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從摔跤邊緣被拽回來的葉晚夏,在江承的問話中,将腎上腺素飙到一個峰值。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但下意識就這麽做了。
借着被江承拉回來的慣性,她一個轉身直接撲進江承的懷抱,緊緊地、伸手把江承抱了一把,然後在他的懷裏擡起頭來,微笑禮貌:“不是,就是單純想吃你豆腐。”
随後一秒松手,彈到一米開完,整理衣襟,仿佛剛剛的一切都未曾發生:“吳宇人呢?”
“去操場開他的小型演唱會了。自從新生晚會一展歌喉,我們吳宇同學的人氣就蹭蹭蹭暴漲。整個人包裹着自信的光環,我都快不認識他了。”江承笑着回答,注意力卻毫無保留地全部轉移到葉晚夏剛剛的那個擁抱。
他懷裏的溫度還未散去,面前的人已經擺出打死不認賬的架勢。
“哦,那你記得監督他學習。”葉晚夏對此喜聞樂見,然而下一秒她就慌了。
江承突然跨步、一步一步向葉晚夏逼近。
葉晚夏瞪大眼睛、一步一步往後退去,直到背後抵在牆上、退無可退。
她往左轉身——江承的左手壓上牆、擋在葉晚夏身前。
葉晚夏蹲身再跑——江承左手自由下降、蹲無可蹲。
葉晚夏索性後背貼牆、面向江承:“你幹嘛?”
比起肢體語言的來勢洶洶,江承的面向算得上是慈眉善目,彎彎的眉眼間盡是溫柔的笑意,像是軟綿綿的雲彩,誘着人向前撲。
葉晚夏卻是往牆上貼得更緊實了,因為那朵雲彩彎腰靠近、感覺要先把她給吞了。
江承最後停在一個近無可近的位置,兩人的影子互相糾纏,但身體卻沒有任何觸碰,只是呼吸帶着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勢,闖入彼此的禁區,你來我往地糾纏。
“我突然想到,嚴格意義上來說,擁抱不能算是吃豆腐。”江承突然開口科普,“它算是一種廣泛存在于歐洲的見面禮儀,所以如果你想吃我豆腐的話……”
“這裏的觸碰,會比較值。”他伸手點了點自己的唇,笑道。
葉晚夏的視線從江承清澈的瞳、順着他骨節分明的指、往下轉移——當指尖流連在薄軟的紅色唇瓣上,她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
拜托,她不是柳下惠好不好。
下一秒視線開始瘋狂亂竄,就是不往面前的人看去。
葉晚夏伸手抵在江承胸前,開始尬笑:“拜托,我初吻诶,哪像江少爺年紀輕輕未婚妻都有了,我要是吃你這口豆腐,怕是個賠本買賣。”
“我也是初吻,雙贏不好嗎?”江承突然開口,帶着幾分撩撥、幾分誘惑、幾分……正兒八經談生意的口吻。
葉晚夏的心髒漏跳一拍,視線不受控制地快速凝聚到江承身上。
她抿着唇、突然伸手抓住江承的肩膀,一扯——把人從眼前推開。
不遠處,教學樓拐角,袁刺鬼鬼祟祟朝操場方面走去。
“我突然想起來還有點事,晚點再聊。”葉晚夏随便找了個借口,丢下江承跑了。
江承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失笑道:“這種事情,還能晚點聊?”
袁刺鬼鬼祟祟地繞着小路跑到後山,蹲身在地上摸索。
他剛俯下身,就聽到身後葉晚夏的招呼。
“你在幹嘛?”語氣是葉晚夏從未有過的冷。
袁刺從一堆落葉裏抽出他事先準備好的木棍,回身:“喲,這不是我們家司機的好女兒、葉晚夏同學嗎?”
他拿着長長的木棍,一下一下輕輕拍打在另一只手心,打量葉晚夏的視線就像在看自己的囊中物:“今個兒怎麽沒和你的親親男朋友呆一塊兒呢?”
被江承一拳吓跑後,袁刺馬上就打聽了對方的情況,最後只得出一個“不能得罪”的結論,是以好些天也沒敢去找吳宇的樂子,今天聽到吳宇這小子跑操場和一幫女生搞什麽小聚會,當即準備過去看看,沒想到倒是先被葉晚夏找上門。
葉晚夏眸光漸狠,面上不見一絲柔軟——全然不像是她這個年紀該有的模樣:“你要做什麽?”語氣加重。
袁刺向前一步,葉晚夏也向前一步,攔在他面前。
“葉晚夏,上次打賭你贏了,我确實沒再來找過你麻煩吧?”袁刺身子一斜,往葉晚夏身上靠去,“現在可是你自己主動來招惹的我?”
葉晚夏也沒客氣,擡腿一腳直接踹上袁刺的膝蓋。
袁刺撩人不成,反被踹得跪在地抱膝哇哇叫:“你TM是不是有病?別以為傍上江承就衣食無憂了,誰不知道江承還有個未婚妻?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麽身份,有康莊大道,沒人會和你走泥濘小路!人家現在最多也就是嘗個鮮、玩玩你,等畢業了我看你到哪裏哭去!”
“我的事情就不勞你費心了。”葉晚夏走到袁刺面前,一腳把木棍踹飛,“以後別再找吳宇的麻煩,他以前是膽小、不敢和你計較,現在不一樣了,他不會再怕你,一旦他把這些年你對他做的事情告訴自己的家人、又或者是江承……”
“袁刺,你這輩子就徹底毀了。”
葉晚夏蹲下身,盯着袁刺猙獰的面目,語氣難得放緩些許:“我不知道我們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我以為……你會是我的朋友。”
她起身。
袁刺雙眼通紅,一拳砸在地上,怒斥道:“葉晚夏,你會不知道?!”
他猛地起身,一把抓住葉晚夏的手腕:“是你先背棄我的!”
“以前你沒飯吃、沒學上、被打得渾身是傷、無家可歸,哪次不是我收留的你?!初中畢業那會兒,你說你要逃、要離開你那個畜生老爸,我第一時間就拿了五萬塊找你爸,讓他把你賣給我——我說了,以後你的事情和他再無關系,我都已經做到這個份上了,你是怎麽對我的?!”
葉晚夏去掰袁刺的手,他雙手用力,幾乎要把她的手腕捏斷。
袁刺怒目圓瞪:“你說要和我打個賭,你說你要是能在一周內拿給我五萬,從此和我恩斷義絕,以後誰也別管誰。然後你就搭上了吳宇那個胖子,他爸是比我爸有錢,也是真的舍得給你花錢。所以你寧願和那個豬頭睡是吧?呵呵,江承知道你和吳宇的事情嘛?還是你們三個玩的就是三人行?”
“以前收留我,我真的很感謝。”葉晚夏面無表情,語氣涼薄,“我要和你恩斷義絕,你就當是我忘恩負義。”
啪——葉晚夏擡手一巴掌甩在自己臉上。
“這巴掌當我還你以前的恩情,你如果不滿意,可以找人打我一頓,我絕對不會還手。”
袁刺渾身一僵,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葉晚夏擡頭,目光冷厲地看向他,上前“啪”的、又是一巴掌。
這次是朝着袁刺的左臉打去。
“但是五萬塊,你不是要給我自由,你是要我辍學、嫁給你,重新編織個囚籠給我——可你到現在還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這巴掌是我作為你的朋友,給你的最後一個忠告。”
袁刺愣在原地,葉晚夏趁機掙脫掰開他的手,擡手又在袁刺的右臉打了響亮的一巴掌。
“你和我的事,別牽扯吳宇和江承。他們和你不一樣——這巴掌是警告,你要是再嘴碎污蔑我的朋友,就算打死我,我也會從墳墓裏爬起來拖你一起下地獄。”
袁刺捂完左臉、捂右臉:“葉晚夏,你瘋了嗎?”
“我沒瘋。”葉晚夏卻倏忽笑了,“我只是發現,原來人與人的差距真的那麽大。”
她和袁刺從小都在棚戶區長大,他們的父親也是一個煤礦裏出來的苦工。
後來袁刺的父親發達了,從以前只會打孩子的父親變成人人口中為了孩子學習怒砸幾萬的好爸爸;蹭了袁刺父親光的葉晚夏父親,卻依舊我行我素,開心了要喝酒打孩子、不開心了也要喝酒打孩子。
袁刺呢?從不滿父親、想要打敗父親,變成認可父親、成為父親。
他的生活在欣欣向榮,可葉晚夏只看到那背後藏着的、遮天蔽日的蛛網——所有的美好都只是在步入死亡前的一瞬幻想。
她一度覺得人生好無望。
害怕自己努力生活、真的賺到很多錢,驀然回首,卻發現她成了第二個葉大建。
直到遇見吳宇,他說她是個好人;直到遇見江承,他說她很有趣——她想,她怎麽也不會成為葉大建了。
袁刺卻依舊不懂。
他走到葉晚夏面前,戰栗地、興奮地、渾身顫抖着,一把抱住葉晚夏:“你意識到了對不對?你和江承根本就是天差地別的兩個人,你們根本就沒可能!他有他的青梅竹馬,而你的青梅竹馬是我,你和我才是真正、應該在一起的人。”
葉晚夏失笑地湊到袁刺的耳邊,說了一句。
袁刺惱羞成怒地瞪向葉晚夏,猛地擡手把人推倒騎了上去——
“啊啊——”
袁刺迎面吃了江承一拳頭、底下好騎不騎被葉晚夏踹了一腳……
然而無人關心摔翻在地、捂着裆部來回叫嚷的袁刺。
江承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人,擡手打了個招呼:“喲,女朋友,現場出軌呢?”
葉晚夏也沒起來,仰頭看着來人,向他伸手:“嗨,男朋友,也許你應該先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的魅力不夠大。”
江承笑着把人拉起來,等葉晚夏站穩了,手臂稍一用力就打橫将人抱起:“你再看看,我這魅力夠大嗎?”
葉晚夏吓了一大跳,反應過來的時候,雙手已經牢牢攏在江承的脖子上,她眨了眨眼,看着眼前的家夥,不由失笑:“我臉真疼。”
江承笑笑,抱着她就要走,卻又想到什麽,退到袁刺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地上滾爬的家夥:“喂,雖然不知道你叫什麽,不過有件事還是想知會一聲。”
葉晚夏緊緊盯着江承,心裏浮現起一種不太好的猜測。
江承一本正經:“大概是我太聰明了,我做任何事情都很容易,樂器、劃艇、外語、考學……在你玩泥巴的時候,我甚至都已經規劃好未來五年、十年我應該做的事。未婚妻對我來說,就跟我将來要繼承我父親的事業一樣,是理所當然、且毫無意外的安排。”
葉晚夏纏在江承脖子上的手微微收緊。
“我一直都無所謂。将來要做什麽,要和誰結婚,無所謂,反正……人生也就這樣,無趣的、有序的。”
微風拂過波瀾不驚的湖,蕩起經久不息的漣漪。
江承看了懷裏的人一眼,是撥動葉晚夏心裏那片湖的弦。
他笑道:“但現在,我的人生出了點意外,我突然想追着一陣風去看看,看看這個世界有多美、有多醜、有多歡喜、有多愁——想想,就覺得會是非常有趣的‘歧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