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雨

第6章 大雨

陸景初愣了一下,連忙擺手,“不……不行。”

許蔚明把食盒拿出來一一擺好,“為什麽不行?”

“您是總監。”陸景初腼腆地笑了一下,“那我……剛來第一天,怎麽可以讓總監請我吃飯。”

“那我豈不是慶幸自己只是個總監?”許蔚明好笑道,“如果我別的高層,在同一空間的話你都不敢呼吸了?”

陸景初不好意思地笑着,“那也不是……主要是我還不餓……”

話音沒落,肚子恰到好處地發出咕嚕嚕的聲音。

許蔚明挑眉。

陸景初:“……”

沒辦法,飯菜味兒太香了,陸景初已經盡量屏住呼吸,可那味道還是往鼻腔裏鑽。

他早就餓了,若是沒有吃的倒也能忍,可是東西就在面前,肚子比嘴更誠實。

氣氛有些尴尬,陸景初揉了一下肚子,讪讪道:“我……最近腸胃有點不好。”

“別嘴硬了。”許蔚明把筷子放在另一碗米飯上,“這麽多我确實吃不完,你如果覺得不好,待會兒把飯錢A給我。”

陸景初眼睛一亮,确實可以這麽辦,“那總監咱們先加個微信吧?”

許蔚明的笑容有些無奈,去桌上拿手機,“就這麽着急?”

陸景初嘿嘿笑,“不拿群衆一針一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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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掃碼加了許蔚明的微信,備注了許總監,問道:“那飯錢是多少?”

“先吃飯。”許蔚明說。

陸景初覺得也行,反正都加上微信了,只要總監不着急,自己自然不會賴賬。

他把手機揣兜裏,低頭吃飯時錯過了許蔚明得到微信後,眼中一閃而過的深意。

許蔚明的嘴一向很挑,這家店的味道能入他的眼,味道自然沒話說。

番茄金針肥牛,豆腐蒸蝦仁,珍珠丸子,青椒排骨,涼拌木耳,都是一些下飯的家常菜,勝在廚子手藝好,又許是陸景初餓了,吃得又急又快,五分鐘就沒了半碗米飯。

許蔚明這邊就吃得慢條斯理,一碗白飯都沒動,只夾菜吃,見陸景初埋頭幹飯的樣子,笑意浮上眼底。

“慢點兒吃,”他抽了張遞過去,“嘴角有米粒兒。”

陸景初嘴裏的飯還沒吞下,差點兒噴出來,趕緊接過紙巾捂着嘴,含糊道:“失禮了。”

許蔚明被這三個字逗笑,“沒人催你,吃這麽急幹什麽?餓狠了?”

“沒有,”陸景初擦了擦嘴,把嘴裏的飯咽下去才開口,“我從小吃飯就快,不習慣細嚼慢咽的。”

“狼吞虎咽對胃不好。”許蔚明說。

陸景初點頭,“我知道,我爸媽也這麽說,但改不了啦。”

“那就從這頓改改,”許蔚明給他倒了杯水, “慢點兒吃。”

陸景初雙手接過,“謝謝您。”

那恭敬的态度一板一眼的,笨拙中透着不谙世事的單純。

許蔚明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溫和從容地閑聊:“今天感覺怎麽樣?工作能上手嗎?第一天就加班,老吳給了你很多工作?“

“沒有的,工作量不大,他很照顧我的,”陸景初說,“是我白天忙活一些別的,沒有安排好時間。”

“你說的別的,是指張雯打印文件、換飲水機裏的水、幫小徐沖咖啡、蔣小偉要交的文件讓你跑腿兒,結果成績不如意你幫他挨了一頓罵?”

許蔚明說話不疾不徐的,其間還夾了幾口菜,好似真的在閑聊,卻讓陸景初越聽越心驚,筷子都放下了。

“許總監……”

許蔚明道:“別在意,新人剛來的時候我都會觀察一段時間,劉煊也是如此,需要我給你細數他今天做了什麽嗎?哦,他做得可比你豐富得多,也更有目的性。”

陸景初問:“您……是在怪我沒有合理安排工作嗎?”

“不會。”許蔚明說,“只要你能完成任務,怎麽安排時間是你的事情。就像我剛說的,不是公司要求加班是沒有加班費的,你願意犧牲休息時間來工作,我當然不會有意見。”

陸景初沒有從許蔚明的語氣裏聽出責怪,放心了一些,“老實說,下班時劉煊來給我說過,讓我不要這麽被人使喚,沒有意義還會覺得好欺負。”

按理說在職場上,他不應該和上司說這些,大概是覺得許蔚明平易近人,又或許那點兒微妙的親和感,他把心裏的話倒豆子一樣說了個徹底。

“但我不覺得,我和劉煊不一樣,我是剛畢業的大學生,沒有工作經驗,被使喚是正常的而且也是應該的,我手裏的活兒不足以支撐我忙到坐在位置上就走不開,幫點兒忙沒什麽,這也是一個我迅速熟知同事的機會。”

說到這,陸景初笑起來,燈光落進他圓潤的眼中,細碎的光映進瞳孔,“我承認劉煊做的事情比我更多、質量更好,但我今天也了解到很多東西。”

許蔚明注視着眼前帥氣又蓬勃的人,帶着一份剛出校園的單純又有自己的考量和小心思,他不傻,至少比在職場上淬煉多年的劉煊更懂得人情世故。

但從今天的表現來看,劉煊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目的明确,野心勃勃;陸景初則是不急不躁,縱觀大局,熟悉環境,将每個人了然于心。

陸景初見許蔚明瞧着自己不說話,有些忐忑,“總監,我說錯話了嗎?”

許蔚明正要開口, 電話響了起來,打斷了想說的話,也中斷了辦公室的安靜。

他起身去拿辦公桌上的工作機,路過陸景初身邊時,擡手揉了一把陸景初的腦袋,“好好吃飯。”

力道不輕不重,卻足以讓頭發被揉亂。

陸景初莫名這份突兀的親昵,不過沒有多想,趁着許蔚明出去打電話時間三下五除二把飯吃飯。

等許蔚明回來時,他已經收拾好自己的餐具和垃圾,老實地坐在沙發上等着。

“吃完了?”許蔚明問,“不是讓你慢點兒吃?”

“習慣了,改不了。”陸景初提着自己的垃圾準備出去,“謝謝總監的晚飯,我先出去繼續工作了,飯錢多少?我轉您。”

許蔚明徑直走向電腦,“幫我的也收一下,我不吃了。”

陸景初詫異:“您就吃這麽點兒?”

“我晚上都吃得少,”許蔚明不欲多說,繼續忙着事兒,“你出去把門帶一下,我要開個視頻會議。”

陸景初不敢打擾他, 動作麻利地将東西收起來, 順便幫他把桌子擦了一遍才離開。

吃飽後陸景初的效率明顯提高,十五分鐘結束了後面的工作,他将正整理好的東西放在老吳的工位上,收拾東西,打卡下班,做完這些後走到許蔚明的辦公室門口敲了敲。

“請進。”

陸景初打開門探頭進去,“許總監,我工作結束了,先走啦,明天見。”

“外面還在下雨,”許蔚明也在收拾東西,“你有傘嗎?怎麽回去?”

“沒有傘,我出去打車或者坐公交。”

許蔚明拉上公文包拉鏈,将電腦關機,告訴他一個無情的事實,“上次大雨,老吳在樓下打車等了一小時才有人接單。最近的公交站和地鐵站也得走十分鐘, 你沒傘怎麽走?”

陸景初看了一眼外面毫無變小跡象的雨勢,開始發愁。

“你住哪兒?”許蔚明問。

“森海小區。”

“公海街那個?”

陸景初點頭。

許蔚明走過來,把門完全拉開,關掉辦公室的燈, “我回家要經過那條路,走吧,我送你。”

“啊?”陸景初受驚,“不……不行,您怎麽可以送我?”

“為什麽不行?”許蔚明說,“我送過老吳、送過張惠,也送過我秘書,順路的事兒。外面那麽大雨,你想在公司過夜?”

陸景初前一秒堅定拒絕的立場被許蔚明三言兩語說服。

雨很大,這裏又是市中心,距離鬧市區就兩條街,大學的時候他和同學去步行街玩兒趕上大雨,排了兩百人才到他們,更別說現在手裏還沒雨傘。

而且許總監都說了他順路送過別的同事,是不是說明,這沒什麽的吧?

陸景初坐進許蔚明的車時,仍有些惴惴不安。

上班第一天,還在實習期,上司親自開車送他回家,還請吃飯。

“啊對了,晚飯多少錢?”陸景初問,“我轉給您。”

“我忘了,一會兒看賬單才知道。” 許蔚明無奈地笑了笑,“這麽急着還錢?”

陸景初誠然說:“我不喜歡欠着別人的感覺,不太舒服。”

下雨天堵車,車流緩慢擁擠, 瀑布一般的大雨沖刷着擋風玻璃,雨刮器不停地擺動也拯救不了模糊的畫面。

車燈凝聚成壯觀的燈帶,比路燈更為閃亮。

車輛走走停停,這種時候要更為謹慎,一旦沒跟上就容易造成追尾。

電臺裏放着輕柔的音樂,許蔚明單手掌控方向盤,指尖輕敲,俊美溫和的臉被璀璨的光襯出精致感。

“小陸。”許蔚明閑聊,“你今天多大?”

“二十二。”

“屬蛇?”許蔚明了然,“我屬老鼠,蛇和老鼠很合。”

陸景初也笑起來,“您信這個?可是蛇不是吃老鼠的嗎?”

許蔚明意味深長,“正因為是天敵,所以才互相羁絆。”

陸景初不太信這些,但又不好直接說出來,只能跟着點頭。

“你不信?”許蔚明自然看出他的敷衍,示意他包上的錢幣挂墜,“不信還在包上挂這些?”

“你說這個?”陸景初說,“這是我媽媽幫我在寺廟求來的,說什麽流年順利, 扭轉財運。”

“這下就信了?”

陸景初讪笑道:“寧可信其有嘛。”

許蔚明打趣:“封建迷信不可取,轉身去財神廟長跪不起?“

“哎呀,彈信禮佛啦。”陸景初怪不好意思的,“生肖您說得對,我覺得比星座靠譜。”

“為什麽?”

“生肖是中國的,星座是外國的。”

許蔚明失笑,“挺愛國。”

因為暴雨的關系,二十分鐘的車程走了四十分鐘,雨勢沒停,許蔚明本想把車開進小區的,可陸景初堅持不讓,說裏面路窄不好調頭。

許蔚明也不堅持,把車裏的雨傘給他。

“那您怎麽辦?”陸景初問,“您回家停車之後不用打傘嗎?”

“車庫可以直達住戶樓, 我用不着,”許蔚明說,“明天還我就行,路滑注意安全。”

“好嘞, 總監再見。”陸景初打着傘,站在車外朝許蔚明揮了揮手, 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許蔚明看着他進小區後,才調頭回家。

他的公寓和陸景初的家根本不順路, 一個東一個西,完全是兩個方向。

等紅綠燈時,許蔚明收到了陸景初的微信,又是在問飯錢的事兒。

【陸景初:總監,飯錢多少? 你到家後看賬單報給我![龇牙] 謝謝您送我回家】

許蔚明的唇角勾起淺淺的弧度,打字回複:【不用給了,你如果覺得不安, 請我喝水就行】

【陸景初:這怎麽行!一杯水才多少錢?我當然會請您喝水的,但是一碼歸碼,別讓我欠您啊!】

【陸景初:轉賬100元】

許蔚明沒收錢也沒再沒回信息,把手機扔在副駕駛,搭在窗邊的手按了按太陽穴,嘴角的弧度變深,眼底掠過了然。

欠着就對了。

他就是要讓陸景初欠他,由小積多。

越多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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