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要求

第12章 要求

目的地是遠離市區的一處露營地,有蔥郁的樹叢與柔軟的苔藓,大家都心知肚明這是高三最後一次出游了,就都撒了歡地玩,一整天都沒閑着,很是盡興。

陳敘體力差,等傍晚回程的時候已經累的不行,整個人軟趴趴的躺在座位上,微閉着眼,像是睡着了。

車窗外路燈一盞一盞的滑過,時明時暗的光影影綽綽的照在他臉上。

車裏很安靜,大家都玩累了,不少同學已經睡着。只有季純宵還很精神,側着身子很認真的觀察自家老婆。

十七歲陳敘青澀的臉與記憶中二十二歲愛人的樣貌重合,這樣的睡顏季純宵見過無數次,就連此時長睫毛輕輕顫動的頻率都如出一轍。

季純宵不自覺的呼吸放輕,欣賞了一會兒,怕陳敘這麽睡着脖頸不舒服,小心翼翼的動手把人往懷裏攬,想讓陳敘靠在他肩膀上。

很晚了,空曠的路上沒什麽人,車開的很平穩。司機大叔難免有些松懈,沒留意周邊山麓灌叢的晃動,一只小羊忽然跳了出來。

車燈照在小羊雪白的皮毛上,很顯眼,司機心頭猛地一跳,立刻打了個急轉彎,以一個刁鑽的側斜角度繞過了那只小綿羊。

車身狠狠颠簸了一下,慣性帶來的前沖力讓大家都被安全帶緊扯了一下,輪胎和柏油路面摩擦發出來了一連串刺耳的聲音。

同學們都被着突如其來的的小插曲吓到,尖叫聲中,大家都下意識的攥緊了胸前的安全帶。

只有季純宵,在急轉彎發生的那一秒,第一反應是抱緊懷裏的陳敘。

陳敘幾乎整個人都被按在季純宵懷裏,以一種保護的姿态,他本來就沒怎麽睡着,加上對于車禍一類事件很敏感,此時倒是立刻清醒了過來。

耳邊季純宵的心跳聲隔絕了一切外部喧鬧,他怔怔的眨了眨眼,有種非常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這是第二次,有人在車禍中用擁抱保護他。

當初車禍的細節一瞬間變得清晰,關于曾經在死亡之前執意抱住他的人的記憶也如潮水般湧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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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敘意識到,他好像從來沒有深思過季純宵重生的原因。

他是因為車禍死亡,那季純宵呢?

繞過那只小羊後,校車很快恢複了平穩。

季純宵把陳敘松開,捏捏揉揉,“沒事吧?磕着碰着哪裏沒有?”

陳敘搖了搖頭,認真地打量他。

他有點不明所以:“怎麽了?”

陳敘安靜了一會兒,用肯定的語氣講述自己的猜測,小聲問

“季純宵,上一世車禍時,你其實也在吧?”

那個走入烈火與濃煙的人,那個抓住我的手擁抱我的人,那個與我共赴死亡的人。

是你對吧?

提及那場車禍,陳敘能感覺到對方握着他的手明顯用力了一下。

季純宵垂眸注視着他,深黑色的眼睛映着銀亮的月色,似乎隐約泛起水光。

下一秒,車輛駛入隧道,視野被黑暗侵占。

陳敘感覺到自己被擁入一個熟悉的懷抱,季純宵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參雜着痛苦與抱歉

“對不起,陳敘,我沒能去的更早一點。”

滾燙的淚水滴入陳敘裸露的脖頸,又滑下校服襯衫,留下一道水痕。

他們在完全的黑暗中擁抱的那樣緊,就像上一世被火光燃燒殆盡的那個深夜。

還沒等想好怎麽和季純宵表達自己的感謝,陳敘就病倒了。

也許是因為玩了一天體力透支,或者是晝夜溫差再加上最近情緒波動太大,他回去後就開始高燒。

渾身上下的皮膚滾燙,嗓子又幹又疼,身體深處傳來一陣陣的陰冷。

沉重的眼皮擡不起來,整個人蜷縮在宿舍床上,蓋了一層厚厚的被子也不頂用,難受了一整天。

季純宵急的不行,和老師請了假以後又去校醫室拿了藥,一會兒倒水一會兒換退熱貼,一刻也停不下來。

上一世陳敘被季純宵養的很好,身體素質不再像高中時期這麽差,已經很久沒生病過了。

那時候他們兩個反倒是季純宵病的次數更多一點。

那會兒又要操心學業,還得時刻關注家裏産業,季純宵本身就是個學渣,更得投入比別人多的時間,才能達到想要的效果。

忙這忙那,他就總是忘了吃飯。

時間長了,一次兩次的累積起來,季少爺終于得了胃病。

醫生說要慢慢養,一時半會兒好不了,他沒那個耐心,就總是複發。

胃疼時,陳敘就會讓他躺在自己大腿上,很溫柔的去幫他按揉,等他好一點了,又趕緊去廚房住養胃的熱粥。

就算有時候深更半夜了,陳敘也能強打着精神,披上衣服坐在床頭,很有耐心地替季純宵揉一晚上。

季大少爺在這方面從來是被伺候的那個,陳敘沒想到,季純宵還能反過來照顧別人。

他躺在床上,看着季純宵有點手足無措的忙裏忙外,忽然不自知的彎了彎唇角。

“還難受嗎?”

季純宵把杯子裏涼下去的水換了,湊過來又慢慢他的額頭。

陳敘下意識的就要說“好多了”,盡管他現在并沒有感覺好轉,但他習慣了不給別人添麻煩。可在開口之前,他的眼睛慢慢眨了眨,猶豫幾秒,試探着小心翼翼的坦誠,“……還是難受。”

“啊?”季純宵眉蹙的更深了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滿是疼惜。

“怎麽才能感覺好點呢?”季少爺輕輕蹭了蹭陳敘的臉。

這是可以提要求的意思嗎?

陳敘閉上眼,他相信自己很堅韌,很勇敢,但他卻從來沒有提要求的勇氣。

他總是在讨好,在奉獻,在卑微的仰望,不敢索取一點點。

他和季純宵都在這樣畸形的戀愛中自食惡果,而現在重來一次,他是否能邁出改變的第一步呢?

燈光下,陳敘的長睫毛顫了顫,他睜開眼,眼眶周圍紅了一圈。

他軟着嗓音,小聲說,“季純宵,我想喝百合蜜棗湯。”

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惹得季少爺心尖狠狠顫了一下,季純宵幫他把被子掖好,又低頭親了親他的額頭

“好,這就讓人去煮。”

他輕輕拍着陳敘的背,把人哄睡,又出去打了個電話,讓家裏的廚師開始煮湯。

手表指針指向十一,算是深夜了,但季純宵沒猶豫,還是翻牆出了學校。

回到家後又一刻不停的站在廚房等着湯煮好,再小心的裝進食盒,回了學校。

這麽來回奔波一趟,将近兩個多小時了,季少爺也不覺得累。

回去時陳敘已經睡熟,季純宵沒舍得叫醒,把湯放在了一邊桌子上,輕輕用指腹蹭了蹭陳敘泛紅的臉頰。

看了一會,他用極輕的氣音自言自語

“小陳敘,晚上被子蓋不好怎麽辦啊?”

“萬一想喝水了沒人給你倒怎麽辦啊?”

“所以你需要我和你一起睡對不對?”

他盯着熟睡的陳敘看了三秒,很好,老婆沒拒絕,那就是同意了。

季少爺頭一次這麽憋屈的貼着牆擠在小床上,但還挺甘之如饴。

他把陳敘抱進懷裏,輕輕的像哄小孩一樣拍着對方的背。

折騰兩個多小時的百合蜜棗湯就被孤零零的留在了桌上,季純宵并沒有覺得自己的心意被浪費,反正飯盒是保溫的,陳敘明早想喝立刻就能喝到,不想喝也沒關系,他可以再回去給陳敘煮新的。

季純宵從很早之前就明白,他會答應陳敘的一切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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