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第 22 章
——德者,性之端也。樂者,德之華也。金石絲竹,樂之器也。詩言其志也。歌詠其聲也。舞動其榮也。三者本于心,然後樂器從之。**
這是霍钰成從俄羅斯回來後,聽到林序說的第一段話。林序搖頭晃腦地背完這段話,然後目光灼灼地看着霍钰成。
霍钰成問:“考試考傻了?”
“才不是。”林序拼命往下壓嘴角,才不會顯得自己笑得太過高興,他說:“詩、歌和舞蹈都出自內心,樂器跟着進行共同的表演。這說明什麽?這說明音樂和舞蹈是絕配啊!”
霍钰成眉頭一挑:“詩去哪了?”
林序理直氣壯地說:“詩就在音樂和舞蹈之中。”
“嗯,詩就在音樂和舞蹈之中。”霍钰成話鋒一轉,“你知道天鵝湖的故事嗎?”
“知道啊。”林序原本是不知道的,但認識了霍钰成之後,他惡補了很多關于舞蹈的知識,《天鵝湖》這麽經典的芭蕾舞劇,他自然也去了解了一番。
公主在天鵝湖畔被惡魔變成了白天鵝,愛戀公主的王子在挑選新娘的那晚,及時戳穿黑天鵝的僞裝,去營救真正的公主。
霍钰成問:“你更喜歡黑天鵝還是白天鵝?”
林序說:“抛開品性,我更喜歡黑天鵝。”
“為什麽?”
“因為黑天鵝實在是太有魅力了。”林序看完天鵝湖之後,印象更深的确實是黑天鵝,白天鵝柔美而凄婉,黑天鵝高傲而睥睨,“但如果從品性上說,當然我會更喜歡白天鵝,因為我不喜歡壞人。”
黑天鵝以雷霆手段展現自我,白天鵝卻用純粹的愛去理解他人。這個世界上的白天鵝越多,愛和圓滿就會越多,黑天鵝帶來的更多是毀滅和瘋狂。不過這個世界上很少會有真的白天鵝和黑天鵝,黑白為一體才是常态,正如再善良的人內心也會有陰暗面,人性是如此複雜。
霍钰成問:“你會彈天鵝湖的伴奏嗎?”
“會啊。”毋庸置疑,這也是為了霍钰成學的,但霍钰成之前從來沒在舞室跳過天鵝湖,林序問:“你要跳天鵝湖嗎?”
霍钰成盯着他:“嗯,我要跳天鵝湖。”
“你要跳哪一幕?”
完整的天鵝湖太長了,霍钰成不可能跳完吧。林序這樣想。
“你會彈哪一幕的音樂?”
林序挺了挺胸膛:“我都會。”
“什麽時候學的?”
“有一些是我原本學鋼琴的時候就有學到,還有一些是你在俄羅斯的時候我自己學會的。”那個時候林序瘋狂思念霍钰成,獨自待在這間舞室的時候,只能通過學習舞曲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又或者說,将思念融進音樂裏面。
霍钰成輕輕一笑:“彈匈牙利舞曲吧。”
“好啊。”林序在鋼琴凳上坐下,“可以開始了嗎?”
霍钰成說:“随時都可以開始。”
林序按下鋼琴鍵,搭箭,開弓,旋律從琴鍵中迸射而出,在亮眼的白晝裏擦出火星子。
霍钰成剛剛跟林序說話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熱身,他們現在已經很熟悉彼此了,林序可以盯着他從熱身到結束練習,霍钰成也可以看着林序做聲樂練習,兩人都不會覺得尴尬。
《匈牙利舞曲》是德國作曲家約翰內斯·勃拉姆斯所作,混合了匈牙利和吉蔔賽民族音樂的特色,前半段較舒緩,而後半段的節奏強烈許多,音樂和舞蹈都由平和轉向熱烈。
林序不需要看琴鍵,目光都落到了霍钰成的身上,霍钰成去了一趟俄羅斯,回來之後好像又有進步了,他跳起來的時候更加有力,落下來的瞬間也十分輕盈。林序忍不住想,這就是天賦,霍钰成是天生的舞者。
如果蔣驚濤當初沒有把霍钰成從四平縣帶出來,霍钰成的舞蹈天賦也許會被埋沒,也許會有別的伯樂發現他,人生有無數條分岔小徑,無數個十字路口的選擇,或主動或被動,或激烈或平靜,人所謂的“命運”就是這樣構成的。
霍钰成跳的是白天鵝,林序目不轉睛地看着霍钰成,他分了神,手下偶爾彈錯了幾個音,但他不在意,霍钰成也不在意。霍钰成在跳天鵝湖的時候,視線也沒有離開過林序,林序想,那是因為他是霍钰成唯一的觀衆嗎?還是……還是因為別的?
——一舞結束。
林序跳下鋼琴凳,跑到霍钰成的面前,說:“霍钰成,你一定會成為很成功的舞蹈家。”
霍钰成知道,林序說的成功,并非世俗意義上的成功,但他想知道更具體的含義:“你對成功的定義是什麽?”
林序說:“可以寫在墓志銘上面的事情,快要死的時候,回想這一生,想起來也沒有遺憾的事情。”
霍钰成還沒說話,林序便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呸呸呸,我這樣說,不是詛咒你的意思。就是,就是……”
“我知道。”霍钰成看着他,眼裏柔情似水,林序覺得自己要溺死在這樣的眼神裏面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霍钰成将他的手拿下來,想看他的嘴是不是紅了,“別打自己。”
林序說:“沒事,我根本就沒用力。”
霍钰成“哦”了一聲,開玩笑道:“看來沒什麽誠意。”
林序揚起唇角,說:“對了,我想到了一個好玩的,但不知道你願不願意配合我。”
“什麽?”
“托舉!你托舉我吧。”林序那天看舞劇的時候,覺得這是最簡單的舞蹈動作,起碼他什麽也不用做,只需要被舉起來就可以了,比什麽留頭甩頭簡單多了,“但是我太重了,也許你托不起我。”
舞劇裏面被托舉的女舞者,都很瘦很輕,林序畢竟是個男人,雖然也不胖,但是肯定沒有那麽輕,而且他還沒有舞蹈基礎,霍钰成真不一定托得動他。
霍钰成沒有托舉過男人,但他看了眼林序細細的胳膊,覺得不至于托舉不起,說:“那試試。”
林序又興奮又緊張:“我真的很重……”
霍钰成說:“還行,看起來不重。”
林序将胳膊舉起來,撩開袖子,繃着肌肉給霍钰成看:“看到沒有?我的手臂上全是肌肉。”
霍钰成看着林序上臂上一層薄薄的肌肉驟然發力,繃出流暢的一筆直線,他笑了,說:“嗯,确實很有力量。”
“你嘲笑我。”
“這不是嘲笑。”
林序自顧自地說:“我當然不能跟你比,你是練舞蹈的,我是學音樂的,我天天坐在鋼琴前那麽多個小時,不長胖就不錯了。”他手上這一層薄薄的肌肉,還是練鋼琴練出來的。
霍钰成再次強調:“我沒有嘲笑你。”
“那你在笑什麽?”
霍钰成低頭看着他,他笑的原因能說出來嗎?他覺得林序太可愛了,說出來當然沒問題,但這似乎不是合适的時機。
林序看到他的眼神,就不敢讓他說話了,他擺了擺手,說:“算了,諒你也不是那樣壞的人,開始吧。”
霍钰成在“開始”上面犯了難,舞蹈托舉是雙人動作,被托舉的一方也并不輕松,托舉和被托舉的人都要将各個部位的肌肉、韌帶、骨骼運用起來,才能做出紛繁複雜的托舉動作。林序這樣直愣愣地站在地上,霍钰成一時想不出來應該怎麽托舉他。
“哦。”林序一拍腦袋,“是不是還要脫鞋子,我忘了,你等等啊。”
林序将鞋子脫下來,怕被霍钰成嫌棄,因此把襪子也脫了,霍钰成在他拖鞋的功夫裏,總算想到了應該怎麽托。
霍钰成說:“你別動,你就站在那裏,跑過來跳到我身上。”
林序:“啊?這樣會不會難度太大了?”
“不會。”霍钰成的聲音很沉穩,就像他這個人一樣,他說:“相信我,我能接住你。”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我自己。”
“你可以不相信你自己。”霍钰成的專業自信出來了,“你相信我就足夠了。”
林序在幾步之外的地方跺着腳,還是有些猶豫。
霍钰成問:“你不相信我嗎?”
“我當然信你。”林序深吸一口氣,“等會我跳上來之後,你要是覺得我太重了,就把我扔下來吧,我不會怪你的。”
霍钰成“嗯”了一聲,心想,他不可能扔下林序。
“我來啦!”林序到底是愛玩,他赤着腳小跑幾步,快跑到霍钰成面前的時候,鉚足勁往上跳,霍钰成雙手托住他的腰,穩穩地接住了他。
林序雙腿夾在霍钰成腰兩側,雙手摟住他的肩膀,有點不可思議:“啊?接住了!”
霍钰成逆光而立,托着林序的手臂十分穩健,整個人平定得像一棵樹,又像是一座山。
“嗯,你不重。”霍钰成實話實說,這樣舉着林序,确實挺輕松的。就是……他的手心緊貼着林序的腰,熱氣在肌膚上洶湧,二人的臉又離得很近,氣息交纏在一起,太熱了。
林序也感受到了,他稍稍後仰了一點,說:“這好像是我第一次平視你。”以他的身高,平時都只能仰着頭看霍钰成。或者他站着,霍钰成坐着,他就低頭看着霍钰成。
去掉好像,确實是第一次平視。
霍钰成問:“什麽感覺?”
“這樣看你,好像更好看了。”林序色迷心竅,一不小心說了心裏話,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僵硬地岔開話題:“你的手累不累?”
霍钰成說:“不累。”這甚至算不上是一個舞蹈托舉動作,頂多是在過家家。
“可是……”
“可是什麽?”
林序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我有點累了。”為了不讓自己掉下去,林序用腿死死夾住了霍钰成的腰,就這麽一會,他的腿已經開始抖了。
“腿累?”
“嗯。”
霍钰成下意識地将手滑下來,改為托着他的大腿。林序覺得霍钰成的手心好像帶着火苗,順着他的腰滑下去,所過之處都點起了一把火,他克制住顫抖的欲望,怕霍钰成察覺異常。
明明說好的是托舉,但二人現在的姿勢跟舞蹈完全無關,看起來倒像是情侶在玩鬧。
林序想到這裏,臉霎然紅了,他悄悄地挪開目光:“你平時跳雙人舞的時候,也是這樣對女舞者的嗎?”
霍钰成說:“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我說了你就要生氣了。”
“我不生氣。”現在的林序也氣不起來,他的臉紅得像剛煮熟的龍蝦,他恨不得将自己埋起來,埋進霍钰成的脖頸裏。
“她們比你靈活多了。”霍钰成說完後,先發制人:“說好了不生氣。”
林序:“……”
嗯嗯,他不生氣!!真的,他一點也不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