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喝酒
喝酒
一場不算舒心的談話像是某場戰争爆發的開始,當嚴權這小子察覺不對勁兒的時候,已經是兩天後了,他疑惑問:“林閑這幾天都沒來?”
“嗯。”
“怎麽回事兒?”
“不知道。”
見梁折一副并不想說話的樣子,嚴權猜這兩人八成是鬧矛盾了,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問道:“你明天就去外婆家了吧?”
“嗯。”
“那你待個八九天回來,林閑應該也要走了吧?聽說他們那邊的學校開學都特別早。”
“嗯。”
“媽的。”說什麽都是嗯,嚴權幹脆閉嘴,過了會兒沒忍住感慨,“那估計見不了幾面了,林閑以後應該也不大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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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李叔帶着一身酒味回家,上樓爬樓梯時,樓梯口沒燈,他歪歪斜斜走,連續被絆倒了兩次,當第三次摔得屁滾尿流後,他直接破口大罵,罵罵咧咧聲成功喊亮了整棟樓的聲控燈。
這人也是奇葩,見燈亮了,就一路罵上了六樓,除了有點廢嗓子,再也沒摔過。
到了六樓,他劇烈的咳嗽着想喘口氣,燈估計也累了,‘咻’的一聲就暗下去,李叔摸黑去找鑰匙,鑰匙相互碰撞一陣響,他剛掏出鑰匙插進鑰匙孔,醉眼的餘光瞥見一抹猩紅。
李叔下意識看過去,就看見有人坐在樓梯口,黑壓壓一大團,看不清楚具體樣子,那抹猩紅倒是吓人。
李叔被吓了一跳,手猛的一抖,鑰匙硬生生被擰斷了。
“操——”
一聲驚呵再一次喊亮了聲控燈。
李叔就見對門那小子坐在階梯上,身高腿長的,一只手搭在膝蓋上,另一手夾着根點燃的煙,他皮膚很白,頭發微長,也沒帶眼鏡,擡眼看過來時還真有那麽點……說不清什麽感覺,就好看得有些紮眼睛。
李叔吼道:“你什麽毛病啊?坐這幹啥?大半夜吓死個人!”
他吓得酒都醒了一半,嘀嘀咕咕着想把鑰匙拔出來,結果鑰匙頭出來了,根兒卡裏邊了。
李叔徹底清醒了,把鑰匙頭憤憤往地上一扔,就聽少年人問了句:“幫你打個電話?”
“什麽電話!”
“門鎖專修。”
“你他媽上哪找電話?”
“擡頭。”林閑面無表情道,“識字麽?”
李叔下意識擡頭,他雖然沒讀過什麽書,但字還是識得幾個的,一擡頭就看見牆上貼着廣告紙。
門鎖專修!換門修鎖……業務廣……什麽東西,電話xxxxxx……
還有水電修理……
家具電器,應有盡有,包您滿意!……
這地方基礎設施不怎麽樣,廣告倒是做得随處可見,多神奇的地方。
家門是進不去了,李叔自個兒打了電話叫人來修鎖,就一屁股坐到林閑下邊的樓梯上。
“給支煙。”李叔說,見林閑沒什麽表情的垂眼看他,李叔當即瞪眼,“怎麽了!要不是你坐這兒吓人,老子能把鑰匙擰斷在鑰匙孔裏?!”
這人一來,聲控燈基本沒暗過,林閑把煙盒扔過去:“說話聲音小點。”
“怎麽了!”
“別擾民。”林閑說,“我不想大晚上去派出所寫檢讨。”
李叔瞪着他,憤憤的點燃煙沒吭聲。
他猛吸一口煙,含糊道:“你幹什麽了?一臉頹廢樣兒!”
林閑掃了他一眼:“論頹廢,那我還真比不上您。”
“別扯我,說你呢!”李叔不爽道,“來,跟叔說道說道,是跟家裏鬧矛盾了,還是談朋友不順利,還是沒錢吃飯了?”
“叔好像還挺懂的。”
“那是,叔就喜歡看熱鬧。”
“……”
林閑唇間抿着煙,手指将煙拿下來後,呼出的煙霧模糊了眼裏的情緒,什麽也瞧不出來:“你老婆為什麽跑啊?”
“……”
李叔深吸一口煙:“還能因為什麽?看老子窮……你小子又扯到我身上了!”
林閑輕笑了一聲沒說話。
反正也沒什麽事可幹,李叔大咧咧伸直腿,問:“你家有酒沒有?邊喝邊唠嗑?”
林閑家原本只有兩箱王老吉,但不知道是哪天,買了一打啤酒凍冰箱裏,他一瓶沒喝,搬到樓梯道時,李叔還有些不滿意,嘟嘟嚷嚷:“……啤酒有什麽勁兒?”
結果一口冰啤下去,當即舒爽的喟嘆一聲:“真不錯真不錯。”
林閑将煙掐了,單手扣開拉環,仰頭喝了一口後,沒其他什麽感覺,就是冰涼液體滑過喉嚨,進入腸胃的過程十分清晰,倒是挺有趣。
兩人就對着一打啤酒,邊喝邊說,大多是李叔在說,到後面,李叔應該是醉了,說話也開始含糊不清,斷斷續續的,也聽不懂在說些什麽。
林閑突然發現自己酒量還行,三瓶啤酒下肚,什麽感覺都沒。
等修鎖的上樓,看着這半老半少,還有地上雜亂的啤酒罐,着實被吓了一跳,李叔遞過去一瓶酒:“兄弟!來一瓶?!”
修鎖的:“……不了不了。”
修鎖的加快速度搞完,拎着工具包就走了。
李叔拍拍屁股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哎呦!可以回家睡覺喽!”
林閑手搭在膝蓋上,手裏還抓着瓶啤酒,啤酒罐散發着冷氣,将他的手指都潤濕了,手機突然響了一聲,他打開看了一眼,随手放一邊,沒什麽反應。
嚴權發的消息。
——你跟折哥吵架了?哎呀,有什麽好吵的,折哥明兒一早就走了,估計回來的時候你也回那什麽北桉了,這輩子估計都不太回來,也見不着了,不準備送個別?
林閑突然又覺得自己酒量沒那麽好,心跳滞了半響後,意識都開始模模糊糊,胸腔很悶,腹部一陣絞痛,挺難受的。
估計是啤酒太冰了,他覺得。
李叔大力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嘿!叔雖然不知道你碰着了什麽事!但是事總是可以解決的,人有手有腳有嘴有腦子,就是為了能動手動嘴動腦解決問題!”
“……”
林閑舉着啤酒跟他碰了一下,又仰頭喝了一口。
回家後,林閑去接了杯熱水,邊喝邊給嚴權回消息。
林閑:他什麽時候走?
嚴權還沒回,他将熱水喝完,覺得頭有些痛。酒的味道他一直不太喜歡,以前一口都咽不下去,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不知不覺喝了那麽多。
門鈴突然響了。
估計又是對門大叔,林閑揉了下腹部,走過去開門:“怎麽……”
話說一半停住了,林閑靠着門框,腦海裏冒出一個念頭,原來喝酒不僅會頭昏腦脹,還會出現幻聽幻視。
比如他聽見門鈴響了,比如他開門時看見梁折站在自家門口,身側還帶了個行李箱。
梁折看了他一眼,輕微蹙起眉,想問他是不是喝酒了,結果就見這人往後退了兩步,嘭的一聲把門關了。
“……”
沒過一會兒,門又開了,林閑像是清醒了一些:“你怎麽來了?”
沒等梁折說話,他又問:“因為明天要走了,想起這事還沒完,想來做個了斷?”
梁折看着他,突然往前跨了兩步,扣着林閑的後腦勺,低頭吻下去,力道很重,唇分時還咬了一下。
梁折低聲說:“你這張嘴有什麽真的挺欠的。”
林閑擡手往嘴上抹了一把,抹了一手血,他踹了梁折一腳,“你是狗嗎?”
梁折将行李箱拖進來,順手将門關上:“跟你學的,一生氣就咬人。”
“我他媽……”林閑被氣笑了,“我什麽時候咬……”
仔細回想了一下,确實有這麽回事,他面無表情閉了嘴:“你生氣?你氣什麽?”
梁折坐在行李箱上,長腿伸直撐着地板:“你說呢?”
“說屁。”林閑煩躁的蹙眉,轉身往沙發走,走到一半突然被人锢住腰,緊接着被抱起,下一秒就一起摔在沙發上。
林閑一陣頭昏眼花,都不知道是該罵這人有病,還是誇他臂力好。
梁折覆在他身上,一手環在他腰間,另一只胳膊肘卡在他脖子上,林閑感覺有些呼吸困難,偏頭急促的喘了口氣:“你是想分開時打一架……”
話沒說完,又被他堵住了嘴。
媽的。
林閑要瘋了。
梁折壓制着他,濃顏系長相給人的壓迫感很強,這會他黑沉沉的眼裏帶了幾分不悅:“你煩死了,不想聽你講話。”
林閑氣笑了,他低罵了一聲:“你才煩。”
他掙紮了一下,沒掙開,當即道:“你起開。“
梁折沒起:“我放開,你就想打架。”
“……”
林閑咬牙,氣得酒都醒了大半:“好樣的,有本事在我身上壓一輩子。”
話音剛落,氣氛頓時有些詭異,梁折呼吸沉了一下,低聲說:“你別說話。”
“就你能說。”
梁折忍無可忍,俯下身吻他,這次吻了很久,林閑感覺舌頭都麻了,酒的後勁兒似乎也上來了,反正他感覺自己輕飄飄的,有點要飛升的意味。
梁折湊到他耳邊:“你聽我說,別打岔。”
林閑沒吭聲。
梁折斟酌了一下語言:“你要不要……跟我回外婆家?”
林閑腦子轉不過來:“什麽意思?”
梁折說,“我對你有好感才想和你在一起,沒想着玩玩。雖然結果并一定好,但我是真心的。跟我去外婆家,你在這的每一天我都陪你,陪到你離開為止。”
林閑:“我離開後呢?”
“異地戀。”梁折嗓音有些低,“所以你考慮一下,要不要跟我繼續?”
林閑偏了下頭,梁折手撐在沙發上拉開了兩人的距離,正準備說話,就見身下這人露出的小半張臉都是紅的,一片血色順着脖頸沒入衣領。他皮膚很白,紅得特別明顯。
梁折伸手去捏他的耳垂:“你怎麽這麽紅?羞的?”
話音剛落,就被林閑勾住脖子往下帶,林閑貼着他的額,呼吸交纏,纏倦難分,暧昧非常,只是語氣不是太好:“喝酒喝的。”
兩人貼得很近,梁折揉了下他的頭發,低頭時,一聲含糊的應答聲被吞咽入腹。
林閑以前沒喝過酒,更沒體會過醉酒的感覺,這會酒的後勁兒上來了,他才發現這種感覺似乎還好,精神亢奮,但意識模糊像是沉在雲端,上不去下不來。
林閑身體一僵,突然悶哼了一聲,偏頭時,一雙眼裏潋滟着水光,泛着紅,魅惑又純欲。
梁折愣了下,将手伸回來,側身去抽放在桌上的紙巾,緊接着咽喉底壓着幾聲悶笑:“你這……”
林閑摁着他的肩将人壓回沙發:“閉嘴!”
梁折:“好,你先起來。”
林閑沒理,欺身吻他,膝蓋擠進他腿間,緊接着俯身。
梁折呼吸一滞,半響後沉着眼擡手去摸他的頭發,修長的手指隐沒發間,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見。林閑的頭發有些長,起落間觸碰着皮膚,很癢,他的呼吸開始急促,手上也不自覺用力。
…
林閑靠着沙發坐在地上,擡眼看過來時,眼尾挑着幾分得意,他輕嗤道:“你也不過如此。”
說完,他揉了把自己的頭發:“再來幾次我估計會禿。”
“你好勝心怎麽這麽強?”梁折看着他,突然扔了個沙發抱枕過去,“墊着。”
林閑這會全身犯懶,就想睡覺,他半眯着眼,将頭靠在梁折大腿上,含糊說:“我挺喜歡你的,沒想玩玩。”
“嗯。”梁折起身将他抱上沙發。
距離又近了,林閑睜開一只眼看他,突然道:“你是混血吧?”
他早就想問這個問題了,每次近距離看梁折,他都會被他的五官驚豔,輪廓很深,十分立體,典型的濃顏長相,除此外,還有點異域風情在裏邊。
梁折撈了個毯子蓋他身上,“不是,可能因為是少數民族。”
“什麽族?”
“苗族。”
後邊林閑又說了些什麽自己都記不清了,第二天一早睜眼時,被陽光刺了一下,他擡起胳膊,緩了一會後才慢吞吞坐起來。
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沒過一會兒他就感覺一股力道托起了自己的下巴。
梁折半蹲在床邊,見他緩得差不多了,才将一杯熱水遞過去:“喝了。”
林閑就着他的手喝了一杯水。
這人剛睡醒就兩種狀态,要麽很暴躁,要麽很呆。很明顯,今天林閑的狀态屬第二種。梁折将玻璃杯放好,問道:“你要帶什麽東西?我先幫你收拾一下。”
“什麽東西?”林閑沒反應過來。
梁折:“跟我回外婆家。”
“……”
林閑揉了下頭倒回床上:“随便收吧。”
“頭疼?”
“有點。”
梁折放下手中的衣服,走過去替他揉了下太陽穴,問道:“喝了幾瓶?”
“記不清,三四五六都有可能。”
“不是一口都不能咽?”
“鬼知道為什麽昨天能當飲料喝。”林閑偏了下頭試圖在他懷裏找個舒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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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權快步跑上六樓,措不及防踩上一個會滾動物體,差點兒後腦勺着地,他抱緊懷裏的東西,急忙抓扶杆才幸免遇難。
心有餘悸的站直,就見六樓樓梯口滾滿了啤酒罐,他看得目瞪口呆,梁折打開門讓他進去後,他都還在驚嘆:“昨晚有人在六樓開party嗎?還是誰這麽不講素質,啤酒瓶亂扔?”
梁折給他倒了杯水:“林閑和對門的……李叔喝酒。”
“啧啧。”嚴權剛搖頭表示驚嘆,搖了兩下後驀地頓住,“林閑不是說他不能喝酒嗎?!這個騙子,他那天诓我的吧?林閑人呢?!”
梁折看了他一眼:“別煩他,他真不能喝。”
嚴權:“他人呢?!”
“感覺酒沒醒,不太清醒。”見他拔腿就要去找人,梁折輕聲警告,“他現在脾氣不是很好。”
“……”
嚴權收回蠢蠢欲動的腳,突然把懷裏的東西扔過去:“吶,你讓我從孃嬢那抱來的貓。”
見這人虎到初生的小貓都這麽直接扔過來,梁折開始懷疑嚴權抱了貓一路,這貓能不能活着?
見貓怯生生的發抖,梁折擡腳踹了他一下。
嚴權躲開,問道:“你要貓幹什麽?”
“給林閑的。”
嚴權震驚:“你讓他養貓?!是什麽錯覺讓你覺得他能養活一只貓?”
“我怎麽不能養了?”一道略微不耐煩的聲音插進來。
林閑從房間裏走出來,他穿了件寬松的白色T恤,下邊是一條棉質淺灰長褲,他頭發淩亂,像是有些沒睡醒般眉眼微垂,開口時的聲音帶着啞意,嚴權正要說話,目光觸及到他手臂上的紅痕時,頓時明白了哪裏不對勁。
不對,還是不對勁。
為什麽他會覺得林閑的慵懶之下多了幾分欲色?
不對勁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