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坦白
第72章 坦白
許蔚明就這麽毫無芥蒂地靠過來,陸景初能聞到他身上幹淨的氣息,耳廓不由得發燙,不習慣在人前和男人這麽親密,卻又覺得躲開更有些欲蓋彌彰。
“你別胡來。”陸景初說。
“我沒有。”許蔚明心情似乎不錯,“晚上吃什麽?出去吃還是我給你做?”
陸景初在大巴車上擠了兩小時,覺得累得很,想到明天要上班,更沒精力出去,“我要回去洗澡。”
許蔚明依舊摟着陸景初,迎着夕陽,他們的影子重疊在一塊兒,親密無間,“那我給你做,想吃什麽?”
陸景初沒怎麽緩過勁兒,胃口和興致不高,“不知道,到時候再說。”
上車後隔絕了車站的汽油味,陸景初才覺得惡心感好了一些,他打開面前的儲物箱拿紙巾擦汗,靠在椅子上不想說話。
“阿姨給你拿的什麽?”許蔚明和他搭話,“那麽沉,全是吃的?”
陸景初嗯了一聲,“我媽擔心我在這邊吃不好,每次走都要拿一堆東西。”
“我看到裏面還有蔬菜?”許蔚明忍俊不禁,“怎麽?怕你在這買不到?”
“我們小區後面有一塊空地,他們自己種的,沒打藥綠色有機的,覺得健康。”
許蔚明:“是挺健康的,一會兒就吃這個菜怎麽樣?”
“随便。”陸景初口幹舌燥,本想出站買水喝,結果看到許蔚明後就忘了,嘴唇幹燥起皮,嗓子幹痛,“在路邊停一下,我要買水喝。”
“這裏附近沒有便利店,”許蔚明順手拿起換擋杆旁的半瓶水,“你要是不嫌棄就喝我的。”
陸景初抿了抿唇,沒有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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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蔚明在開車的空檔看了他一眼,不禁好笑道,“不好意思?我們都接過那麽多次吻了,現在在意這些是不是有點晚?”
“……”陸景初被戳破心思,臉上閃過一絲別扭的羞赧,一把奪過水瓶,擰開瓶蓋喝了兩大口,只是喝得有些急,又被嗆得咳嗽。
許蔚明笑意無奈,“慢點,急什麽。”
陸景初心說還不是怪他。
在遇到許蔚明之前,陸景初絕對不會覺得兩個男人共喝一瓶水是什麽不得了的事情,可現在即将的交往對象是個男人,任何在男人之間正常的事情放在他們身上都會變得不正常。
陸景初倒是寧願自己多想了。
一朝變gay,他還不太能把握朋友和戀人的度。
車子駛進小區,許蔚明把車停在樓下,幫陸景初提着東西一起上樓。
“你不用幫我提的,”小直男沒習慣有人幫他分擔,況且是男人,在任何一段關系裏都不是被照顧的那個,“我自己可以。”
“我知道你可以,我想幫你。”許蔚明對陸景初的較真兒有些無奈,也明白他的顧忌,避開要來拎包的手,“下次換你幫我行不行?”
陸景初沒再說話,踩着一層層階梯上樓,在門口開門時,許蔚明自然而然地站在他旁邊,等着進屋。
陸景初把鎖插 進鎖孔,一邊開門一邊轉頭問,“你幹什麽?”
許蔚明問:“我幫你提東西,屋子都不讓我進嗎?”
“……”
“好歹讓我進去喝口水?”許蔚明理由充分,“還得給你做晚飯呢。”
“………”陸景初算是知道為什麽這人堅持幫他拎東西。
啪嗒一聲,門開了,屋內保持着一周前陸景初離開時的樣子,沙發上搭着給許蔚明用過的毛巾。
客廳還有些亂,抽屜沒關,藥盒和溫度計放在桌上,還有手電筒。
傾盆暴雨已經過去許久,陸景初踏進來後,那晚的記憶接踵而至,仿佛還是昨天的事。
好似做了一場夢,那些痛苦又糾結的日子變得短暫又荒誕,兜兜轉轉,他從來不知原來順從心意會如此艱難,他放不下曾經的傷痛,卻也放不下許蔚明。
兩相矛盾令他苦不堪言,最終還是向喜歡二字妥協。
“你去洗澡吧。”男人将口袋放在飯桌上,走過去收拾客廳,“我來做飯,有想吃的東西嗎?“
陸景初:“沒有。”
“那我看着做,”許蔚明說,“你坐車回來不舒服,喝點粥怎麽樣?”
陸景初覺得行,進屋拿換洗的衣服, 等他出來時亂糟糟的客廳被收拾好了,也就短短幾分鐘而已,許蔚明站在廚房裏,正把袋子裏的菜一一拿出來。
陸景初站在客廳看了十幾秒, 轉身進浴室洗澡。
他沖澡一向很快, 五分鐘就出來了,發尾滴着水,穿着無袖工字背心和條紋格的短褲, 擦着頭走出來,看到茶幾上的西瓜愣了愣。
“你買的?”陸景初探頭問。
“田螺姑娘給你送的。”
西瓜被切好了,陸景初拿起一塊兩三口吃完,躺在沙發上吹空調,沁人心脾的涼爽感透進肺腑,舒服又惬意。
“你什麽時候買的?”陸景初嘴裏吃着西瓜,說話有些含糊,汁水流下來,用手背擦了擦, “我沒聽到你出去的動靜。”
許蔚明切着菜,笑了一下, “你洗澡都在關注我呢?”
“沒有,”陸景初否認,“你別自作多情。”
廚房裏沒回應了,只有切菜的聲音。
陸景初覺得自己在這坐着,人家卻在廚房忙,有些故意不去, 拿了一塊西瓜走過去,“你要吃嗎?”
許蔚明雙手不空, 正在處理蝦肉,頭也不擡地說:“你如果喂我,我可以吃。”
“……”陸景初選擇自己吃。
他看着竈臺上的蝦殼,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這麽奢侈買過海鮮。
“這也是你買的?”
“我冰箱裏的,”許蔚明清理着蝦線,“之前買回來想做白灼蝦的, 一直沒機會,我怕再放給放壞了,正好做粥吃。只是死蝦的口感不太好, 下次給你做新鮮的。”
陸景初對吃得一向不在意,他當甩手掌櫃,不會嫌棄送到嘴邊的東西。
他靠着廚房門框盯着許蔚明看,很自然地想到之前自己肋骨骨裂,許慕璟也是像這樣在廚房裏忙碌,短短半小時就做出一桌好好菜。
沒有許慕璟,從頭到尾都是許蔚明。
那場短暫的相處只是一場鏡花水月的幻境。
發尾的水珠滴在陸景初的肩上, 工字背心的領口打濕了一塊。
“許蔚明,”他開口,舌尖留着西瓜的清甜,“從現在開始你不可以再騙我。”
許蔚明停下手裏的事, 看向陸景初,承諾道:“我不會再騙你。”
陸景初又說:“我們之間曾經只剩欺騙,你騙了我,又強……”
大概是覺得那個字眼不好聽,他換了個說法,“上了我, 這些事情足以讓你徹底進入我人生的黑名單,可我還是願意給你一次機會,并不是因為同情或者被你做的事情打動,也不是因為心軟或者聖母,是因為……”
說到這有些說不下去, 陸景初的嗓子咽了咽,忍下難堪的情緒,一鼓作氣道:“是因為我的确放不下這份感情,不論是許蔚明也好還是許慕璟也好,我越是告訴自己你們是一個人,我越放不下。畢竟……畢竟……”
畢竟對他的好都是真的。
畢竟他對這個人切切實實地産生了感情, 無關性別,不論男女。
陸景初臉燙,垂着眼不想洩露情緒,可耳朵到脖子上的紅早已落入許蔚明的眼。
“我明白,”許蔚明不想他為難,接過話,“上一次的開始源于欺騙,這一次不會了,你知道了我所有的不堪,我有那麽多把柄在你手上,怎麽敢繼續騙你?”
陸景初蹙眉,不太贊同這個說法, “我從來不覺得你穿女裝是一件不堪的事情,唯一不對的是不能通過這個去騙人。”
許蔚明笑了笑,柔和了鋒利的面容,“好, 以後都不會了,我只做你的女朋友。”
“……”陸景初心髒發麻,忍着臉上的燙,板着臉繼續說,“你以前騙了我些什麽事最好一次性說出來,這是你最後坦白的機會,現在說我不會生氣,如果以後被我發現,又是另外的性質了。”
許蔚明把蝦肉剁碎,玩笑道:“坦白局不是應該配酒嗎?哪有像你這樣在廚房裏問的?”
“我就要在這問,”陸景初說,“有沒有?”
許蔚明坦然:“有,我得想想先從哪件事說起。”
陸景初瞪眼,他究竟騙了他多少事?
“我和夏以酲是很熟的朋友,你去他公司工作,是我請他幫忙的。”許蔚明陳述道,“你之前找不到工作我沒有插手,正因為看你遲遲應聘不上,不忍心看你大熱天的到處面試,所以才決定出手。”
這件事陸景初并不意外,在知道他和夏以酲認識之後就多少猜到了,“怎麽出手的?”
“我先讓徐麗引薦你去盛澤,又故意在你面前透露這件事,讓你對盛澤心生警惕,一口拒絕後,再讓夏以酲那邊聯系你。”
其中的彎彎繞繞剖開了放在日光下,陸景初不得不感慨許蔚明這個人的心機之深, 手腕之硬。
當初本以為放棄盛澤可離許蔚明遠一點,結果自始至終他都沒有走出男人的掌心。
許蔚明見人沒反應,“生氣了?你說了不生氣的。”
陸景初說:“我沒生氣,你接着說,還有什麽事?”
許蔚明抿了抿唇,試探着問:“真沒生氣?”
陸景初:“你要是繼續隐瞞我才會真的生氣。”
“……”許蔚明只好繼續說,只是語氣慢了下來,“之前那場病,是我故意的。”
陸景初面無表情。
“那天我并不知道你們下班時間,也沒有提前去等你,是夏以酲告訴我的。”許蔚明看了他一眼, 聲音跟着輕下來,“停電之前我就一直在沖冷水。”
空氣凝滞了幾秒,陸景初吐出一個生硬的哦,突然想起來,“在此之前,我去你家睡,客房空調出事也是你弄的?”
許蔚明嗯了一聲。
陸景初吸了口氣,“還有什麽事?繼續。”
“……”許蔚明撚了撚手指,摸到蝦肉留在手中的黏膩,“你說過不生氣的。”
“我沒生氣啊。”陸景初說,“就這三件事?沒得了?”
“還有最後一件。”
陸景初靜候下文。
許蔚明垂下眼,濃密的眼睫像小扇子一樣搭下來,擋住了眼中的情緒, 過了一會兒才開口。
“你爸爸出院的前一晚, 你在我房間裏睡覺的時候……”
陸景初眉心一跳,頓時覺得後面的話他應該不想聽。
“我親了你。”許蔚明說完還補充了一下重點,“親的嘴唇。”
“……”
“就這些。”許蔚明說,“其他就再也沒有了。”
陸景初靜了須臾,強忍情緒卻還是阻止不了酡紅蔓上臉頰,連帶着耳根也紅了一片。
他什麽都沒說,羞赧地閉了閉眼,轉身離開,在許蔚明的視野裏留下一個倉皇逃離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