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章

第 31 章

确認白煜徹底冷靜下來了,鹿聞笙才站起來環視了周圍一圈。

桌子上的東西瞬間将鹿聞笙的目光吸引過去。

“你給小白吃花椰菜了?”

張滿村小聲回答道:“就烤肉盤裏帶的,我順手烤了。”

鹿聞笙臉色吓人,張滿村回話也戰戰兢兢的,“怎麽了嗎?”

“小白讨厭花椰菜,以後別把這個東西往她面前擺。”

張滿村也不敢多問,趕忙答應了下來,并把這一點牢牢記在心裏。

幾人安靜了一會兒,張滿村還是沒忍住,問了句:“白煜,她怎麽了嗎?”

“沒事,之後也別再提今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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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哭聲能有多凄慘、人的生命又有多頑強,白煜很清楚的知道。

人是很難纏、又很堅韌的動物。

無論施以多麽殘酷的暴行,總能用最快的速度恢複,并把自己僞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

要說白煜為什麽能這麽肯定的原因,是因為她已經見過無數次類似的場景了。

她見過無數次的暴行、也見過無數次的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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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國家很注重兒童權益保護,因此想把一個孩子帶回家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情。

各種亂七八糟的證明、填不完的表格、沒完沒了的面試、似乎沒有盡頭的家訪……

但從國內的黑心機構弄來一個小孩,要快速且便捷的多。

白煜以為自己是很幸運的,周圍的朋友也都很羨慕她。

因為她不僅得到了大家夢寐以求的收養名額,最重要的是,這是一個來自國外的大單子。

客戶非常慷慨,明明只收養了白煜一個人,卻給福利院裏的孩子都送了禮物。

他們這些連福利院大門都沒踏出去過的孩子,從未見過這麽慷慨的好心人、也從未見過這麽多精美的食物和玩具。

身處樊籠的他們,壓根想象不到國外生活的美好。

白煜也是這樣。

她以為自己轉運了,她以為命運之神終于願意眷顧她了。

白煜滿懷期待地踏上了前往異國的飛機。

生活很美好,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好上百倍、上千倍。

舒适的床鋪、幹淨的衣物、精心烹制的美食。

她的養父養母也和她想象中的一樣,和藹、親切、溫柔。

她的養母在她到家的第一天,就遞給她一份歡迎禮物。

那是一個八音盒。

閃着金光、旋轉着的八音盒。

白煜從未見過那麽漂亮的東西,那是集合她全部詞藻也形容不出的美好。

可她的幸運還遠遠不止如此。

她不光有了漂亮的八音盒,她還有了獨屬于她自己的房間、一衣櫃穿不完的漂亮裙子。

白煜做夢都不敢想的東西,現在就發生在她眼前。

白煜自從來到這個家,每天都在踹踹不安;她總擔心這是一場夢,一場她臆想出來的美夢。

可就算這是夢也沒關系。

她知道,世上沒有這麽平白無故發生的好事情,她清楚的知道這就是一場夢。

只不過她還是祈禱着,她能不能稍微貪心一點,就一點點。

能不能,讓這場夢醒來的時間再慢一點。

再慢一點。

只要一點、真的只要一點點就好了。

白煜如此祈願着,然後上帝聽到了白煜的願望,他真的讓這場夢變成了一場永不清醒的夢境。

只不過,這場美夢,不知從什麽時候起,變成了一場噩夢。

當噩夢真實降臨的時候,白煜才稍微有一點真實感。

她就說嘛,世界上哪兒有那麽好的事情,還全讓她碰上了。

這個惡心的世界,才是她本來應該有的生活啊。

她從不知道,一個弱小的女性,竟能發出那麽撕心裂肺的叫喊聲,能流出那麽多刺目的紅色。

她也不知道,一個看着平平無奇的男人,能爆發出那麽大、讓人完全無法反抗的力量。

白煜聽得多了、見得多了,漸漸的也有些麻木了。

她現在已經可以做到冷眼看着眼前的鬧劇,然後在事後上去,目不斜視地清理幹淨一切。

白煜讨厭花椰菜,很讨厭很讨厭;因為花椰菜的味道會讓她想起那個令人作嘔的男人。

那個男人經常吃花椰菜。

他會在發洩完自己的怒火後,一邊大笑着嘲笑地上□□的女人、一邊吧唧吧唧吃着花椰菜。

綠色的花菜,在白煜眼裏失了顏色,變得灰暗、染上一層鐵鏽般的顏色。

白煜也讨厭裙子,因為裙子是人受傷後,最方便扯下來包紮傷口的東西。

她那些漂亮的裙子,在一次又一次的吵鬧中、在不知第幾次的收拾殘局後,被扯得不像樣子。

最終,沒有一條能見人的了。

這場噩夢日複一日,正如白煜所祈禱的那樣,毫無醒來的跡象。

白煜每天重複着同樣的生活。

看一場鬧劇、鬧劇結束後收尾處理、再沉默地等待下一場鬧劇的到來。

白煜在這沒有輪回的日子裏,漸漸失去了知覺、沒有了思想;她好像從一個戲中人,變成了觀戲人。

她以為自己會沉溺在這場夢境裏,再也沒有醒來的日子。

可變故,總是會突如其來的闖入你的生活。

一如白煜來到這個家的那一天,又一如今天。

這天,這個男人又在一如往日的發瘋。

唯一的區別就是,今天男人尤其的火大,下手也比往日狠多了。

藏在樓梯間的白煜偷窺着這一切,皺了皺眉。

地上的女人已經快昏過去了,可男人還沒停止。

再這麽下去,今天這個急救電話是必須得打了。

打急救電話就意味着,女人身上的傷痕瞞不過去;女人被暴露的風險在這個家裏并不意味着得救,而是等于新一輪更慘烈的待遇。

再嚴重一點,白煜之後的日子估計不能像現在這樣,再繼續偷偷躲在樓梯間了。

平日裏男人都有控制自己的力道,盡量控制着不讓傷口嚴重到必須去醫院的地步。

白煜來這個家這麽久,深谙保護自己的道理。

小時候,她不是沒有試圖反抗過;可結果就是,不僅一點兒用都起不到,還會白添一名傷者。

從此以後,白煜就學聰明了,男人發瘋的時候,她是絕對不會出現在男人眼前的。

可現在,女人明顯是撐不下去了。

這麽多年的沉默積攢在白煜心中,連她自己都沒發現的時候,漸漸被喂養成了一個龐然大物。

白煜的足尖小心點在地上,像一只輕盈的小鳥,不留一點兒痕跡。

白煜挪動着,小心靠近争吵的源頭。

她在試探、在飛翔。

白煜揮動的雙臂像是翺翔的雄鷹、迸發的身影像是瞄準敵人頸部的禿鹫。

“咚”的一聲,男人倒下了,毫無防備的被白煜這個新生的猛禽咬斷了脖子。

白煜的指尖發顫,她大口喘着氣,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雙手。

她成功了。

她成功了!

她靠自己,打倒了這個宛如山巒一樣的男人。

原來,這個在家裏擁有絕對力量與話語權的男人,是這麽簡單而又輕易就能被打敗的嗎。

白煜頭次嘗到勝利的滋味,嘗到擁有力量的快樂,整個人有些恍惚。

她在此刻突然明白了男人,她好像和這個男人共情了。

比起只能可憐兮兮躲在樓梯底下,比起只能等着別人來救自己的女人;掌握力量、獲得話語權的快感簡直能讓人上瘾。

白煜心中的怪物終于長大了,它被鮮血喂養長大,在白煜親手解決自己的第一個獵物後,它徹底成熟了。

此時的白煜還沒意識到這個怪物的可怕,她沉浸在勝利與力量中不可自拔。

等這股血冷靜下來,白煜終于意識到了麻煩。

白煜不記得自己最後是怎麽離開那個家的。

朦胧中,她好像報了警。

那個男人最後是被一堆警察押走的。

而她,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偷偷溜了。

她不要再做那個只能聽別人的安排,只能等待別人的一點垂憐才能活下去的小女孩。

她要成為那個有決定權,充滿力量、主宰別人的人。

白煜初嘗勝果,可一跑出這個熟悉的地方,她又像是新生的雛鳥,一無所知,只能四處碰壁。

她一個沒錢的黑戶、外加黃種人的皮膚,壓根沒有正常活下去的辦法。

很快,白煜就成了流浪街頭的小乞丐。

小乞丐也是有小乞丐的規矩的。

像白煜這種人,乞丐堆裏沒一個歡迎她的。

連街邊要錢,都會被別的乞丐驅趕。

白煜剛嘗到一點自由的味道,還沒來得及大口喘息,她就快要被餓死了。

就在白煜朦朦胧胧的要被餓昏過去之際,嘴邊被遞過來半塊面包。

白煜看也沒看,憑借生存本能直接一口咬下去。

半個面包被她囫囵吞肚後,白煜才一點一點恢複視線。

她看向遞給自己半個面包的人,是個和她一樣,都是黃種人的男生。

這個男生手裏拿着另外半塊面包,正往自己嘴裏塞。

男生見白煜盯着自己手裏的半塊面包,以為是白煜沒吃飽想要他手裏的。

男生歉意地笑了笑,“抱歉啊,我也只有一塊面包。這個給你,我今天就要餓肚子。”

見白煜沒反應,男生歪了歪頭,“聽不懂我說的話嗎?算了,估計是其他國家的吧。”

這男生試圖用英語給白煜講話,可這人的英語實在是稀爛。I呀YOU呀的,指手畫腳說了半天,也沒說清楚。

白煜出聲打斷了男生繼續折騰自己的行為,“沒事,謝謝你。”

男生頓住了,下一秒用一種“你耍我玩啊”的眼神,破口大罵道:“你聽得懂我說話啊,那你不早說,害我這麽費勁。”

男生把自個兒折騰的口幹舌燥,順勢坐白煜旁邊,拿出一瓶水咕嚕咕嚕喝起來。

“诶,我叫鹿聞笙,你叫什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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