泛着幽幽綠光。
有些令人畏懼的場景。
郝國華卻是怔怔看着火焰,一動不動。
“列車長!”薛硯舟喊了一聲,“你下來!這火不僅僅是鬼火!”
火焰已經進入駕駛室內,郝國華坐在熊熊燃燒的火焰中,看了過來。
他微微笑了笑,對着薛硯舟揮了揮手,動了動嘴唇。
郝國華在列車內,隔着玻璃,還有各種爆炸的嘈雜聲,他的聲音傳不出來。
但薛硯舟懂唇語。
對方在說:“謝謝。我還是舍不得它。”
郝國華擡手,敬禮。然後,拉響了火車的汽笛。
薛硯舟回頭,看見秦止不知何時站在他的身後,手才從額頭旁放下。
原來,剛才郝國華是在回禮。
在火車汽笛的長鳴聲中,火焰将一切吞沒。
“我不明白。”薛硯舟盯着火焰出神。
他能猜出郝國華的想法,不想獨自抛下曾經的同事或者是k764次列車離開。可為什麽要這樣。
事情已經結束了,他留下來,也不會有任何變化。
秦止眉頭微皺,随後說道:“對于他來說,k764次是他的戰友。他只是不想抛下戰友。”
薛硯舟有些出神:“是嗎?值得嗎?”
秦止:“人總是會有些,忘不了放不下的執念。”
執念嗎?
薛硯舟垂下眼睛,依舊不能理解這種執念。
他會為了救徐城,踏上明知道有危險的旅程。也可以為了救列車上可能存活的人,從站臺返回火車。
在大西洋百貨中,他甚至可以為了幾個萍水相逢的隊友選擇拼一把去關押鬼磁帶。
但是,如果失敗了,那些人死去了,薛硯舟也不會太過難受。
他會惆悵,或許也會覺得可惜,卻不會念念不忘無法放棄。
薛硯舟不理解這種執着,人生在世,各種新鮮的人新鮮的事,為何要執着一個人一件事。
衛星電話響起。
“嗯,好,我知道了。”秦止說,“他是和我在一起,順利解決。”
挂斷電話後,秦止說:“是謝隊,你的手機是不是沒電了?”
薛硯舟後知後覺地拿出手機,發現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已經摔壞了。而身上帶着的衛星電話,也已經不知所蹤。
估計是在火車上處理臉鬼的時候,不小心掉在哪裏。
“啊,我的衛星電話掉了。”
過了片刻,秦止的電話又響起來了。
他看了一眼,又問:“是顧隊,應該也是問你的情況,你要接嗎?”
薛硯舟搖頭,他現在沒心情演戲。
秦止依舊是是用官方說辭打發了顧遠洲,挂斷電話後,看了過來。
“你接下來,準備怎麽辦?”
薛硯舟的目的地,還是很明确。
“秦隊,能不能麻煩您派輛車送我去橡木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