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開槍

開槍

飛機抵達成都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習慣了新疆的時間,宋舟下飛機的時候有些恍惚,好像自己穿越到了什麽平行世界。

濕熱的空氣讓她感覺胸口像是被塞了一團洇滿水汽的棉花,走幾步就得深呼吸一下。

等行李的時候,她給王濱發了條消息,王濱給了她一個地址,問她是否需要車接,宋舟拒絕了。

昨天準備訂票的時候她才意識到陳孚未必就在北京,她想了很久,最後試探着聯系了周良。

陳孚身邊她認識的幾個人可能也就周良會願意幫她,她想給陳孚一個驚喜,或許能讓他消消氣。

周良很驚訝,把她和陳孚調侃了一番,然後很快就幫她問到了陳孚的去向,還給陳孚的助理王濱打了招呼。

就這樣,跟安新彥一起送走游客後,她直接登上了來成都的飛機。

出機場後,她攔了一輛出租車,坐在後排把車窗打開。風一吹,濕熱的空氣流動起來,胸口的棉花似乎被吹幹了水分,變得輕飄飄,宋舟隐約感覺到一絲雀躍。

原來主動去見喜歡的人是這樣的心情,她要是早點知道,就早點來找陳孚了。

出租車在一個商場廣場旁停下,宋舟下車取出行李箱,站在路邊好一陣眩暈。

車流如龍,高樓似塔,霓虹彩燈絢爛奪目,來往男女衣着鮮麗,陰霾沉悶的天氣絲毫沒有影響這座城市流光溢彩。

宋舟已經很久沒來過這樣繁華熱鬧的城市中心,此刻的心情有點久不進城的激動。

她站在原地欣賞了好一會,拿出手機從正對面廣場西口酒吧正門開始錄視頻,順時針緩慢轉身,直到鏡頭重新對準酒吧正門,然後她拖着行李箱舉着手機朝酒吧走。

她已經想好了,等會先把這個視頻發給陳孚,他肯定會很懵。

她一邊看着路,一邊注意着手機裏的視頻,心情是難以抑制的愉悅,不知不覺加快了腳步,行李箱在她身後發出歡快的轱辘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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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走近看得越清楚,酒吧門口進進出出的男女全都打扮講究,妝容精致,有着與這個城市相匹配的優雅。

宋舟不自覺看了眼自己身上,棕色格子襯衣套白T恤、灰藍牛仔褲、白色運動鞋,而且因為要坐飛機,她今天沒有化妝,從大草原回來直接就去了機場,連洗個澡換身衣服都沒來得及。

她覺得自己不能再往前走了,她應該先去找家酒店放下行李洗個澡換身衣服再來找陳孚。

王濱說他今天晚上是跟朋友聚會,她要是這樣灰頭土臉的直接進去找他,豈不是要丢死人。

宋舟停下腳步,決定就錄到這裏,先去找酒店。

她彎起大拇指準備按停止鍵,手指頭卻停在了半空——屏幕裏出現了陳孚。

她有些不确定,把畫面拉近,頓時全身僵住。

陳孚身邊跟着一個她做夢也沒想到的女人——蘇雯,他們并肩從酒吧走出來,像多年前她曾多次遇見過的一樣。

屏幕裏男人穿白襯衣黑西褲,身量修長,衣袖挽至手肘,領口解開,左手虛插着褲兜,右手兩根手指捏着手機,長腿大步邁着,面上淡淡的,沒什麽表情。

女人穿優雅小黑裙,高跟鞋,頭發高高盤起,妝容妩媚,微微垂眼,溫婉含笑說着什麽,她手裏拿着一個白色手包,兩條胳膊白得發光。

宋舟心裏忽地生出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好像一切就該如此,很多年前她就這麽覺得,陳孚就該跟這樣的女人在一起,他們站在一起才是登對。

男人腿長,步子邁得快,女人跟了幾步有些吃力,停下來說了句什麽,男人停下腳步回頭,皺眉等着,一直到女人跟上自己,他才又繼續往前邁步,這一次,他的步子邁得小了些。

宋舟一直錄到他們一同坐上一臺閃亮的跑車離開才停止。

目送跑車消失,她站在人來人往的廣場上,忽然有些沒力氣,她也來不及想,扶着行李箱順勢就蹲了下去。

一分鐘前還是五光十色的世界突然就變成了灰色。

這算什麽,千裏捉奸?

捉什麽奸,一個星期沒聯系,不應該是默認分手麽?

頂多算無縫銜接,這倒是陳孚會做的事情。

胸口的棉花似乎瞬間被鹹濕冰冷的海水灌滿,填塞到四肢百骸每一根毛細血管末梢,她感覺自己像是被人用巨石綁住沉了海。

地面忽然暈開一個圓點,又一個圓點,越來越多,圓點疊圓點,密密麻麻迅速将視野範圍內的地板全部染黑,宋舟奇怪地擡頭,發現原來是下雨了。

雨點像子彈一樣争先恐後地朝她射來,她全無防備,只能眼睜睜看着老天向自己開槍,将自己射個千瘡百孔。

*

陳孚從馬骁昀的跑車上下來時,正好遇見剛從外面回來的王濱。

王濱見他一個人下了車,往他身後左右打量了好幾眼。

陳孚被他打量得略有些不耐煩:“看什麽?”

王濱收回目光,跟在他身後進了酒店。他忍不住又回頭看了兩眼,還是沒有人,陳孚的樣子應該是剛從聚會回來,不像是已經先把人接到酒店來了。

“禮物買好了嗎?”陳孚大步往前,語氣不複前幾天的低氣壓,但表情也看不出高興。

“買好了,一會我就給您送過去。”

“好。”

回到房間,王濱第一時間把買好的一只墨綠色女式登機箱送到陳孚房間,陳孚正準備去洗澡,敞開房門讓他直接放進去,自己轉身往浴室走。

王濱把登機箱送進去,發現房間裏真的沒有人。

他突然有些擔心,宋舟收到地址後就沒再聯系過他,現在看這樣子肯定是沒找到陳孚,可是她也再沒打電話來問過。

他心裏有些犯嘀咕,陳孚已經進了浴室,裏面傳來嘩啦水聲。

王濱把房間又裏外看了一遍,确定再沒其他人的痕跡,他走出陳孚房間,關上門,給宋舟發消息:【你找到酒吧了嗎,沒有的話直接來萬豪酒店。】

随後給她發了酒店地址。

等了許久,沒有回音,他忍不住打了個電話,手機關機。

王濱這下終于坐不住了,窗外現在在下暴雨,這姑娘一個人不會出什麽事吧?

他跳下床,準備直接去找陳孚,想了想又停下,還是打電話合适些。

電話響了一會才接通,陳孚的聲音懶懶的:“什麽事?”

王濱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他顫抖着聲音小心地問:“陳總,今天宋舟小姐去酒吧找您了,她沒找到您嗎?”

陳孚躺在床上立馬來了個仰卧起坐,“你說什麽?”

王濱硬着頭皮把前因後果簡單說了一遍,陳孚氣得一個字都沒說就挂了電話。王濱不禁為自己的決定感到明智,這要是在現場,陳孚估計會當場撕了他。

但逃避是沒用的,今天晚上要是找不到人,他遲早會被撕。

陳孚氣得手抖個不停,他一連打了十幾個電話,宋舟的手機都是關機。這麽重要的事情,周良也好,王濱也好,一個字都沒跟他提。

外面雷雨交加,宋舟一個人跑到這裏來卻突然音信全無,他一顆心仿佛在油鍋裏煎。

等了十分鐘,他直接撥打110報警,接線員登記後安慰他可能只是手機沒電了,勸他再等等,會立刻安排警員跟他聯系。

陳孚才不信什麽手機沒電了,宋舟常年在外面跑,箱子裏裝着好幾個充電寶,她從來不會讓自己手機沒電。

他又耐住性子等了十分鐘,還是打不通電話。他把王濱叫過來,看了宋舟和他聯系的信息,又打電話問了周良,一切都很正常,她就是奔着找他來的。

可是他沒有在酒吧見到她,也沒有收到消息或接到電話,這樣看……唯一的可能就是在機場去酒吧的路上出事了。

一身血液瞬間降到冰點,陳孚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沒法再等了,拿上衣服,路過王濱的時候實在氣不過,給他腿上踹了一腳,“走,去派出所。”

派出所民警給他做了登記,問他:“你們知道她坐的什麽車嗎?”

“不知道。”

“什麽時候上的車也不知道?”

“……是。”

“身份證號碼有嗎?”

“……”

陳孚犯了難,腦子跟鏽死一般,怎麽也想不起來自己在哪裏見過宋舟的身份證號碼,最後只想起一個人來,這個人肯定知道。

他極不情願地撥通安新彥的電話,對面很快接起,在聽他說出要身份證號碼的原因時,對方沉默了,随後咬着牙狠狠罵他:“陳孚,你特麽就不是人!”

陳孚同樣咬着牙,額角抽了抽,什麽都沒說。

很快,安新彥發來宋舟的身份證號碼,陳孚突然想起他拍過宋舟的病歷本,那上面有身份證號碼。

他忍不住攥緊拳頭在牆上重重擂了一拳。

民警擡頭看他一眼,安撫道:“你先別急,我們可以查一下看她今天晚上有沒有辦酒店入住……哎,查到了,兩個小時前她在這家全季酒店辦理了入住,離你那個酒吧很近。”

陳孚沖到電腦前看了半天,對民警誠懇道:“警察同志,能不能麻煩您陪我們一起去一趟,我要見到人才能放心,萬一……她也有可能是被人強行帶過去的……”

沒有民警陪同酒店不會告訴他宋舟住哪個房間,更不可能給他開門。

民警站起身,嘆口氣,問他:“你們吵架了?”

陳孚跟在民警身後,小聲嗯了句。

“多久沒聯系了?”

“一個星期。”

民警回頭看他一眼,“那是分手了?”

陳孚難得有問必答,“沒有,我本來打算明天就去找她。”

到了全季酒店,民警讓酒店調出宋舟來辦入住時的監控,除了身上淋濕看起來有些狼狽外,一直到進房間都只有她一個人,沒有任何被挾持的痕跡。

前臺給房間固話打電話,一連打了三個也沒有人接,陳孚剛放下的心立馬又懸了起來。

到房間門口,民警敲門,裏面始終沒有應聲,“她身體有沒有什麽急性病?”

“有胃病,之前在醫院暈倒過一次。”

民警讓酒店經理開門,門一打開,一股濃烈的酒氣朝衆人襲來,陳孚搶先跨進去,大喊:“宋舟!”

一眼看過去,房間裏沒看見人,宋舟的行李箱打開擺在床邊,衣服被翻亂,桌上地毯上七零八落都是啤酒罐,還有幾瓶沒開,床上有睡過的痕跡,手機就在枕頭邊,掀開被子卻沒有人。

王濱把衛生間找了一遍,同樣沒人。

陳孚把宋舟的手機拿起來開機,繞過床尾轉到裏側,頓時呆住。

宋舟蜷着身體睡在床沿下,雙手抱着床腳,一頭烏發撒開來,整張臉都被遮住。

心跳速度瞬間飙高,陳孚立刻把她抱起來放到床上,輕輕喚她:“宋舟。”

沒有應答,他抖着手指伸到她的鼻下,感受到确實還有鼻息才重重松一口氣,整個人忽地像被抽了筋一樣失力歪坐在床上。

心髒差點就要停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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