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初吻

初吻

第一次提出交往的夜晚,周顏被他吓跑了。

度假酒店的預訂房間,等待的人本應是駱珲,周顏做好心理建設要面對的人,也本應是駱珲。

大門輕輕推開,屋內外的人四目相對,周顏怔在門口輕輕一顫,像雨打芭蕉時輕顫的葉片。

裴昇坐在沙發裏,姿态從容的狩獵者,落地燈撐着長長的杆,投下一圈濃郁的光暈,環在裴昇腳下。他一動不動等着她,看她往後撤了一步,重新把腳探進來。

在她猶豫不決且忐忑不安的過程裏,裴昇說出了他的開場白。

上一次沒機會遞出的名片,早已在他手中,裴昇往前送,直抵周顏手背,她的手在裴昇的注視下輕輕轉動,将名片抽走。

小姑娘被他吓傻了,只會眨眼,嘴張了張卻沒聲音。

“你不用現在就給我答複。”裴昇安撫她的緊張,“我想你應該知道,無論哪個維度比較,我都優于你現在的接觸對象。”

裴昇的手離她很近,絕對私密的二人空間裏,超越安全距離的對視中,他随時能抱住她。

但他只是緊了緊拳,聽見周顏喉頭翻滾出一聲“嗯”,她落荒而逃。

意料之中,裴昇望着空蕩的門口,低回的笑意在房內震響。

門板悠悠來回,殘留她逃跑時帶過的一陣風,高跟鞋敲在地毯上聲音朦胧,像夢裏才會有的,隔着虛實分界線的動靜。

僅僅兩天後,裴昇坐在辦公室裏簽字,手機仍然沒有動靜。

名片上有他的聯系方式,周顏沒有找他。裴昇拿出手機翻了翻,鏡片滑過屏幕的反光,停在駱珲的號碼上。

正要撥通的時候,內線座機忽然響起,“裴總,前臺說有位周顏小姐想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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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昇眸光一暗,關上手機,“請她上來。”

沒得到她的同意,不過事情并不棘手。當她發現從前的男伴們,都不再向她提出邀約,甚至躲避她,周顏會在四處碰壁後,發現僅有一個出口,盡頭是裴昇。

卑劣的計劃還未實施,她主動找過來了。

她穿一件嫣紅的裙子,看得出有特意挑選,嚴絲合縫裹着她的身體。眼睛裏水潤潤的,也許是緊張,令她看起來晶瑩剔透,是一顆熟透後滾落他腳邊的紅樹莓。

“裴先生。”她虛虛開口喊,就站在門邊,壓着辦公室大門的把手,随時可以扭頭逃跑。

“嗯。”裴昇若無其事,輕輕扣上鋼筆的筆帽,“你想好了?”

周顏提一口氣,慢慢朝他走來,再次近得觸手可及。

現在只隔一張辦公桌,她站着的地方正對窗口,身體的每一處細節清清楚楚。

“我的名聲不太好。”她濕潤的雙眼開始閃爍,惹人憐愛地、波光粼粼地晃着。

裴昇因她這句話皺眉,懷疑周顏不是來正式同意他,而是正式拒絕他。

“我知道,那是……”

“那是真的,我确實喜歡錢。”她撐着一副坦蕩的樣子,右手拇指卻在悄悄摳手心,她沒有完全藏好她的小尾巴。

“正好。”裴昇向她攤手,敞開的西裝外套裏,一件微微褶皺的淺色襯衫,“我擅長賺錢。”

周顏聽得愣住,她沒有吭聲,但拇指不再摳弄手心。

“所以你的答複是什麽?”裴昇仍坐着,身子往後倚,昂着下巴看她、仰視她,卻沒有削弱上位者的姿态。

在他眼前,在他可以掌控的範圍內,周顏輕輕點頭,幅度小的幾乎能被忽略,在裴昇這裏卻觸地有聲。

“忘了說。”裴昇慢條斯理站起來,朝她迫近,氣息搶先一步觸摸她,“我是以結婚為目的,你沒問題吧?”

“啊?”周顏聞聲擡頭,差點磕在他的下巴,驚慌失措一覽無遺。

再往前一點,怕把她吓跑了。裴昇坐回辦公椅上,留給她緩沖的距離。

為了掩蓋自己那點侵占的心思,裴昇語調很平,像談一次合作,“你也可以提你的條件。”

周顏又開始絞手指,那裏的空氣都快被她攪得沸騰,她大着膽子說:“能不能等我畢業再談結婚的事,如果我們那時候還沒一拍兩散。”

“好,當然可以。”裴昇痛快應允,在他這裏當然沒有一拍兩散。

同一個空間內,周顏的心思與他背道而馳。

聽見裴昇提出交往,起初她恐慌,是山腳旅人遙望頂峰的桂枝,心知那是高不可攀的地方,一回頭卻發現有只手把她蠻橫拉上去,穿雲破霧險些缺氧。

對這個機會不心動的是假話,裴昇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他在人群中,穿最簡單的襯衫西褲,面容俊朗、寬肩窄腰,笑容謙和卻帶着幾分不容接近的肅穆,周顏只看了一眼便記住。

但周顏需要一個理由,她為何配得上,她如何被青睐。人先要尋到自己的價值,才能在兩性關系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和分量。

她裝作好奇,瑜伽課時插進女孩們的閑聊,聽她們談論裴昇,不動聲色問及他的情史。幾名女孩也不甚清楚,模模糊糊有個名字跳出來——章悅然。

“我想想,她去世的時候,好像20歲左右。”

簡短一句話,叮地一聲敲擊在她心上。周顏想起她的生日臨近,她也快到20歲的年紀了。

這是她在裴昇眼裏的價值嗎?她當然有一瞬的失望,緊接着是心安。

她的身體狀況終有一日會敗露,術前醫生多次向她敲警鐘,移植成功并非百分百治愈,運氣差的患者哪怕換了腎髒,也只多活了四、五年。更極端的例子,移植成功後十天半個月,患者情況急轉直下,生命飛速凋謝。

沒有人能幫她預測,餘覃貢獻給她的腎髒,可供她偷幾年時光,這件事成了她頭上的緊箍咒,頻繁蹦出來勒得她寸步難行。

因此術前她及時行樂,和葉鳴宇做完能做的所有事情。

術後她不找誠懇的男人,她的出現本質是一場欺騙,她希望對方最好是花叢流連的類型,付給她一些虧心的補償。

裴昇有喜歡的人,他三十多年人生裏,有關愛情的記載,僅有一個名為章悅然的女人。

這是好事,周顏決定同意他的提議。

信心滿滿直到裴昇說以結婚為目的,周顏的腦袋卡殼,事情朝不可理喻的方向滑坡。戀愛關系隐瞞重大疾病,和婚姻關系隐瞞重大疾病,是完全不同的性質。

她不想攤開她無助的腹部,僵在原地飛速思索,以畢業為期限,找到緩兵之計,得到裴昇應允。

“現在關系達成了,你是不是應該做點什麽?”裴昇拿起手機,他本意是讓周顏添加他的聯系方式,起碼不要再通過公司前臺找他。

辦公室的門并未上鎖,外面是員工來回的腳步聲,一個完全正經嚴肅的場景,但周顏誤會了他的意思。

她逐步靠近,散發樹莓飽滿的清甜,恰好裴昇是敞開懷抱的姿态,輕而易舉讓她鑽進來。

沒料想會抱到她,直到她的手攀上肩膀,嘴唇與嘴唇相碰,她的舌頭探進來,摩擦出柔軟的火花。

裴昇五指收攏,将她輕輕一擡,抱至膝上坐穩,撤開一些距離打量她。

唇肉沾着水澤,明晃晃引誘他去咬,鮮嫩的氣息往他身體裏灌,牽出燥熱的沖動。

襯衫下緊繃的肌肉,是衣冠楚楚背面的原始欲|望。

他明白不能再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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