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墨桑
墨桑
楊寶兒高燒,楊娘子的丈夫不在,這會兒急得,趙棠捏小兒臉頰,想看他舌頭,小孩不肯,捏緊了,就哭出來。
“哎呀,這可怎麽是好......”楊娘子急紅了臉。
趙棠看芳顏,“拿點銀子出來,去朱雀大街看看。”
朱雀大街上有一間醫館,診費很貴,一般百姓去不起,很多都是官家夫人或者小姐請這間醫館的大夫去府裏看診。
芳顏不言,去裏間拿了個小匣子出來,“銀子就這些了。”趙棠低頭看了一眼,“夠了。”
差不多十兩銀,趙棠拿了件棉衣給孩子裹上,說:“走,去朱雀大街。”
餘杭鎮是典型的江南小鎮,風光也是有山有水,很少有街叫朱雀玄武的,這都是北方的叫法,更甚者是京師的布局規劃,興許這間醫館是北方哪個醫者來開的,因為這醫館就叫朱雀堂。
楊家娘子抱着孩子,趙棠站着,芳顏去敲門,“開門,開門呀,這才幾點,你們就關門了。”趙棠立在門口,郁郁孤竹一般,站得筆直,也不說話,楊娘子回頭看了他一眼,覺得趙官人生的真好看,就算是個啞巴,也能引得人願意嫁。
郁紫微就在裏面,她有孕不順,落了胎,見紅不止,特意關了門來看。爹爹被押送進京,至今還關押在大理寺,她去京裏看了兩回,爹爹讓她離京,還安排她嫁給了過去她看不上的虞山卿。
虞山卿貶官了,過去在軍中是個參将,這會兒也不知是個什麽,日日在軍中,不回家的,她落胎月餘,就沒見過虞山卿幾次。
“虞夫人沒吃老朽的藥?”醫士把了脈,說:“為何不吃藥,不吃藥怎會好?”
郁紫微就是故意的,她簡直懷疑虞山卿是不是故意不回來,軍營裏一個小頭頭有這麽忙嗎,當初他是參将的時候,也是日日能見到的。
郁紫微又提回家一包藥,丢了五兩銀子,多謝都沒說,穿上一件缂絲厚鬥篷,戴上風帽,自有小厮開門,她走出來,與趙棠錯身而過。
“诶,等等,”上馬車之前,郁紫微回頭,正好瞧見趙棠在提衣擺,過朱雀堂的門檻。
平頭百姓的,粗布短衣,他提什麽衣裳,郁紫微心想。“夫人,夫人?”小婢還是以前跟着她的,郁紫微道:“我東西忘裏面了,你進去瞧瞧。”
“是。”
趙棠坐下,接過楊寶兒,将孩子抱定住給大夫看,楊娘子慣孩子,孩子一鬧,她就松手了。趙棠抱着孩子,動都不帶動的,老大夫檢查了許久,說:“鬧肚子嗎,吃了什麽,有沒有吐?”
楊娘子一副忐忑不敢說的樣子,趙棠擡眸,看她一眼,楊娘子更害怕了,抿着嘴道:“我看家裏還有前天沒喝完的紅糖湯圓,怕浪費了,今日重新熱了熱,給孩子喝了。”
“你倒是精明,自己都不吃的東西,給孩子吃?”芳顏在旁邊來了一句。
楊娘子抿着嘴,趙棠不看她了,抱着楊寶兒,問大夫:“如何,能不能催吐,或者開點藥,孩子有點燒。”
“孩子擱這兒先看一夜,夜裏可能燒得更厲害,這會兒我先開個方子。”
趙棠起身,躬身作揖,“有勞大夫。”
“不礙事,孩子放那邊,那邊有床。”老大夫起身,叫了藥童過來,說怎麽抓藥,講的時候,虞娘子的小婢進來了。
“虞娘子還有事?”大夫一說話,趙棠也扭頭了,正與站在門外的郁紫微四目相對。
郁紫微本來只是懷疑,覺得眼熟,卻也不确定,這會兒見了趙棠,一副男人打扮,差點将她騙過去了。這刻大眼瞪小眼,郁紫微笑了笑,扭頭道:“無事,我明日再來。”
說得莫名其妙,哪有人天天往醫館跑的,芳顏不識得郁紫微,郁紫微見到了趙棠,與世長辭的鎮國長公主趙棠,這會兒在餘杭小鎮上一個小破醫館裏,鎮國公主啊,真好。
“官人,你認識她?”芳顏問。
楊娘子剛剛就瞧門外那個年輕夫人看趙官人的眼光不對勁,她就說嘛,趙官人這般好看又如此風姿綽約的人物,怎麽甘于就此守着一個娘子。男人嘛,都那樣。
趙棠也不辯駁,拿了五兩銀子給大夫,“診費。”又在腰間摸了摸,摸出一兩碎銀,說:“給孩子買點好吃的,他母親舍不得。”
老大夫接了,燭火在風燈裏搖曳,窗外風更大了,冷風襲襲,趙棠将帶來的棉衣披在芳顏身上,說:“我們走。”
出了朱雀堂,風裏刮來一些雪粒子,芳顏要将棉衣給趙棠,趙棠按住她,“穿好,我們走。”
“走,走去哪兒?”芳顏以為是回家,結果不是,趙棠攬着她,一路北行,芳顏勾着頭,問:“我們就這麽一直走,這樣是走不出城的。”
“進去,換衣裳。”趙棠推開北城一處宅子,青石瓦片的宅子,很幹淨,缺了點人氣,芳顏說:“你買的?”
“嗯,快點換衣服,我們走。”趙棠脫掉棉衣,換了身錦袍,從衣櫃裏拿出兩張大氅,說:“你換衣服,我出去牽馬。”
芳顏很久沒穿過绫羅綢緞了,尤其是狐裘,雪白雪白的,她嘆着氣,換了衣裳,又穿好大氅,發現下頭還有個匣子,打開一看,全是金葉子。她收了匣子,打開門,“我好了,官人。”
“上馬車,”趙棠駕車,摸了一塊兵部的令牌出來,是假的,但她知道真的什麽樣,做塊假的,普通兵士也認不出來。
兩馬并行的馬車,馬車很豪華,空間也很大,裏頭鋪着褥子,甚至還有茶壺和點心,芳顏靠着軟墊,不知道這些是趙棠什麽時候準備的,可能她随時都準備着要走,今日只是碰了巧了,被那個娘子認出來。
趙棠駕車從鎮上去杭州城,天黑很久了,城門早已落鎖,趙棠摸出兵部令牌的時候,兵士準備開門放行。
“等等,”今日負責守門的是虞山卿,自葛大都督進京,他也受了牽連,這會兒被安排在杭州軍衛守城門。
趙棠就坐在馬車上,今晚上很冷,趙棠臉已經凍紅了,虞山卿拿着令牌,看了趙棠一眼,他錦衣貂裘,頭簪白玉簪,虞山卿手一擡,“放行。”
其實虞山卿是不認識長公主的,雖見過幾次,但那時候虞山卿只以為趙棠是宣雲杉身邊的武婢。
後來郁紫微知道趙棠是長公主,也是葛芾棠說的,她入京去看葛芾棠,她不明白葛芾棠怎麽了,得罪了誰。葛芾棠說:“你綁的那位是當朝鎮國長公主,她回來尋仇來了。”
郁紫微又驚又怕,生怕長公主想起她,結果不久就聽見趙棠身故的消息,她才算放了心。
冤家路窄,郁紫微心裏盤算怎麽對付趙棠,長公主都死了,這一個就是個平民,看她不告訴虞山卿,且看虞山卿怎麽對付她。卻不知,趙棠從虞山卿的眼皮子底下出了杭州城。
“官人,”芳顏掀簾子出來。趙棠回頭看她一眼,“怎麽啦,不舒服?”
芳顏在趙棠身邊坐下,替她拂了拂肩上的雪粒子,說:“我陪你坐一會兒。”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