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

第 28 章

林序去到咖啡店的時候，甘悠悠已經點好了兩杯抹茶星冰樂。

甘悠悠原本是往後靠在椅背上的，林序坐下後，她将身體往前伸，單手托住了下巴：“你來了。”

“嗯，怎麽還給我點了抹茶星冰樂？”甘悠悠昨晚給他發消息，問他有沒有時間，她有事找他。林序這幾天原本想在家陪着盧藝思，但甘悠悠的語氣十分凝重，林序想了想，還是答應了甘悠悠。

甘悠悠說：“你不是不喜歡喝甜的嗎？抹茶味的飲品應該适合你。”

“萬一我不喜歡抹茶，你不是白點了？”

“當然不會白點。你要是不喜歡，再點別的就好了，我可以喝兩杯抹茶星冰樂。”

“別折騰了，我還挺喜歡抹茶的。”

“那就好。”

“說吧。”林序喝了一口，“這麽急找我出來，有什麽事？”

甘悠悠的目光凝在杯子上：“很難以啓齒……但是不得不說的是，我找你出來，是想跟你借錢。”

“借錢？”林序壓住自己發散的思維，“為什麽啊？”

甘悠悠嘆了一聲：“我離家出走了，現在住在酒店，沒有收入，但是花錢如流水。我看了下銀行卡的餘額，發現我要是再不借錢，要麽只能回家，要麽只能餓死街頭，而我既不想回家，也不想餓死街頭，所以我只能借錢。”

林序問：“你要借多少？”他平時不記賬，也不會查看自己的餘額，他不太清楚自己現在有多少錢。

甘悠悠“啊”了一聲，問：“你這麽快就答應了？”

“你都走投無路了，身為好同學，我自然要幫你，難道我要見死不救？”

“不是……我只是覺得，你會先問我為什麽要離家出走啊，然後可能還會勸我回家，不一定會借錢給我。”

“在你眼裏，我是那樣的人嗎？”

“不是，但我不敢高估人性。”

“你這話說得……”林序笑了一聲，“說得我都不知道怎麽接了。”

甘悠悠說：“你也不要高估人性，防人之心不可無，萬一我是在騙你呢？”

“萬一你是在騙我，那就當我是蠢人吧。”林序不認為甘悠悠會騙人，不到萬不得已，甘悠悠不像是那種會低頭求人的人。

“我想借兩千，可以嗎？”

“可以。”這個數目不大，林序不用看餘額，也知道自己有錢可以借給甘悠悠。

林序将手機拿出來，問：“微信轉給你嗎？”

甘悠悠沒想到一切這麽順利，這麽快，她愣了一下，說：“林序，你真的……”

“我真的怎麽樣？”

“你真的是個好人。”

林序說：“嗯，我也覺得。”

甘悠悠問：“要不要我先寫張欠條？”

“不用了吧，這也太正式了。”

“你确定？萬一我借錢不還，你就沒有憑證了。”

“還是那句話，那就當我蠢，當我用錢買了個教訓吧。”

甘悠悠說：“好吧，你用微信轉給我吧，我應該開學的時候就能還給你。”

林序毫不猶豫，點開甘悠悠的頭像，給她轉了兩千一百。

甘悠悠拿起手機：“怎麽還多了一百？”

林序說：“你都走投無路了，還點了兩杯抹茶星冰樂，我看不下去了，這頓我請你吧。”

“這怎麽好意思？我找你借錢，還要你請我喝飲品？”甘悠悠斜着眼睛打量他，“林序，幫同學也不是這麽幫的，你要有點債主的高傲。”

林序聳聳肩：“轉都轉了。”

“我轉回給你？”

“不用。等你有錢了，你可以請我吃飯。吃飯堂的咖喱雞排飯就好，我喜歡吃那個。”

“我終于想到用什麽詞來形容你了。”

“什麽？”

“宅心仁厚。”

“多謝誇獎。”

“你不問問我為什麽要離家出走嗎？”

林序說：“你不想說的話，我問了就是在強人所難。你要是想說的話，那你就會主動說，不需要我來問。”

甘悠悠說：“好吧，因為我爸掐我脖子了。”

“什麽？”

林序克制住站起來的沖動，他原本以為甘悠悠離家出走，頂多是因為受不了父母吵架，或者跟父親或者母親其中一方鬧了巨大的矛盾，沒想到已經上升到了身體暴力了。

“他掐你脖子？”林序忍不住盯着甘悠悠的脖頸看，但許是已經過去一段時間了，又或者甘悠悠塗了粉底液，他看不出來紅痕，“你不應該離家出走，你應該報警。”

甘悠悠說：“我不能報警。”

“為什麽？”

“我不報警的話，我爸還會對我感到愧疚，我要是報警了，他連一絲絲的愧疚都感覺不到了。”

林序不能理解：“他的愧疚有什麽用？”

“他是我們家的經濟支柱。”甘悠悠說，“他的愧疚可重要了。”

林序一口氣喝了半杯星冰樂：“你爸為什麽要掐你的脖子？”

甘悠悠說：“因為我發現他出軌了，我質問他。他覺得我不應該知道這件事，更不應該管這件事，所以我頂撞他的時候，他很憤怒，他掐住了我的脖子，想讓我閉嘴。我爸掐住我脖子的時候，好像整個人都瘋了，或者說，他根本不像是個人，他像野獸。他看着我的眼神，好像我不是他的女兒，而是他的仇人。我很害怕，他好像真的恨不得殺了我，我媽站在旁邊，一直拍他的胳膊，但是他不放手……我覺得我快要窒息的時候，他終于回過神來，松開了手。我現在不敢想象，他那個時候要是沒有冷靜下來，我是不是已經被他掐死了。”

這個世界上會多一個殺人犯，少一個高中生，但對于世界來說，這無關痛癢。

林序嗓音發緊，他不知道此時此刻，他應該說些什麽。

甘悠悠繼續道：“你知道更可笑的是什麽嗎？更可笑的是，我媽媽比我更早知道我爸出軌了，但是她什麽也不說，她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好像這樣就可以欺騙自己，什麽都沒有發生過。那天我跟我爸吵架的時候，她居然不是跟我站在一邊，一起指責我爸，而是站在了我爸那邊，說什麽這是他們兩個人的事情，不用我來管。”

“後來呢？”

“我爸松手之後，他也愣住了，好像不敢相信他掐了我的脖子。可事實就是事實，我躲回了我的房間，反鎖了房門，不管他們怎麽在外面喊我，我都沒有開門。我打開行李箱，将我需要用的東西全塞了進去，整理好行李之後，我就開始等，等到我爸不在房門外的時候，我就拖着行李箱出門了。我媽看見我，攔住了我，問我要去哪裏。我說我要去沒有人掐我脖子的地方，我媽說我爸不是故意的，他很愧疚，他想跟我道歉，但是我就是不開門。我問我爸現在在哪，我媽說他明天還有應酬，先去睡覺了。我就覺得無比諷刺，真的，怎麽會有父親差點掐死自己的女兒之後，還能睡着覺的啊？那個時候我心灰意冷，對他們兩個人都失望透頂，我沒再跟我媽說話，提着行李箱就跑出來了。”

林序說：“不管你覺不覺得冒犯，我都必須要說這句話，你爸不配為人父。”他原本想說你爸泯滅人性，出口的時候還是用選擇了較為溫柔的語言。

“你盡管罵他好了，我巴不得有人跟我一起罵他，怎麽會覺得冒犯？”

“你爸不是人。”林序還是說出來了。

甘悠悠狠狠點頭：“沒錯，我爸不是人。”

“之後你打算怎麽辦？”

“等你借我的錢也用完了，我就只能回家了，還能怎麽辦？”

“你回去之後，不會有什麽事情吧？”

“不會的，起碼短時期內不會。我懶得管他出軌的事情了，我媽都不在意，我在意什麽？既然我不管他出軌的事情，就懶得跟他說話，這樣我們就吵不起來，他只要不暴怒，我的脖子應該不會有事。而且，我回去也不會待多久，等從我爸手上拿到下一年的學費和生活費之後，我打算高三一整年都住在學校，不回家了。”

“那就好。”

“等高考結束之後，我應該也不用靠家裏了。現在要不是為了錢，我才不想回去看我爸的臉色。”甘悠悠低嘆一聲，“我知道我爸出軌的時候，雖然生氣，但是也沒有太過生氣，我明白人類的劣根性。但是我知道我媽早就知道我爸出軌的時候，我簡直要氣死了，怎麽會有這樣傻的女人，雖然我是女兒，是晚輩，但對着我媽，我真的只能用那句話——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林序捏着杯身：“我明白。”

甘悠悠突然問：“你相信這個世上存在愛情童話嗎？”

林序說：“我相信愛情童話是存在的，但是稀少。”

“我現在連稀少的愛情童話都不相信，我覺得世界上就是沒有愛情童話的，我的意思是，真的打出he結局的愛情，其實都不是那麽的皆大歡喜。能夠相伴相守幾十年的夫妻，也許只是因為習慣。能夠一輩子都專一對待愛人的人，也許只是因為懶惰。明明知道對方一身缺點卻還是願意包容那個人，也許只是因為利益。還有的戀人在最愛對方的時刻雙死，也算是he結局了吧，但那也許只是因為他們相守的時間還不夠長，還不足以讓這段感情分崩離析。”

林序聽得瞠目結舌：“你對愛情的态度好悲觀啊。”

“沒辦法。”甘悠悠聳了聳肩，“我爸媽這個樣子，讓我怎麽相信愛情？”

“不能以偏概全嘛。”

“我不管，我現在就是要以偏概全。”

“行，你相信你所相信的就可以了。”

“我也是這麽覺得的。”

林序說：“你回家之後，如果你爸再傷害你……”

“我學聰明了，應該不會有這個如果。”

“我是說如果。”

“好吧，你說。”

“如果他再傷害你，你就給我打電話吧。”

“給你打電話有什麽用？”

“當然有用……我帶人去救你。”

“帶人？”甘悠悠瞪大眼睛，“你不是吧，林序，你可是個好學生啊，你什麽時候認識混混了？”

林序：“……我說的帶人，不是帶混混。”

“那是什麽人？”

“一個舞蹈生。”林序想了想，補充了一句，“成年了。”

甘悠悠：“……我爸打我，你帶一個舞蹈生來幹什麽？”

“救你啊。舞蹈生诶！渾身都是肌肉和力量！他還有一米八六呢！他站在那裏你爸就不敢動你了。”

甘悠悠哈哈一笑，說：“行，不過你什麽時候認識舞蹈生了？”

“我去北藝練琴的時候認識的。”

甘悠悠“卧槽”了一聲：“你怎麽跑去北藝練琴啊？”

“因為我發現了一個沒什麽人去的舞室。”

“在哪啊？我也去！”

“那是我的秘密基地，我不告訴你。”

林序心想：他和霍钰成的秘密基地，甘悠悠去做什麽？去當電燈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