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踏歌

踏歌

自關城前往孤城，和去往交河的距離差不多，但在兩個方向，交河在關城的西北方，孤城卻在東南方，那邊對應巫峽，保衛禦苑。

皇家禦苑，也就是個養馬放牧的地方，趙氏皇族所謂的命根子，所以孤城和關城是兩樣待遇，即使都沒戰事，但孤城的軍貼也是關城的十幾倍。

但凡與皇家相關的東西，都十分重要，即使是個養馬的破地兒，也得供着。

巫峽再往南，那邊是蜀中，四川的滇南王占地為王二十年，莽莽當年跟着楊簡的父親楊素讀書的時候，滇南王就說身體不好，這都又十八年過去了，滇南王還沒死。所謂的身體不好，也就是不主動進攻皇室，但也歸還不了四川。

在察罕湖的時候，聽大汗說滇南王還為自己女兒冊封了一個公主，想着送女兒進東宮，太子沒敢要。

後面這個滇南公主嫁了滇南王自己的将領，莫黑山，算算年紀，滇南王也老得差不多了，那這個莫黑山很有可能就是以後的滇南王。繼續占山為王，趙氏依然無力收服川蜀，沒用的趙寧，真娶了滇南公主又怎樣，怕個女人，怕人家吃了他？

喊着要娶的趙玉顏，不也是個女人，又沒多好看，鬼迷了眼。

莽莽策馬向東去，腦海中不斷回放關于趙皇室的一切，不斷閃現大學士楊素的教導，他是帝師，卻沒将趙寧教成合格的君王。

可見有些人資質就是蟲，怎麽也成不了龍。

疾馳一夜，到了官道邊上，莽莽下馬，“等，等開城門。”她是個公主，卻沒封號，連個證明身份的聖旨也沒有，無法，只能等。

主仆四人去小道上坐着，海畔想點火，長纓說：“睡吧，這不是察罕湖，沒有野獸。”

迷迷糊糊睡了一個時辰，好幾次醒來，海畔都睜着眼，她每回驚醒，海畔都安慰她，“公主，不怕。”

莽莽也以為自己在大漠的風霜中磨煉出來了，其實沒有，在大漠十二年，大汗對她很不錯，知道她是來和親的，只是客氣，從沒多餘的要求。

大汗逢年過節必有賞賜，牛羊駿馬，珠寶首飾，從來她都是頭一份的，不管是多是少，王帳跟前總有她的一射之地。

她頭一年不會騎馬，大汗叫安達教她騎射，其實不必教她的，她并不是太聰明，學的還沒海畔幾個丫頭快。不過大汗講：“你有一腔孤勇，可以學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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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那是鼓勵還是愛護，終于還是出師了。她在草原年歲漸長，漸漸學會了很多技能，大汗一年年老去，他也曾問她，想不想家。

想什麽家，無能的趙氏皇族，還是刻薄寡恩的生父皇帝？

莽莽沒想過離開草原，如果大汗死了，海夫人不叫她陪葬的話，她就準備帶着大汗給她的牛羊和財寶去更遠的地方，那邊有豐沛的水草，還有更好的人生。

海夫人拉她入戰局，她有她的矛，她不會坐以待斃。

沒想過入京是這樣艱難的，關城于她有恩，李淩和顧況都對她有恩，沒有顧況的允許，李淩怎麽可能帶出二百精騎踏足察罕湖，這是顧況的恩德，她不能忘。

海畔一夜沒睡，她靠在樹上，守着莽莽，見城門開，她說：“公主，城門開了。”

莽莽起身，彈了彈衣衫上的塵土，她從關城來，不能太給他們丢人，“牽馬，我們進城。”

朝露之時，孤城朝市已經旺起來了，雖然一樣禁漁，但宋楚俞說的眉豆、花生、枸杞葉、綠豆、銀耳樣樣都有。

莽莽摸出兩片金葉子，抱走小攤販的小半綠豆銀耳和枸杞葉，小攤販大方贈送了一整袋花生。看莽莽沒想走的意思，他又問：“枸杞葉與羊肉能合煮，您要不要來點羊肉？”

這就是有肉了。莽莽又摸出兩片金葉子，“那就帶我去看看。”

“诶，客官，您跟我來。”

小攤販提早收了市，他破舊的小驢車領着四個姑娘，并四匹駿馬出了城，等了小半夜才進城，這就出城了？長纓想作聲，被海畔壓住，出城之後，又行五裏地，到了一個莊子。

見小攤販回來，莊子裏圍過來許多人，不是婦孺，純武夫。

長纓長雲開始摸刀，打架，她們最不怕。結果那小攤販說：“大主顧上門，各位有什麽好的，都拿出來。”

莊子地上有鴨屎，顯然莊裏養着雞鴨，莽莽說：“多少活雞，我都要了。”

“您都要了？”有當家的站出來，“我們養了三個月以上的活雞有五百，生鴨三百，并白鵝五百，您都要了？”就差沒說，你要得起嗎？

“你們這有豬肉吧？”莽莽也不答他，又道：“我要豬肝，五十副，新鮮的，剛殺的豬肉也都給我，骨頭也要。”

“好大的口氣。”當家的倒是笑了，“如今禁漁，我們還有魚，您要嗎？”

“要，有什麽好的，都拿來。”

莽莽在院中石磙上一坐，“給我運，運到關城，三天之內，你們有沒有。”

“有！只是這價格。”當家的說：“我們能運，但肉魚都貴，您訂下這麽多雞鴨魚肉，您這兩片金葉恐不夠。”就差沒說，你要什麽我們有什麽，但你怎麽支付。

莽莽摸腰間，一把明珠出來，她又一摸，再抓一把。摸了四回，抓出的珠子在晨起的日頭下跳躍。當家的看她，笑道：“三日，您等着，我親自給您将魚和肉都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