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林序立刻退出去，點進“我的回複”裏面，找到了回帖被删除的原因：你的回複已被帖主删除……

在北藝的論壇上面，帖主擁有對自己帖子的管理權，也就是說，茍導問不需要任何理由，就可以删掉不想看到的回複。

林序比剛才更氣了，要是茍導問不是做賊心虛，為何不敢正面回複他，而是偷偷摸摸删他的回複？

行，茍導問删除他的回複是吧，那他就重新發，看是他删得快還是自己發得快，他今天幹脆什麽也不做了，就在這裏耗死茍導問。

這回他不是直接将評論發到論壇上，而是在電腦上新建了一個文檔，将想罵的話一條一條地打出來，保存好之後，再發送到帖子下面。

Ctrl+C、Ctrl+V；Ctrl+C、Ctrl+V……

林序快速地重複這個動作，眼裏鬥志滿滿，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參加什麽重要的考試，勢必要拿第一名呢。

林序複制了十條之後，往上一拉，發現自己重發的前幾條已經被删除了，他冷笑一聲，将帖子拉回到最下面，繼續複制粘貼。他是練鋼琴的人，對自己的手速很有信心，enter、enter……他每次按下這個鍵的時候，手指都像在鍵盤上跳舞。

突然，消息的圖标開始閃動，有人給他發消息了。

林序又複制粘貼了十條之後，才打開了與那人的對話框。果不其然，私聊他的人是茍導問，茍導問的開場白非常不客氣：【你有病吧？你是誰啊？】

林序：【我是你大爺。】

茍導問：【你大爺？你是瘋狗吧。你為什麽一直在我的帖子下面發瘋？】

林序都要氣笑了：【我是瘋狗？？你這個道德敗壞的抄襲者、可憐蟲！我看你才是瘋了，瘋到分不清別人和自己的東西，把別人的東西當成是自己的。】

茍導問：【這就是我的原創，我沒有抄襲，你不要亂講話。】

林序：【呵呵。】

林序：【你沒有抄襲？你敢對天發誓？說這要不是你的原創你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你敢發誓嗎？你要是敢發誓的話，你就在下面輸入這句話，那我就信你了。】

茍導問：【神經病啊，你叫我發誓我就發誓？】

林序：【你不敢了是吧？】

茍導問：【不是不敢，是不想陪你這種瘋狗玩。】

林序：【抄襲心虛了是吧？】

茍導問：【你這是赤裸裸的污蔑。】

林序：【那你發誓啊。】林序将話題落回到發誓上面，心想，哪怕茍導問真的發誓了，估計也是因為不相信違背誓言會有報應，而不是因為他真的問心無愧。

茍導問：【……】

茍導問：【你從哪個精神病院跑出來的？】

林序：【你說對了，我是精神病院的工作人員，跑出來是為了把你這樣的精神病人抓回去的。跟我走吧，不要負隅頑抗了，你已經被正常人包圍了。】

茍導問：【你真的有病啊。】

林序：【有病的人說我有病，我就是沒有病的。】

茍導問還沒有來得及會罵林序，林序就複制了一首《相鼠》送給他：【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為？相鼠有齒，人而無止！人而無止，不死何俟？相鼠有體，人而無禮！人而無禮，胡不遄死？ 】

林序：【你知道這首詩是什麽意思嗎？如果你不知道的話，我可以解釋給你聽，不收你的學費。】

林序繼續打字：【我真的很好奇你是怎麽考上北藝的……】他打完一大段話，想要發出去的時候，屏幕上出現了一個“紅色感嘆號”，顯示林序已經被茍導問拉黑了，他沒法再給茍導問發消息了。

玩不起是吧？

拉黑了他還能回複茍導問的帖子嗎？林序想要試一試，卻發現自己連茍導問的帖子也打不開了。

是因為自己被拉黑了？還是茍導問受不住删掉了帖子？

林序不确定，于是他退出了現在這個賬號，用另一個手機號注冊了新的賬號，重新回到論壇。他記得茍導問的帖子的标題，他搜索關鍵詞，卻發現已經搜不到了。

看來帖子真的是被茍導問删除了。

按理說，林序是打贏了這場戰，但他一點也不高興。因為茍導問這麽惡心的人，居然是霍钰成的舍友，霍钰成晚上還要回宿舍睡覺，還要看見這條抄襲蟲，跟他呼吸一樣的空氣。

啊，實在是太生氣了。

林序氣沖沖地跑下樓，打開冰箱拿了一罐可樂，他現在想不到要保養嗓子了，他得喝點冰的東西降降火。

他重新回到房間的時候，發現手機正在震動，屏幕上顯示“霍钰成邀請你視頻通話”。

林序連忙用手指滑向接聽。

霍钰成的臉從屏幕中亮起，林序看了眼背景，覺得他應該是坐在了北藝圖書館門外的椅子上。

“怎麽給我打視頻電話了？”林序有點緊張，又很是興奮，之前他們雖然每天都聊，但僅限于文字和語音，現在多了視頻電話，意味着他們的關系又進一步了。

霍钰成的目光掃過他的臉：“想看看你現在是有多生氣。”

林序腦子一轉：“你看到了？”

霍钰成：“嗯，看到你一直在回帖了。”

林序：“你不是答應我不去看了嗎？”

“我是答應了，原本也沒想看。”有人經過，霍钰成稍稍壓低了聲音，“但是有人将帖子發到班群上了，說有個人一直在罵茍導問，我懷疑那個人是你，就去看了眼。”

結果真的是林序，霍钰成一直刷新帖子，看着林序發出去的評論不見了，又看着林序像愚公移山那樣繼續搬石頭。

霍钰成其實是一個很能忍的人，很難說是本性還是後天形成的，從小到大，他忍受父親、忍受嘲笑、忍受疼痛、忍受了數不清的委屈。有的時候他也不想忍，可是他沒有辦法，告訴毛玉蘭？母親也做不了什麽，只會讓她徒增擔憂。告訴蔣驚濤？那是老師，不是幫自己解決問題的，那沒必要。告訴梅冬絨？算了吧，每個人都有自己需要忍受的東西，他又不是最苦的那個。

而今天林序讓他不要生氣之後，自己卻跑到帖子下面為他出頭。

霍钰成看到那些回帖的時候，其實很難說明白自己是什麽感覺，他就是突然、突然很想見林序，想見林序的欲望超越了一切，他選擇了最快的方式，直接撥通視頻電話。

林序的注意力馬上到了班群身上：“哎呀，你們班的人居然轉發到班群上了？他們是怎麽說的？”

霍钰成說：“沒仔細看。”

“他們是不是說我的壞話了？”林序心如明鏡，哪怕沒有仔細看，瞥一眼也能知道他們說的內容，如果是好的話，霍钰成不會瞞着自己。

确實有的人為茍導問打不平，認為林序是在嫉妒茍導問的即興舞蹈，所以故意搗亂，但這樣的人不過兩三個，霍钰成覺得沒必要讓林序知道此事。

霍钰成轉移話題：“還是很生氣？”

林序說：“現在還好，剛剛氣到快要爆炸了。”因為看見了霍钰成的臉，所以現在的心情好了很多。

“別生氣。”霍钰成說，“為了那樣的人，不值得。”

林序糾正道：“那不是人。”

霍钰成十分配合：“好，那不是人。”

“你知道嗎？茍導問剛剛私聊我，罵我。”林序剛剛只覺得氣憤，現在看見霍钰成，覺得自己還很委屈。

霍钰成眉心一緊：“他罵你？”

“對啊，他說我是瘋狗，說我在發瘋，說我是神經病，還說我是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林序可記仇了，将茍導問罵自己的每一句話都記得清清楚楚。

霍钰成的臉色沉下去，林序被罵比他被抄襲更讓他感到憤怒。

林序看見霍钰成的臉色，連忙說：“你別生氣，我可沒有吃虧，我罵人比他厲害多了，我還給他發了一首相鼠，然後他可能被刺激到了，就把我拉黑了，把帖子也删了。”

霍钰成盯着林序看：“你說了他什麽？”

林序撓了撓頭：“就跟回帖的話差不多。”其實比回帖的時候還要狠，但他不想讓霍钰成知道，不想讓霍钰成覺得自己很“潑辣”。

這回輪到林序岔開話題：“茍導問有懷疑到你的身上嗎？有找你嗎？”

霍钰成說：“他哪敢來找我。”

抄襲了還舞到正主面前，那茍導問還真是挺大膽的。

林序說：“我怕我給你惹麻煩了。”萬一茍導問狗急跳牆，去罵霍钰成怎麽辦？

“你沒有給我惹麻煩。”

林序說：“他要是找你麻煩的話，你就報我的名字。”

霍钰成嘴角上揚：“報你的名字有什麽用？”

“就說我是罩着你的黑.道大佬，讓他小心一點，反正他也不知道我是誰。”

霍钰成笑弧加深，林序的表情是生動的，哪怕是在視頻裏，他整個人都是生機勃勃的。

林序的心怦怦跳，他說：“我在房間裏面。”

霍钰成問：“所以？”

“所以給你看看我的房間吧。”林序換成後置攝像頭，開始介紹起來，“這是我的床，我前幾天才換過床單呢。”

證明他很愛幹淨。

林序的床單是深藍格子款式，很簡約，床上還有一只毛絨絨的玩偶熊，霍钰成目測熊有一米高，長得有些潦草。

霍钰成問：“是你自己換的嗎？”

“當然，這是我為數不多的可以自己做的家務之一了。”林序将鏡頭湊近了些，對準了熊，“這是陪我睡覺的小熊，我喜歡抱着它睡，可舒服了。但是我的睡相不好，有的早上醒來之後找不到它，發現它是被我踢到床下了……”

霍钰成靜靜聽着林序的講述，嘴角浮起溫柔的笑意。

林序将鏡頭轉到衣櫃上，想了想，裏面好像還沒有整理，就沒有打開衣櫃門了。他又将鏡頭轉到書架上，說：“這裏的專業書比較多，基本都是關于鋼琴的，我最近還買了一些關于演唱的。嗯……非專業的書籍在這幾排，有詩集和小說，還有一些紀實文學。”

霍钰成突然問：“你喜歡王爾德？”

林序一怔，他是發現自己喜歡上霍钰成之後，想要了解同性戀，所以買了關于同性戀的書來看。其中包括王爾德的《自深深處》，白先勇的《孽子》和《樹猶如此》、郭強生的《斷代》、嘉德爾的《戴上手套擦淚》，普魯的《斷背山》，福斯特的《莫瑞斯》等等。因為林序喜歡給書籍歸類，所以書架上有一整排都是同志文學，霍钰成發現什麽了嗎？林序心一顫，慶幸自己此刻并不在鏡頭中，他維持着聲音的鎮定，說：“是啊，王爾德的作品都很不錯的。”

林序裝作若無其事，霍钰成也沒深入聊這個話題，他問：“這些書你都看完了嗎？”

林序做賊心虛地擡高鏡頭，讓專業書籍出鏡，他說：“專業的看得差不多了，不專業的只看了一半。那句話是怎麽說的來着？買書如山倒，讀書如抽絲，我也是個庸俗的讀書人。”

“你要升學，忙得沒什麽時間看書是正常的。”

“我們班有個女生天天看書，每天下課都在看書，一天就能看完一本。而且她不是亂看的，你要是問她書裏的劇情或者別的，她都能回答上來。還有啊，她看書從來不會影響成績，我覺得她好厲害啊。”

霍钰成說：“應該是因為熱愛讀書吧。”

有的人的精力是安逸給的，有的人的精力是熱愛給的，這也很正常。

岔開聊了幾句之後，林序緩過來了，他轉回前置攝像頭，說：“時間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霍钰成說：“好。”

林序抿了抿唇：“晚安。”

霍钰成彎唇：“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