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章逸軒拉着兆子為,先去了藏書閣二層。
按照一層入口處的索引顯示,藏書閣的二層和三層放的都是無垠宗的卷宗,裏面記載着發生在無垠宗中的大事年鑒,只要能找到記載掌門何時繼位的卷宗,應該就能查到他的名字了。
卷宗一般都是按年對放的,章逸軒問好了兆子為掌門繼位的時間,便開始順着書冊上垂下來的、用草繩系着紅筏翻找起來。
章逸軒按照兆子為告訴他的年限,連着找了兩排書架後,也不見兆子為有動靜,不禁回過頭看了他一眼,發現他正站在原地發呆呢。
“不幹活想什麽呢。”章逸軒皺着眉問道。
兆子為擡起頭,用圓溜溜濕漉漉的一雙眼看着他,像極了被水淋濕的小狗:“師兄,我想家了。”
雖然這表情出現在自己臉上有些欠揍,但章逸軒還是腦海中還是閃過了兆子為那張臉,那張笑起來有酒窩和虎牙、總是傻乎乎的臉。
在章逸軒的記憶裏,兆子為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表情。或者說在他心裏,兆子為是跟這種表情挂不上勾的,即便是挨過板子上藥後疼的吱哇亂叫,也沒有紅眼圈。
看着他低着頭,越發的垂頭喪氣,章逸軒忍不住上前一步,揉揉他的腦袋,低聲道:“先找東西吧,早點弄清楚掌門的身份,說不定能早點回家。”
“嗯。”兆子為點點頭,有些呆呆的走到架子前,開始心不在焉的翻弄着紅筏。
章逸軒嘆了口氣,讓他把玉佩給自己,他要出去一趟。
兆子為不知道他要幹嘛,但還是将玉佩給了他。忽然兆子為想起來今天好像是初一了,飽暖齋應該有肉,便讓章逸軒幫忙帶一份飯菜回來。
“知道了。”章逸軒讓他好好幹活,不然一會兒沒飯吃。
想到晚上能吃肉了,兆子為方才難過的情緒才好了一些,開始認認真真的找起卷宗來。
“震元六年、震元五年、震元四年、找到了!震元三年!”因為章逸軒的身高還是有點矮,兆子為便搬了個圓凳踩在腳下,上去将震元三年六七本的卷宗都抽出來,開始挨個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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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着翻着兆子為就發現,這卷宗怕是五長老寫的,全是些破破爛爛雞毛蒜皮的小事全:什麽給聚賢齋換了五片瓦,慧雅齋多種了幾株茶花,三清閣的木門補了漆,百果園結了多少果子,連買了多少斤大米白面啥的都往上寫。反倒是那種舉辦了什麽活動之類的一筆帶過,氣的兆子為直罵娘。
好不容易找到了第四卷 快結束的時候,在“十月三十,購入白布二十匹”後面,兆子為終于看見了一行讓他眼前一亮的字:臘月初一,新掌門繼位。
這頁到這裏就結束了,兆子為趕緊往後翻,結果就變成:臘月初二,購入香油三百斤。
“特麽的!”兆子為啪的一聲把卷宗扔在地上,心裏頭把五長老從裏到外上上下下的罵了個遍,合着自己半天就在這給他查賬的。
既然大事年鑒上沒有,那就只能看宗譜了。只是這宗譜和年鑒不在一個書架上,兆子為先把看完的年鑒放回去,将宗譜抽出來,活動活動身子,準備吃完晚飯再看。
因為覺得有些悶,兆子為便推開六角雕花的烏木窗透透氣,剛好看見章逸軒正朝這邊走過來,手裏還提了個三層的食盒,看上去是沒少給他帶飯。兆子為胡亂的把書從桌上抱起來放到牆邊的小櫃子上騰出地方,然後屁颠屁颠的從樓上下去接他,問他今天是什麽菜。
“糖醋小排和魚香肉絲。”正好他下來了,章逸軒便拉着他去洗手,看了一下午的卷宗,兆子為身上都落了一層灰。
九師姐也要去用膳,一問他們打算在這裏吃完飯繼續看書,就跟他們商量一下,為了防止他人進出,索性就先把他倆關在藏書閣的結界裏了。
“你們放心,我去吃飯左不過就是半個時辰。你們要實在遇見什麽急事兒,就去藏書閣頂,那裏有警鐘,一敲我就帶人回來了。”
“好的師姐,師姐慢走!”
送走九師姐後,兆子為早就餓急了,一上了二層就被飯香勾的忍不住,先把食盒打開個縫隙看看。緊接着便聞道一陣熟悉的香味,但是又不像是排骨和魚香肉絲的,便擡頭問正在擦桌子的章逸軒,是不是除了這倆菜以外,還有別的菜。
“狗鼻子還挺靈的。”章逸軒已經擦幹淨了牆邊的小桌,讓兆子為把菜端上來。
當兆子為打開第二層的盒蓋時,頓時驚訝的哇哇大叫:“我去!師兄!你是從哪兒弄到的炸雞的!”
“做的。”看到他驚喜的樣子,章逸軒覺得這一下午的功夫也算沒白費,遞給他碗筷,讓他快吃。
兆子為接過筷子,卻沒有用,而是直接用手抄起一只雞翅啃了起來。
“真香!師兄你手藝真好!哎媽呀,咋這香!”兆子為吃的眉開眼笑滿嘴流油,但是吃着吃着眼淚就掉下來了,“師兄你知道嗎,我以前在家的時候,最喜歡點炸雞的外賣了。你做的這個炸雞,和我家附近的那家特別像!”
章逸軒難得沒有嫌他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又夾了一個雞腿放在他的碗裏:“喜歡就多吃點。”
“你也吃啊師兄。”兆子為用衣袖抹了抹臉,覺得兩行熱淚留完以後,這心裏果然好受了不少。他頓時覺得什麽男兒有淚不輕彈,都是屁,天天憋着指定憋出病來。
兆子為哭完後才發現,章逸軒今天居然沒有鄙視自己,忽然想起他高低也算個老鄉,于是開始跟他絮叨自己心中的那些想法。
“師兄你知道嗎,別看我平時蹦的歡,其實我可想家了。”
“不僅僅是因為家裏生活的更方便,還是因為後悔。後悔沒好好生活,對不起我爸媽和老姐。”說道這裏,兆子為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師兄你別看我現在跟人說話沒什麽障礙,其實在穿書之前,我已經好久好久沒出過門了。”
這話讓章逸軒有些意外,擡頭輕聲問道:“為什麽啊?”
“因為我之前被一個學姐甩過。那個學姐又溫柔又漂亮,我特意挑了520那天買了巧克力蛋糕給她,結果她跟我說,她有女朋友了。”時隔多年,再次談跟人起那段往事,兆子為忽然覺得好像也沒當初那麽難以啓齒了。
“那你為什麽會因為這個不出門啊?”
兆子為一邊啃着手裏的雞翅一邊回應道:“當時我大二,又是籃球隊的隊長,特別好面子,跟大家誇下海口,一定要把學姐追到手的。一開始我還以為學姐是為了拒絕我編的幌子,我就偷偷的去看了她兩回,發現她真的和另一個喜歡穿粉衣服的女孩子在一起了,就更有挫敗感了。”
“挫敗感?”章逸軒又給他往碗裏夾了塊排骨,有些不明白的問道,“為什麽會有挫敗感呢?”
兆子為看了他一眼,忽然像是明白了什麽一樣,歪着嘴角嘿嘿嘿的壞笑:“師兄,你不會還沒談過戀愛吧?”
章逸軒聞言頓時面色微紅,低頭用筷子戳弄着碗裏的白飯:“我談沒談過戀愛,和這有什麽關系。”
“關系大了!”兆子為自诩曾經半只腳踏入戀愛關系的人,開始搖頭晃腦的跟章逸軒充當感情導師:“你想想,你現在有個特別特別喜歡的人,然後你每天都注視着他,每天早上醒來第一個想見到的人就是他,每天都想和他一起吃飯,一起上課,一起看書打游戲。”
“這還只是白天。到了晚上,你就想跟他在校園裏牽着手慢慢的走,夏天你們去買冰奶茶,冬天你們買烤紅薯,冰激淩第二只半價的時候剛好可以分給他一只,點外賣的時候也可以點兩種不同的菜一人一半,多好啊。”
兆子為說的眉飛色舞興致勃勃,章逸軒也聽得入神,屋子裏的光線越來越暗,冷綠色的螢石燈到是顯得越來越亮。他們坐在窗前,冷白色的月光順着窗棂靜悄悄爬進來,映的兩人此時笑彎了的眉眼都溫柔了不少。
仿佛他們現在并不是在書中現象暗藏虛實相生的世界,而是在某天的傍晚,坐在家裏的餐桌上,邊吃邊聊。
氣氛實在太好,好到連章逸軒都淡淡的嘆了句,要是現在有罐冰啤酒就好了。
“對吧!我也超級喜歡冰啤酒配炸雞了!”兆子為打岔道。章逸軒給他又夾了一塊雞翅,讓他接着說,到底為什麽告白失敗了會自閉。
“師兄你看,那麽多美好的事情,在還沒開始就結束了。要是換成你和你喜歡的人,你會不會也很難過?會不會也很有挫敗感?就是那種你什麽都能得到、卻唯獨得不到喜歡的人的回應的挫敗感!”
章逸軒被他熱切的雙眼看的有些不自在。這雙眼睛在昏暗的藏書閣裏顯得太亮了,亮仿佛能照進他的心裏,把他的一切心思都照的一清二楚似的。
“會···會吧。”章逸軒擺弄着碗裏的排骨,有些含糊的說道,“我本來沒想過那麽細的。被你這麽一說,忽然還有些···害怕了。”
“怕什麽?”兆子為連忙追問道。
“怕···怕他不喜歡我。”說完,章逸軒就趕緊吃了一口東西,像是要把嘴堵住,免得更多的話從心裏頭漏出來。
兆子為一聽頓時挑了挑眉毛,頗為好事兒的問道:“師兄你原來有喜歡的人啊?誰呀誰呀?是七師姐嗎?”
“不是師姐。”章逸軒似乎害羞了,夾了一筷子魚香肉絲放到他碗裏,說這麽多好吃的都堵不上他的嘴。
兆子為沒想到,自己來到書裏還沒遇上心儀的姑娘,倒是這個整天悶葫蘆的冰山臉先遇上喜歡的人了。不知道怎的,想到以後章逸軒可能要跟別人天天在一起卿卿我我的,兆子為心裏頓時冒出一股酸勁兒,連帶着嘴裏的飯也不那麽香了。
“師兄。”
“嗯?”
“你玩玩可以,但千萬別喜歡上書裏的姑娘。”兆子為裝作很老練的勸說道,“你這種做法,就跟那幫拿紙片人當老婆的人一樣。最後咱們是要回家的,你跟她們人書兩相隔,是不會有結果的。”
“嗯。”
見章逸軒答得心不在焉,兆子為有些急,用自己的筷子按住他的筷子道:“師兄你聽進去了沒?”
“聽進去了。”
兆子為見他敷衍,越發的着急了,按着他的筷子不放,非要讓他答應自己才行。
“行了行了,我答應你,不喜歡門內的姑娘。你快吃吧。飯都要涼了。”章逸軒起身去準備倒茶,忽然聽見兆子為又在後頭喊道:“門外的也不能喜歡啊!”
章逸軒沒了耐心,提着茶壺冷聲道:“你還吃不吃?不吃我收起來了。”
“吃!師兄做得炸雞真好吃!師兄,等咱們新秀大會回來,再做給我吃吧?”
章逸軒回頭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了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來:“想的美,做一次麻煩死了。”
“我幫你嘛!好師兄,你就再給我做一次嘛!”
“到時候再說吧。”
兩人正說着話,忽然兆子為聞到了一股煙味,正要問章逸軒聞見沒,章逸軒卻比他還警覺的皺眉道:“怎麽有股木頭燒着的味道?”
“這是···一層着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