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無垠宗的窮,體現在方方面面,比如這洗澡的淨池。
上修界的淨池跟下修界随便圍個地方熱水一燒就開張的澡堂不一樣,上修界的淨池是由靈石和天然溫泉修葺而成,不僅能夠為弟子們除去污垢,裏面添加了不少草藥,更能溫養身體愈合傷口,還能祛除身上混雜的邪氣,是每個修仙門派都要有的重要設施。
只是也正因如此,淨池裏的靈石損耗嚴重,需要每年更換才行,所以無垠宗舉門派之力也就修了一個池子,約定好女弟子雙日洗,男弟子單日洗。
今日恰逢單日,在山上湊合了多日的兆子為終于能好好的洗上一個熱水澡。等到洗幹淨了換上新衣從淨池中出來,兆子為已經幹淨爽利,和方才灰頭土臉的人簡直不是一個。門口掌管淨池出入的師姐們誇他穿青色的衣衫更好看了,趁的整個人俊俏高挑,要是腰間再來一枚玉佩說是富貴人家的小少爺也未嘗不可。
“那師姐不如送我一個呗?”兆子為笑嘻嘻的跟師姐說道。
“玉佩送不起,香囊到是可以。”七師姐莞爾一笑,“改天得空了,給師弟送過去。先說好,要是做得不合你意,可不許嫌棄。”
“好嘞,謝謝師姐。”
掌門的院子在無垠宗的西北角,說不上大,卻很是閑雅。院子是常見的青瓦白牆,不過周圍栽滿了翠色的竹,風拂過的時候會有沙沙的聲響,襯的院子越發幽靜。門口略微褪色的烏木門常年開着,沒有匾額也沒有楹聯,倒是有兩盞已經生了青苔的石燈。再往裏走就能看見庭前筆直的青色石板路兩旁,是鋪滿綠葉的荷花池,裏面生着一些或醒或睡着的水紅色花苞,時不時在水下會游過一兩只錦鯉。
正堂的房檐下挂了一只白瓷鈴铛。這鈴铛上施了咒,平日裏就算風掀翻了房頂也不會響,只有在來人的時候才會輕輕的叮上兩聲,提醒裏面的主人見客。
如今這風鈴響起來,掌門便知是兆子為來了,輕輕揮手,門前的懸挂的竹簾和紗帳依次輕啓,一陣清冽的檀香順着風飄出來,引着兆子為前進。
“子為,坐吧。”掌門在堂前的小案後坐着,似乎已經等了多時。
“掌門,我來晚了。”兆子為在淺灰色素面的布蒲團上盤腿坐了下來,覺得這屋子靜谧溫暖,氣息柔和,讓他整個人的心都沉下來不少。
掌門淺笑,低頭倒了一杯琥珀色的茶湯遞給他:“這些日子,你受苦了。”
“掌門,我做錯了事,這是我應當的,我不覺得委屈。只是那日我真沒想偷走法器,只是想再測測靈根罷了。”兆子為認真的說道。
掌門點頭溫聲道:“我知道的,你師兄們都跟我說了,這次回來也都是你師兄們幫着求情。看到你同大家相處甚好,我是真心替你高興。”
Advertisement
聽掌門這麽說,兆子為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都是師兄們照顧我。對了掌門,我想跟您商量個事兒。”
“嗯,你說。”掌門低頭擺弄着茶葉。
“我想跟着二長老習武。”怕掌門不同意,兆子為又連忙解釋:“掌門,那日論道大會上我跟師兄立了賭約,我不想不戰而敗。再加上又是三年一次的新秀大會,既然我參與了,我也想給咱們門派長長臉。”
“可是你的靈根···确實是有些差,怕是會很艱辛。”掌門面露難色說道。
“掌門,我正要說這事呢。那日我自己測了一次,是上上品火靈根。”
看兆子為面露希冀之色,掌門扶着衣袖沉思了片刻,放下茶匙沉聲道:“既然如此,明天你就拿着我的手令去二長老那裏吧。只是你火靈根的事情,先不要對外說。當日你衆目睽睽之下測了兩次都是最末等的靈根,說不定是有什麽人在阻撓你。在沒有弄清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之前,還是不要打草驚蛇。至于修煉——”掌門斟酌了半天輕聲說道,“你若是信得過我,就來找我吧。記得要晚上來,別讓旁人知道。”
“好!多謝掌門!”
之後的幾天,兆子為跟章逸軒相安無事。只是和忙的見不着人的兆子為相比,章逸軒過的有些無聊。他因為不能劇烈活動不能走太遠,最多也就是到院子裏,扶着柱子坐在屋檐下曬太陽看小沙玩耍,偶爾扔個山楂或者扯兩條肉幹給它。
這日正當章逸軒覺得腿好些了準備試着在院中走走,忽然五長老座下的弟子急匆匆的過來尋他:“逸軒師弟,我師父說又有點賬算不平了,還有些要下山售賣的水果和藥材,讓你過去幫着看看這回怎麽定價。”看他走路還有些一瘸一拐的,這位弟子便有些過意不去提出不然讓他背着過去吧。
一開始章逸軒還逞強走了幾步,發現還是不能受力一走就疼,五長老那邊應該也是急了,不然也不可能叫他一個傷着的去幹活,便答應了師兄的提議讓他背自己兩步。
章逸軒這邊剛趴到他背上沒走出多遠,就看見兆子為跟大師兄一起走着正從演武場上出來休息,兩人相談甚歡,大師兄還拿帕子給他擦汗。見兩人如此親近,章逸軒有些失神,不自覺的直起身來想要看的更真切些,結果差點摔下來。
“逸軒師弟,你沒事吧?”背着他的師兄關切道。
“沒事。”章逸軒見也沒什麽好看的了,便催促師兄快些離開此地,別讓五長老等着急了。
談話間,兆子為覺得有人好像在看他,便不經意間往東邊看了一眼,恰好瞥見章逸軒被人背着離開。章逸軒的臉背向他,兆子為看不見他的神情,但是從姿态上來很是乖順,少了幾分平日的清高。
兆子為想到平時自己給他揉腿上藥顧及着他的潔癖,都要洗了兩遍手才敢碰他,如今他卻那麽聽話的趴在別人背上,頓時心裏有些不高興。
“子為師弟,你看什麽呢?”
“沒看什麽。”兆子為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摟着大師兄的肩膀,“走,咱們喝口水,再去過幾招。”
“好。”
只是沒走出幾步,兆子為還是不自覺地回頭看了一眼兩人離去的方向。
晚上兆子為練完劍回來給章逸軒上藥,卻發現人不在。他這一下午都在想着章逸軒在幹嘛,這回來等了半天還沒看見人,便坐不住了準備出去找人。只是他還沒出去幾步,就遇見章逸軒又被人背了回來,而且這次背他的還不是白天那個師兄,明明沒什麽,可兆子為就是覺得心中莫名的煩躁,有些沒好氣的擋在了院子的門口。
章逸軒也瞧見他了,趴在那個師兄耳邊說了兩句,那師兄就将他放下了,還囑咐他回去早點休息,明天再來接他。章逸軒聽後對那人笑的很客氣,眼神裏是不曾對兆子為有過的溫和。
“師兄,今天好忙啊。”兆子為杵在原地說着風涼話。看章逸軒寧可一瘸一拐的走,也不肯喊自己幫忙,心中越發的生氣,就站在原地等着,看他能忍到什麽時候。
章逸軒似乎也是帶了氣,走到他身邊時嫌他擋路推了他一把,這個舉動直接就把兆子為心中的火點着了,扯着他的胳膊把他拉回來厲聲質問道:“師兄,我練完劍滿身是汗,飯都沒吃就着急回來給你上藥,你就是這麽對我的?”
“師兄?”章逸軒輕笑一聲,“你的好師兄那麽多,我算哪個。”
兆子為看着他這樣,是因為白天自己跟大師兄走在一起所以生氣了,越發覺得他無理取鬧:“大師兄人好又很照顧我,還跟掌門求情提前放我出來,我和他走得近一些又怎麽了?許你天天身邊圍着一堆工具人,就不許我有個好兄弟了?”
章逸軒聽後臉色微微一變,随後勾着薄唇滿眼都是嘲諷的看着他:“呵,他求情放你出來?好啊,那以後你跟着大師兄住在一處吧,少來我面前礙眼!”
看他反應這樣大,兆子為徹底惱火了——自己這幾天辛辛苦苦的照顧他,不僅連個謝字都沒撈着,現在章逸軒還見不得他跟大師兄感情好,真是不可理喻。可是正當他想罵章逸軒兩句的時候,忽然想起了那個狗屁的相親相愛咒,頓時忍了回去。章逸軒瞥了他兩眼,見他不說話,便繞過他繼續朝住處走去。
生氣歸生氣,可兆子為還是打算給他上完藥再走。不管怎麽說,前些日子他也照拂自己來着,總得還了這份人情不是。
于是章逸軒正拖着腿往屋子裏走的時候,忽然被人攔腰橫抱起抗在肩上,頓時吓了一跳,不安分的捶打着兆子為的背大聲質問他要幹什麽。
“你以為我願意管你呢。等你腳好了,愛怎麽着怎麽着。你要是有能耐,天天叫人背着你走我也不管。”兆子為有些粗暴的把他丢在床上,用蠻力扯着他的腿給他脫了鞋襪。章逸軒心中有氣掙紮的厲害,不自覺的失了準頭,差點蹬在兆子為的臉上。這回兆子為不耐煩了,捏着他的腳腕擡起頭冷冷的看着他:“師兄,你要是再動,我可不介意把你綁起來。”
“你、你敢!”
“師兄不妨試試。”
章逸軒從來沒見過他這樣認真的表情,頓時慫了不少,由着他擺弄。
襪子一脫,兆子為發現他的腳踝又腫起來老高,這兩天算是白養了。因為想要給章逸軒個教訓,他雙手搓滿了藥酒,也沒有運靈力熱了掌心,直接下了重手去揉淤血。這次是真疼狠了,章逸軒咬了半天嘴唇終是沒忍住,捂着嘴抽抽搭搭的哭出聲來。
“知道疼還到處亂跑,忍着!”這哭聲聽得兆子為心煩意亂,但是手上的動作卻明顯的輕柔了不少。
上好藥後,兆子為看他哭的委屈,心中有些不忍。剛想出聲安慰,但看他梗着脖子只留個發絲散亂的側臉給自己,心裏頭也是不快。而且掌門那邊還等着自己過去修煉呢,兆子為不想再掰扯下去,看了他兩眼确定他沒別的事後默不作聲的走了。
聽兆子為走遠,章逸軒蜷着身子把整個人埋進被子裏,覺得心中的痛比腳上更甚。
或許從一開始,他就不應該對兆子為抱有希望的。
【作話】
謝謝最近寶貝們的收藏打賞和票票~愛你們!最近一段時間會穩定日更的,有空的話可以每天來看看,有幣的捧個錢場,沒幣的捧個人場,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