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當歸山的山頭上長着一種翠綠色的小草,傅敬舟和寧知他們幫無栖做的第一份工作便是拔草。作為一個修士,他們做夢都沒想到,有一天他們會像凡人那樣親手勞作。更沒想到就是這麽簡單的工作,他們竟然做不好。
小草外形長得很可愛,兩片圓潤的小葉子色如翠玉,質地脆嫩。別說用手拔起,就算從旁邊路過的動靜大了些,它們也會碎成小片。碎片只要落到地上,不用一個時辰就能生根長出新的植株。
看似柔弱的小草性子霸道得緊,有它們生長的地方,別的草木都沒辦法存活。想要徹底清除他們,只有将自身靈氣附着在草身上,再輕輕捏着緊貼着泥土的草莖将它連根拔起。
看似輕松的拔草工作實際做起來困難重重,力量用大了,草在手心中碎裂成片片,撿都撿不起來。力量用小了,根莖留在了土壤裏,拔了個寂寞。
傅敬舟和寧知二人忙活了大半日,也沒能拔出三分地來。而這樣的小草在附近的幾座山頭上随處可見,光是要徹底清除它們就已經是個巨大的工程了。
随着夜幕降臨,飽受打擊後面無表情的傅敬舟靜靜坐在了無栖家的火塘邊。近乎崩潰的寧知抱着腦袋痛苦問道:“我覺得我現在只要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草。無栖,那到底是什麽草?我之前怎麽沒見過?”
無栖笑着遞過一杯清茶:“怎麽沒見過?焚心草啊。”
寧知愣了一下:“焚心草?你說的是十大惡草之一的焚心草?可是它不是紅色的嗎?而且焚心草是藤蔓啊,長起來遮天蔽日的……”
浮生界的修士們都聽說過焚心草的惡名,這種草落地生根,成片生長。長成之後全身劇毒,就算是金丹境界的修士不小心碰到了,也要劇痛很久。
當歸山上的小綠草怎麽可能是焚心草呢?寧知表示不解:“它們和我認識的焚心草完全不一樣!”
無栖緩聲道:“你之前見過的焚心草都是百年份千年份的,而山上的焚心草不足一月,樣子自然不一樣。其實小時候的焚心草很脆弱,需要成年焚心草的遮蔽才能長大。”修士們只知道焚心草長成之後的模樣,卻鮮少有人認識年幼時候的焚心草。
寧知大受震驚:“我的天,當歸山上怎麽會有這麽多焚心草?”
無栖不緩不急道:“我灑的種子。”
當歸山上填埋的泥土是從死水湖中挖出來的淤泥,淤泥中含有大量的丹毒。焚心草成長時能吸收丹毒,只要種上幾輪焚心草,泥土中的丹毒就能被吸得差不多了。
寧知掩面:“你這算是以毒攻毒嗎?你就不怕控制不住焚心草,最後漫山遍野都是毒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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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硯嗤笑了一聲:“不是我說你們,兩個小廢物,搞了大半天拔出來的草還不如我一刻鐘拔出來的草。難怪你們會畏手畏腳,一點小草就吓得你們驚慌失措。出息~”
傅敬舟幽幽看向搖頭擺尾的小蛇,他張張口很想說點什麽,然而想到池硯拔草的速度和效率,他又默默閉上了嘴巴。池硯說得沒錯,他自诩天才,其實在很多事情上還有不足。
*
吃過晚飯之後,無栖送寧知到了結界入口處。寧知抱歉地撓撓頭發:“我明天一定早些來,今天沒拔完的草,明天一定拔完。”
因為在遺跡中擅自行動脫離大部隊,寧知險些喪命。在外頭時師門長輩按住脾氣沒發作,等回到山門後,寧知就被師長罰了。如果不是他早上突發奇想想去膳食堂走一圈,今天一整天他應該留在洞府中思過。
無栖手中提着燈籠,橘黃色的燈光落在他的眉眼上,稱得他的面容更加溫柔。聽到寧知的話,他微微挑了挑眉,唇角不可控制地上揚:“不用着急,你以自己的事情為主。”
傅敬舟沉聲道:“寧師弟安心回去便是,拔草的事有我在。”
寧知擡眼瞅了瞅傅敬舟,眼神中閃過了幾分忐忑:“好。傅師兄,你今天确定要住在無栖的……洞府裏嗎?”
無栖家地方不大,能供人休息的只有一張床和一張矮塌。之前在遺跡中時,寧知便蜷縮在無栖家的塌上。
傅敬舟身形比寧知高大,寧知無法想象他擠在軟塌上的樣子。頓了頓後他試探性地問道,“需要我給你帶個簡易洞府來嗎?”
傅敬舟身姿如松一板一眼,“修行之人有遮風擋雨之處即可。”
寧知滿眼敬佩:“哦!”不愧是傅師兄,能無視重重困境一心問道,想到自己還在貪圖自身的安逸,他有些慚愧:“我明天一定早早來,無栖,傅師兄,你們等我!”
*
夜深人靜時,傅敬舟有些後悔了。早知道他就回一趟山頭,把自己的簡易洞府搬到當歸山了。身下的矮塌窄小,無論他用何種姿勢,都沒辦法安然入睡。
既然無法入睡,那便不睡了。傅敬舟翻身而起,輕手輕腳向着木門走去。小木門發出了細微的“吱嘎”聲,他身形一閃來到了廊檐下。
夜黑風高,當歸山變得格外安靜。雖然這裏也位于無極仙宗,可是附近的山頭連鳥獸都沒有幾只。
放出神識環視一圈後,傅敬舟不由得回頭看了一眼門扉的方向。堂堂宗門小師叔祖,能選擇的山頭成千上萬,他偏要挑選這麽荒僻的山頭。
盤膝在廊檐下坐下後,傅敬舟像是一尊石雕,穩穩守住了小小的門扉。正當他準備入定時,身後傳出了輕微的滑動聲。
睜眼看去,只見池硯正從門扉中慢吞吞滑出,一人一蛇大眼瞪小眼。
見傅敬舟盯着自己,池硯擡起頭吐吐信子:“噓——”
在傅敬舟不解的眼神中,池硯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田間。
傅敬舟并沒有将這個小插曲放在心上,在他看來,池硯只是一條小蛇。既然是靈寵,總有一些野性,半夜溜出去玩耍也是正常的事。
然而沒過一個時辰,池硯又溜達着回來了。見傅敬舟還守在門口,池硯滿意地點點頭:“不錯~”
誇獎了傅敬舟之後,池硯伸長脖子張開了嘴巴。随着嘴巴開合,一顆亮晶晶的靈石從他口中滾出。池硯驕傲揚起脖子,“賞你的,看門看得不錯。”
傅敬舟冷俊的面容上出現了裂痕:???
池硯心情極好,他哼着不成調的音節順着門扉爬回了房中。
傅敬舟低頭凝視着那一枚比蛇腦袋大好幾倍的靈石,眼神中露出了幾分疑惑:池硯那麽小的身體,是怎麽吞下那麽大的靈石的?
*
朦胧中無栖聽到耳邊有人在說話:“小栖,小栖醒醒,我給你帶好東西回來了。”眼前有什麽忽閃忽閃,無栖睜開了睡意朦胧的雙眼:“嗯?”
眼睛一睜開,他的睡意立刻飛走了。只見床榻上,地板上堆滿了絢爛的靈石和靈寶,交相輝映的靈光照得整個屋子都亮了起來。
位于靈寶山之巅的池硯尾巴搖出了殘影:“看!這是我為你打下的江山,喜歡嗎?”
無栖眼皮一跳,心中湧出了不祥的預感:“我能問一下,你從哪裏搞來的這麽多寶貝嗎?”
池硯嘿嘿笑着,呲出了兩根雪白的小牙:“就今天來我們家的那幾個修士啊。今天你不是把儲物袋還給他們了嗎?嘿,他們怎麽能厚着臉皮拿爺的東西?從我這裏拿走多少,自然要十倍奉還啊!你是不知道哇,他們的山頭上有不少好東西,我只挑選了我喜歡的。你看看你喜歡不?”
無栖唇角緩緩上揚,笑容卻未達眼底:“嗯。”
池硯還沉浸在拿東西的快樂時光中:“小栖你看看人家的洞府,到處都是雕梁畫棟奇花異草,咱也學着他們搞起來。”
無栖的手緩緩摸向了枕頭下方:“你從他們洞府‘拿’東西的時候,沒人發現嗎?”
今天跟着寧知他們來的幾個修士都是內門核心弟子,他們居住的地方一定人多眼雜,池硯搬了這麽多東西回來,怎麽會沒人發現?
池硯大大方方的點了點頭:“有人看到啦,那個姓王的在我掏他儲物袋的時候就醒啦。”
無栖危險地笑了:“然後呢?”
池硯不在意道:“他追着我打,一邊打還一邊叫幫手。當然,他們那種小垃圾哪裏是我的對手?我三下五除二就把他們給打趴下啦!”
說着池硯還不忘炫耀一句:“本來我還覺得他們身上的靈石不太多,現在好了,我從那些人身上掏到了不少靈石。”
枕頭下的手一點點握緊,無栖皮笑肉不笑道:“所以你今晚收拾了幾個人?”
池硯擡起尾巴尖撓了撓小下巴:“也就……七八九十個吧?唔,也許有十幾個?你放心啦,他們都是小垃圾,打不過我的。”
“轟——”
木屋內傳來了爆裂聲,震得守在門口的傅敬舟心髒都慢了一拍。伴随着爆炸聲,小金蛇和數十枚靈石一起破窗而出:“嗷嗷,小栖你為什麽打我?我做錯什麽了?”
無栖緊随其後,手中握着寒光閃閃的匕首,咬牙切齒:“你站住!”
池硯頭也不回:“蠻不講理的野男人,竟然要剝了爺的皮,傻子才不跑。”
一人一蛇的身影消失在了山道上。
目睹這一切的傅敬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