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舍勒綠（1）
第32章舍勒綠（1）
“和光同塵是國內知名聲優經紀工作室，屬于GR（Graviton）旗下。影視、廣播劇、游戲、動畫等有聲作品均有涉獵，參與過公益片《與你同行》、紀錄片《環境與自然》、影視劇《呦呦鹿鳴》、《一生一世陌上花》等作品……”
跳過官方的話術，下面列出的配音演員蘇印聽過幾個，和光同塵還開了配音培訓班，招募廣大有志配音的演員加入工作室。詞條最下面是合作過的一些項目，挨個看下去不少廣播劇，拉到底一水的IP改編。
蘇印呆住。
轉頭搜了GR的詞條，依舊是一水的改編。
想起當初自己慎重其事講出那些話的模樣，臉上一片燥熱，一時間不清楚這股自肺腑升上來的感覺到底是什麽。
“資本如果有良心，你家也不會這麽富了。”葉零無情潑冷水。
說起來蘇家也算的上是良心企業，可無奸不商不是假話，不然她為什麽會讨厭那些利益往來。
她還傻呆呆的跟他講什麽創作感想，此刻她羞憤地想死。
關掉網頁，下面的詞條有解釋和光同塵四個字的意思，不露鋒芒與世無争，怎麽看都不像是那位單總的作風，倒是和他一貫給她的感覺差不多。
蘇印很快冷靜下來，被诓騙的不适來源于對對方的期待，可是，她什麽時候對他這麽信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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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原》在各大院線上映後，反響熱烈，片子對當今社會的映射和反思引起社會各界的讨論，時代洪流與個人志願的沖突權衡以及動畫行業的受衆，動畫到底有沒有對應的年齡，是否對成年人有啓發意義。
同期熱度以及話題度居高不下，引起了許多資方的關注，政府也對這個項目産生意向，杭州一直有意扶持發展國內的動畫産業，《屈原》動畫也被列入扶持對象，密鑰協議延期上映一個月。
截止收官時，《屈原》票房已經達到十億，同軸工作室的logo因此打響了名號，頻繁出現在大衆眼前，整體結果達到了全員未曾想過的高度。
一連幾天的雨，終于放晴，江煥在群裏發話，他在淮上人家包了房，今晚準備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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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屈原》收尾到《破曉》啓動，大家一直處于忙綠狀态，難得放松一下，一掃連日的緊繃疲憊，衆人歡呼雀躍，群裏清一色發：【Boss NB】
蘇印也附和了一句。
酒過三巡，江煥站起身敲了敲杯子，大家安靜聽他發話。
“這段時間我們遭受了很多非議，不論電影如何，觀衆能買單，相信大家也覺得很滿足，也看到了許多讓人感動的影評，說我們在用心做動畫，說我們的畫面很好看，還說我們有文化和價值觀的輸出，等等，我都有關注，這個作品是大家的，大家辛苦的日日夜夜有了回報。
每個人身上都有不同的閃光點，給我們團隊帶來了許多不同的靈感，很開心看到大家對動畫依舊保持熱愛。每個人進來的時候我都說過，希望大家做着喜歡的事情，以喜歡的方式，完成自己的夢想，還能賺到錢。”
大家被他最後一句落入俗套的話引得一片哄笑。
江煥也笑了，但臉上更多的是感慨：“雖然很俗，但是大家都要吃飯不是，而且，一路走來，很感謝大家的付出，感謝老人們一路以來的扶持，我江煥不是什麽厲害的人，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多虧了你們。
如果沒有各位的幫助，同軸不會有今天，未來的日子我會繼續秉持着我的原則——我的船上沒有手下，只有夥伴，希望大家在同軸能夠工作愉快。”
說完，他深深鞠了一躬後将杯裏的酒一飲而盡，一切盡在不言中，大家都是相處了很多年的同事，都懂。
江煥承受的壓力比他們更多，贊助方前期的投資都得到了回報，可是回報率并不像想象中那麽高，為了贊助的事情，每天跑進跑出，回來還要盯《破曉》的進度，忙的食不暇飽，明顯瘦了一圈。
蘇印回頭，發現坐在旁邊的田田眼淚汪汪，小妖和丸子聽的眼睛都紅了，她打趣道：“喝醉了？”
田田不住的擦眼淚，眼睛鼻子紅撲撲的：“這是我第一次參與動畫制作，進入工作室以來，一直覺得我能力不行，但大家都格外關照我，我一直覺得配不上大家的期望……”
說到最後，哽咽了起來。
田田畢業一年，實習的時候就跟着他們在做《屈原》的收尾，直到上映，第一次參與項目，都會這樣，在她身上，蘇印總能看到最初的自己，一腔熱情，對動畫的熱愛，有時候提點兩句，女孩總笑彎了眼睛說老大真厲害。
她對她更多的是一種疼惜，就像照顧妹妹，手掌在女孩背後摩挲安撫，她突然沉下嘴角。
曾幾何時，也有個小女孩總繞在她身邊說她厲害。
蘇印将人摟進懷裏拍拍肩膀安撫道：“沒什麽配不配的，大家覺得你值得，那就值得，你也不用迎合別人的期望，做自己就好，動畫是團隊型工作，就像拔河，每個人都用盡全力就行，至于結果，應該是大家一起面對的。”
她尤記得當年問江煥為什麽取同軸作為工作室的名字時，他說同軸不僅是上下一條心的意思，靈感來源于端午節劃龍舟，諧音“同舟”意為同舟共濟，因此也就有了《屈原》這個項目。
我們在一條船上，也許目的不同，但方向相同，我們就是夥伴。
“老大。”
“嗯？”
她低頭，田田擡起埋在她胸前的頭，眼睛亮晶晶的開口：“能不能教我……”
“教你什麽？”包廂聲音嘈雜，蘇印低下頭。
待聽清後蘇印臉爆紅，扯了扯衣服，平日穿的寬松，不顯身材，田田抱着她，這才感受到真實的分量。
她假裝咳了咳一本正經道：“首先，你要變胖，然後再瘦。”
“你這是在為難我胖虎！”田田的臉瞬間垮了下去，“減肥先瘦胸怎麽破？”
“超出知識範疇，我沒這個困擾。”她回得一本正經。
田田：“……”
田田是那種天生吃不胖的體質，該有肉的地方也沒長多少，怎麽看怎麽年紀小，以至于有個未成年的綽號，只不過叫了兩天就改成了大觸，那一手開的好車的技術，懂得都懂。
人就是總羨慕別人的，對于易胖體質的蘇印，她可羨慕壞了田田的體質，不然她也不會看着這一桌美食直吞口水，今天是她的“低碳日”。
“那這樣，下次我畫美女的時候你給我當模特？”田田賊心又起，蘇印瞪了她一眼，她就纏着蘇印的胳膊搖。
“求求了，人家最近卡瓶頸，求～求～了～”
田田的那種模特，畫出來都過不了審的地步，小姑娘撅着嘴抱着她手臂使勁賣萌，蘇印差點就答應了，還好胡哥解了她的困境。
“我說兩句。”胡哥站起來，“因為咱們團隊有些新人，這是第一次參與項目，所以有些話我也要交代一下，當然老夥伴肯定都聽過，還請多多擔待。”胡哥緊張的推了推眼鏡。
“不會不會。”丸子高聲叫道，他總是會托氣氛。
“電影上映後，承接贊揚或遭受非議都是正常的，在我們眼裏它是最好的，但對于觀衆來說，他們關注的是這個電影到底值不值得他們花錢花時間去看，這個電影到底好不好看，他們看不到我們熬禿頭的日日夜夜。
這段時間大家都不容易，《屈原》能夠達到這個成績大家都沒想到，說實話還挺意外的。最後的數字證明了我們所做的事情都是值得的，當然，它不是衡量我們工作的唯一标準，當《屈原》在各位手下逐漸成型最終誕生的時候，它的價值早已确定。
這個項目到這裏結束了，這段時間很感謝諸位的共同協作和鼎力支持。”
一番肺腑之言，群情高漲。
江煥再次站起來，舉起酒杯：“大家都知道我們現在在籌備《破曉》，這是一次新的啓程，無論過去成績如何，評價如何，希望大家能夠帶着新的狀态去迎接這個新的挑戰！最後，之前答應過大家的獎金，後面會陸續到賬！”
“BossNB！”丸子喊了一聲。
衆人哄笑過後，紛紛站起來，一幹人舉杯，或啤酒，或飲料，随着清脆的碰杯聲，一飲而盡，十分暢懷。
這種場景，就是他們動畫人的“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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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大家鬧着要約下一趴去唱K，蘇印習慣性看了看時間，想起家裏沒人等她，也沒有人再叮囑她早點回家，愣了一秒，索性跟着一起去了。
“老大，來唱唱一首。”丸子舉着話筒。
一幫年齡相差不大的人，全都是正青春熱血的時候，跟他們在一起，蘇印總被調動起熱情，被帶着一起玩，但唱歌這件事，她完全不擅長。
“不了，你們唱。”蘇印拒絕道。
“來嘛來嘛。”小妖将話筒遞給她，“都出來玩了就放松一下，還沒聽過老大的嗓音。”
“就是就是。”一群人跟着附和。
蘇印進了同軸後很多時間總在家辦公，大家都以為她很高冷，直到《屈原》後期籌備，她來公司次數多了起來，後來慢慢混熟了才發現，她就是一個“鋁”孩。
金屬鋁在酒精加熱時因為熔點低于酒精會很快融化，但是在加熱作用下又容易與空氣進行氧化反應，因此會在外層形成一個致密的氧化膜，薄膜将液态的鋁包裹在內，內心灼熱滾燙，外表一絲不漏。
這裏的人誰不是多少帶點這樣的特質呢，有幾分相似又有大部分不同。
做動畫的人都單純簡單，其實大部分畫畫的人都帶了些內向屬性，也更傾向于活在自己世界裏，社交反而是一種消耗精力的活動，但一旦熟絡起來，互相吹捧又交往密切，反而很放松。
在這裏，感興趣就是感興趣，不感興趣尊重就好，沒有誰客套的說着應承的話，也不存在尬聊，都明白人與人之間的差異，會恪守交往距離不會入侵對方的領域，加上志同道合，工作輕松，充滿火花。
上學的時候蘇印鮮少跟人來往，先是因為胖而自卑，習慣了獨來獨往，後來旁人一提到她就只有清高二字，這麽多年朋友并不多，數來數去也只有葉零，但這裏讓她舒服，至少這些人把她當朋友。
“我五音不全，真的。”蘇印拒絕。
公司除了蘇印和田田，其他都不是本地人，蘇印有着南方姑娘特有的軟糯嗓音，平日裏她整個人的風格就偏向慵懶系，大家想聽聽她懶洋洋哼着調子是什麽模樣，都很期待。
迎着衆人殷切的眼神，蘇印感覺自己手裏拿的不是話筒，是個燙手山芋，拒絕未果，
她選了一首曲調歡快的兒歌。
随着歡快的節奏，她開口即巅峰，後面歌詞幾乎都不在調上。
一曲唱罷，衆人憋笑憋的臉通紅，河豚掐了丸子一把，周圍人瞬間破功，笑倒一片，人家是大王來巡山，她是黑bāng老大來巡查，還是帶着棍兒的那種。
磕磕絆絆唱完歌，蘇印讪讪得捏着話筒，小妖立刻端上了果盤，河豚送上了茶水飲料，田田給她捏肩捶背，再也沒人撺掇她唱歌了。
“老大，您歇着就好，沖鋒陷陣這種活交給我們。”丸子說的真誠。
衆多亮晶晶的小眼睛也眨巴眨巴，很是認同，主要是怕還沒出一兵一卒，先在自己地盤被自己人幹掉，蘇印的歌聲殺傷力實在太強了。
有人說話好聽，能配音，有人說話好聽，但五音就是全不了，以前班級大合唱蘇印都是被叫出去學指揮的，畢竟一片整齊的歌聲裏，只有她一個異數。
蘇印面色讪讪，老老實實坐下喝茶。
包廂裏分了四塊區域，以江煥丸子為主要代表的搖骰子的玩樂組，以小跳蛙和河豚為主要核心的DJ組，田田和小妖帶着一幫人組成了氣氛組陣營，以及蘇印和胡哥這種世界紛紛擾擾都與我無關的修仙組。
同事們三三兩兩圍在一起搖骰子喝酒氣氛熱烈，小妖瘋狂晃動手搖鼓，田田則拿着兩根熒光棒左右揮舞，眼睛放光，丸子勾着胡哥的肩膀暢談人生夢想，河豚喝多了，挨個感謝照顧他的同事，又是握手又是鞠躬，态度誠懇。
這是他們的團隊，這一路走來大家已經成為一個密不可分的集體。
稀奇古怪的歌被加入歌單，平時不太說話的同事原來說話是那個嗓音，唱歌又是這個嗓音，聽了一圈，果然沒有比蘇印更跑調的選手。
小妖平時說話就可愛，唱起歌就更加甜美，一首《夏天的風》調子輕快慵懶，剛剛的笑鬧結束，大家都沉浸在這個輕柔的氛圍裏。
看着大屏幕的歌詞，配着小妖甜美慵懶的語調，蘇印聽着聽着眼角一片水光。
她很喜歡夏天。
夏天炙熱，讓人汗流浃背心情煩悶，但在她的眼中，如果說春天是少女懷情，半遮半掩的示好，那麽夏天就是情到濃時的告白，熱烈的戀愛，夏天會比春天更适合戀愛。
至少那年夏末，傍晚的時候，他們在海邊躺着，靜靜的吹風，即便不說話，并排躺着，就很美好。
再後來，他們一起看了日出，早晨的海邊，太陽升起來之前，溫溫熱熱的，還有一絲涼意。
午後洗完澡，坐在後門的地板上，看着後花園的花花草草，吹着風，吃着冰激淩，任憑風灼熱的溫度蒸幹頭發，微風吹過發梢。
傍晚太陽落山，兩人吹着晚風散步，一邊走一邊跟他分享新腦洞。
宋聿說，為喜歡的事情付出精力的她很生動。
宋聿說，臉頰微紅鼻尖冒汗的她很可愛。
“夏天的風我永遠記得
清清楚楚的說你愛我……”
宋聿從背後抱着她對她說“蘇印，做我女朋友吧”。
那時，也是夏天。
……
“為什麽你不在，
問山風你會回來……”
一曲落幕，她的少年不會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