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勃墾地紅(3)

第45章勃墾地紅(3)

兩人輾轉于各個老總之間,偶爾遇到一兩個熟人,蘇印更是繃緊了神經,怕出任何差錯。

好在這些人都比較禮貌,跟蘇印聊的挺開心。

“期待合作。”

蘇印揚了揚酒杯。

轉過身,她已經腳疼的不行了。

郕歸一将她的疲憊看在眼裏:“你去用餐區歇會兒,我再過去見幾個人。”

“好。”

她獨自走向取餐區,點心看起來精致可口,蘇印眼睛放光取了幾塊,找了個空位坐下。

果然甜食帶來的愉悅感不是別的能比拟的。

隔着重重的人群,她看見郕歸一被幾個傳媒老總圍住,他的氣場一點也不輸于那些個久浸商場的老狐貍,幾人交談甚歡。

看着他棱角分明的側臉,四周的人都安靜聽他說話,她似乎能聽到他的聲音在耳邊回響,低沉和緩,确實具有讓別人将目光聚焦在他身上的能力。

想起他剛剛教她的那些應對技巧,想要談成生意必然需要一些社交技巧,說話策略,不說曲意逢迎,也能在應對不喜歡的人時不失禮節,以免拂了人家面子。

知世故而不世故,大概說的就是他吧。

随意掃着場內,認識的不認識的被她看了個七七八八,到場的人們神色大抵相同,目的各異,她還是喜歡不起來這樣的場合。

偏過頭,就這麽不期然的與一道視線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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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俱是一愣,她假裝随意掃視目光一晃而過,過了片刻,再看回去,對方也移開了視線。

她放下心,悄悄打量着遠處的人。

蘇煙今天穿着黑色的紗裙,款式簡潔大氣,顯得成熟了許多,她手中挽着一個人,距離太遠看不太真切,但就一個挽着她單手插兜一手舉杯的動作,她還是認出了——宋聿。

他一身灰色西裝,慣常傲慢的姿态,嘴角含笑卻不達眼底,對着每一個與他攀談的人都能侃侃而談,這樣的他,她很少見。

宋聿本就年紀小,面對一群老謀深算的董事,常常被逼的無可奈何,時間久了就學會了這一副強裝深沉的姿态,不顯山不漏水,讓人琢磨不透,她還總說談生意的他氣場很唬人。

事實上也确實如此。

他正在跟秦蓁蓁的父親秦致安說話,幾句話就讓對方喜色連連,最終對方滿意的離去,一連應對數人,他都能夠游刃有餘。

那個記憶中面容清俊的少年,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長了這麽大了啊,就連兒時喜歡纏着她的蘇煙,也已經長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兩人帶着精致的假面在人群中穿梭,都已不再是她熟悉的樣子。

此時,四周的八卦聲也入了耳。

“那就是宋總的未婚妻啊,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聽說她們是青梅竹馬呢,真羨慕。”

“……”

愣了一瞬,她臉上溢出一絲苦澀的笑。

原來王國謙試探的問話是這個意思,正如旁人所說那樣,遠處的兩人,郎才女貌,極為般配。

這些話,想必他也都聽着,對商人來說,聲譽與生意挂鈎,也就意味着蘇煙要頂着她自小的婚約之名在人前露面,直到結婚。

似乎剛剛吃的點心太甜,心裏犯起惡心,她将剩下的果汁一口氣喝下,冰涼的液體劃過喉嚨,酸澀讓她眼眶微濕,那股甜膩倒是散了不少。

來來往往談笑風生的人群,聲音仿佛開了擴音,在蘇印的腦海中不斷放大放大,一字一句都敲在她心上,她盡力克制不去聽,可窒息感撲面而來越發覺得嘈雜。

“在看什麽?”

低沉和緩的聲音讓蘇印瞬間擡頭,望向郕歸一關切地目光,理智稍稍歸位,仿佛溺水的人在用盡最後一絲力氣之前抓住了一根浮木。

“你結束了?”

“嗯,差不多了。”

讓蘇印意外的是郕歸一手裏拿着一個精致的小碟子,裏面裝着兩顆小小的泡芙,他在她身邊坐下,将碟子放在她面前。

蘇印訝異看向他。

“給你的。”郕歸一說的随意,“剛看你在那邊轉,盤子空了,服務生剛補的。”

剛才郕歸一在跟某位老總談話時時不時的留意服務生,蘇印看到他跟對方說了什麽,對方點點頭就離開了,她沒想到是為了給她拿點心。

甜品蛋糕裏,蘇印是什麽越甜越喜歡吃什麽,尤其是奶香濃郁的那種,酥皮泡芙和芝士蛋糕是她的最愛,紅豆雙皮奶和布丁次之,但因為含糖量過高,她平時很控制這些東西的攝入,所以喜好并不明顯。

“感謝。”她端起小碟子,語帶好奇,“話說,你怎麽做到那麽游刃有餘的,不累嗎?”

她也算應對了十幾個人吧,有效率的也就幾個,已經讓她筋疲力盡,幾次見他都是西裝,大概一直奔波于各種社交場合,方才見他和那些老總們的互動也十分自然。

郕歸一将酒杯湊到嘴邊又停下,回頭看她:“人際交往哪有不累的,經歷多了就會形成自成一體的應對模式,少走心,多放套路,會輕松很多。”

蘇印“唔”了一聲:“又學到了。”

郕歸一看她偷師成功的樣子,笑着搖頭,放松身體靠在沙發上,問的不經意:“你剛才在看什麽,那麽投入?”

“看人,”蘇印小口啜飲着紅酒,擡頭看向人群,“職業病罷了。”

自小喜靜,別的小孩在外面打鬧玩過家家的游戲時,她已經在父親的陪伴下開始識字讀書,父親總教她“明心見性,不矜不伐”、“光而不耀,靜水流深”。

她問父親什麽意思,父親解釋說做人要收斂鋒芒,她問為什麽,父親笑而不語,說她長大就知道了。

她依照父親的囑咐将喜好掩藏下來,低調做人處事,靜下來之後,這個世界就像被照妖鏡映照一樣,每個人都現了形。

在這樣的環境裏,叢林法則依舊适用。

有人是森林之王,有人是狼,狐貍、大象、小白兔、鬣狗等屬性都能找到對應的人。

郕歸一放下杯子好整以暇的看着蘇印:“幾次見你,你總是盯着人群,我還挺好奇你都看到了什麽。”

在baron的時候她就觀察,在車上也觀察,她現在的表情,他毫不懷疑她下一秒能拿出一個速寫本。

蘇印握着杯子,轉過頭分給他一些注意力:“就是人物刻畫,之前大多是人體速寫,運動姿态,這裏,是刻畫臉譜的好地方。”

郕歸一掃了一眼場內的來往人群,笑了:“臉譜?”

“做動畫要刻畫人物形象,要精準抓住人物特征。”蘇印言簡意赅,目光還盯着場裏的看。

“那你在這裏抓到什麽特征?”

蘇印将杯子微微擡起示意:“性格單純的人,眼睛往往很圓,眼珠很大,目的明确的人,他的眼睛是傾斜的半圓,眼珠與眼白通常一比一正常尺寸,而有心計的人眼睛通常狹長,眼珠小而靈活。”

将一場商業酒會講成一個素材庫,郕歸一也感覺到新鮮,略微沉吟:“我倒是經常在小說裏看到描寫人的眼睛,說貓眼,狗狗眼,狐貍眼,好像有點異曲同工的意思。”

蘇印不由得偏頭看他,沒想到在這裏兩人還能找到共鳴:“文字只要找準形容就可以讓人産生聯想,而畫面要将這種文字轉化成具象,以動物為模板倒也沒錯。”

她揚了揚下巴,“這裏的人就擁有不同的動物特質,有人像獅子,有人像狐貍,有人像豺狼。”

郕歸一按照她的說法再次看了一圈,覺得她指的不單單是臉譜,生了好奇:“那你是什麽?”

“豬。”蘇印回答的幹脆。

人類本身具有惰性,三餐溫飽,待在舒适圈內,生活安逸,她不是豬是什麽。

被她這麽定義,郕歸一笑了。

倒不是被她的自知之明弄得好笑,而是她實在的語氣,讓他覺得有趣:“那我是什麽?”

“你确定要聽?”蘇印有些遲疑。

郕歸一擺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蘇印看着他的眼睛,黑色的瞳孔瞬間擴張,虹膜外層繞了一圈深灰色,在這樣昏黃的光線下,他的眸子帶了點蜜黃色,因為眼底過于透亮,高光也不那麽明顯,像貓科動物,但又帶着狩獵的氣息。

老虎帶着天生獨據一方的霸氣,獅子則傲慢慵懶,貴氣更足,他氣場不張揚,态度不傲慢,這兩者他都不符合。

“獵豹。”她輕輕開口。

“難怪覃川都誇你看人準,”郕歸一輕笑着靠向沙發背,似乎對她的評價很滿意,“但我覺得你對自己有一點認知偏差。”

“什麽?”

他舉起手裏的高腳杯再次跟她碰上,将剩下的酒一飲而盡才開口:“你像一只貓,還是家養的那種。”

蘇印:“?”

郕歸一并未解釋,放下酒杯站起身沖她伸出手:“出去透透氣?”

“怎麽出去?”蘇印好奇。

兩扇門通向會議室,一側是落地窗,除此之外,沒有見到任何的門,蘇印還在遲疑。

“跟我走就行。”

男人手腕一轉,略微施力,瞬間将她拉離休息區。

兩人繞過吸煙區的側門,外面的露天場地是個小花園,五顏六色的花朵綻放的鮮豔,中間有一個白瓷的噴水池,噴水池的造型像一束花,有半人高,淙淙流水,與室內的繁華喧嚣相去甚遠。

日色昏黃,霞光傾瀉。

外面空氣比室內男女士混雜的香水味清新幹淨多,沉悶的腦袋清醒了一點,走近水池,低下頭,還能看見在水中暢游的紅黑鯉魚。

“心情好點了嗎?”郕歸一倚着花牆旁邊的一根木樁,安靜的看着她,臉上不帶一絲笑意,“剛剛看你,好像不太好。”

她下意識摸了摸眉尾,驚異于他的細膩入微:“謝謝。”

微風拂過,裙擺微揚,蘇印眸中尚存未曾斂去的失落與悲傷,與那天夜裏一樣,脆弱又無助,問了兩遍,她都在顧左右而言他,這讓他很難不察覺。

“你……”

“蘇印?”

一道清潤男聲打斷了他的話。

蘇印倒是被熟悉的聲音震的身形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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