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孟梨掀開磁吸門簾,見外婆窩在搖椅上看電視,問:“外婆,我媽在家嗎?”

老太太電視看得正投入,頭也沒回,擺着手搖頭,“說是出去有事,晚飯也不回來吃。”

孟梨眉頭皺起,煩躁地“啧”一聲,去屋裏給寧芯倒了杯水,扯了兩張紙過去。

她向來就不喜歡管這種閑事,但這件事牽扯到孟秀青,她沒辦法置之不理。

孟梨用腳在角落勾來一個板凳,招呼寧芯過來,“別蹲在那了,坐過來把眼淚擦了,好好跟我說說到底怎麽回事。”

沈合黎生怕寧芯又是來找他的,一直在樓道遠遠和寧芯保持着距離,但又不想留孟梨一個人在這裏,所以便一直沒離開。

孟梨擔心寧芯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說這些會打擊她以後的自信心,轉頭示意沈合黎先上樓回去。

孟梨把紙遞給她,放緩了聲音,“說吧。”

寧芯偏了偏頭,見沈合黎離開了樓道,才準備開口。

不提還好,一提她的眼淚就止不住往下掉,一抽一抽的,話都說不完整。

孟梨看着可憐,邊幫她擦着眼淚邊将她零零散散的話語拼湊出事情大概。

周鵬最近頻繁來南城,一開始是出差,和孟秀青見了幾面之後就來的越發勤快,人人都以為他們是熱戀期的情侶難舍難分。

但殊不知,周鵬有次來廠裏接孟秀青,孟秀青還沒下班,他就在織廠門口等着。

迎面走來一位剛下班的漂亮女工,身形和孟秀青有些像,周鵬剛要去認,就發現認錯了人。

雖然不及孟秀青漂亮,倒也标志。

于是将錯就錯,打着認錯人的幌子上前去搭讪。

寧芯的媽媽王琴自幾年前自老公去世後就一直一個人。每天就是廠裏上下班,女兒不聽話也管不住,日子過得越發無聊沒指望。

遇見周鵬,對她而言就像是遇見自己的第二春,也更像是被天上掉下的餡餅砸中。以為自己真的被大老板看中,一心鋪在周鵬身上,幻想自己早日嫁進門。

周鵬倒也安排的妥當,每每來南城,正好碰上孟秀青和王琴早晚班時間錯開,一個陪白天,一個陪晚上,渣的舒服又徹底。

但不巧今天翻了車。

王琴前兩天一聽周鵬又要來南城,滿心歡喜的跟同事換了班,連着上了幾天整班換了兩天休息,想好好陪幾天周鵬。

因此今中午天在織廠門口,正好碰上了打扮豔麗的孟秀青親昵地挽着周鵬的手上了副駕駛。

一瞬間似有一盆涼水澆下,從頭到腳感到一陣冰涼。

她自打進廠起就跟孟秀青不對付,兩人天天比美比穿比女兒。可惜王琴樣樣都比不贏,前段時間聽說孟秀青女兒擺攤受歡迎,也慫恿着寧芯也去,誰知道第一天就被孟梨怼了回來。

她一直憋着氣沒處發,今日還碰見孟秀青和她後半生的指望在一起,一直端着的文靜優雅都不要了。

快步上前作勢要從車窗裏将孟秀青扯出來:“要臉嗎!小三!連我男人都要搶!”

寧芯一直想知道自己媽媽男朋友長什麽樣,今天王琴出門後,她就一直悄悄跟在背後,哪知道看見這樣一番景象,沖上前就要去幫着自己媽。

孟梨聽的心打顫,不由問:“我媽沒受傷吧?”

寧芯抽泣聲猛地停下,反應過來孟梨說了什麽,似是戳中了痛處,皆着大哭:“周、周叔叔幫着你媽,攔着不讓我們碰她,開着車就帶你媽走了!”

周鵬雖然花心,但對孟秀青是真愛,只不過他的愛太不老實,總要到處沾花惹草才能安心。

孟梨嘲諷:“周叔叔還叫得挺親切啊。”

寧芯沒有聽出她語氣裏的譏諷,依舊不忘點題:“所以你同意讓你媽遠離周叔叔嗎?”

孟梨翻了個白眼,“不是,大姐你搞清楚一點好不好,就單單這三個人的感情裏面,你媽才是小三!先來後到總是懂的吧。”

“算了你不懂,懂的話你就不會剽.竊我擺攤創意了。”

寧芯氣打不出一處,惱羞成怒地盯着孟梨。

孟梨沒什麽好氣,站起來叉着腰,居高臨下,“看什麽看,我真的不知道你們這個年代的人都是什麽腦回路。先不說你們一個個只盼着周鵬過日子,但這件事情罪魁禍首不應該是周鵬那狗男人嗎?你媽我媽哪個不是受害者?”

寧芯傻愣愣聽着,竟覺得孟梨說得對,但理智告訴她這全是歪理。

孟梨見她說不通,也沒了耐心,“在讓我媽離開周鵬這方面,我們是同一戰線的人,但要是被我發現你和你媽為了周鵬再做傷害孟秀青的事情,我跟你們沒完!”

話音剛落五秒鐘,院子外就傳來孟秀青高跟鞋響,接着孟秀青出現在院門口,一如既往的花容月貌。

見到旁邊滿臉淚痕的寧芯,紅唇一掀,“為你媽來讨公道了?”

孟梨:“倒也不是來讨回公道,就是要我勸你離開那男人。”

寧芯待在這裏免不了要背孟秀青說一頓,識趣地捂着臉回家了。

院子裏只留下孟秀青和孟梨。

孟梨率先開口:“還打算跟他在一起嗎?”

孟秀青挎着包的手垂下,包從肩上滑了下來,低着頭,好看的大波浪随即落下。

良久開口:“我不知道。”

明明知道他花心,可就是舍不得。

孟梨扶着她的肩,不允許孟秀青為着周鵬這麽垂頭喪氣。

“你在害怕什麽?”

孟梨重生後,第一次對孟秀青為着周鵬的事情心平氣和,“是害怕你離開了他就再也遇不上好男人嗎?還是覺得沒有他雄厚財力的依靠,我們就過不上好日子了?或是廠裏員工下崗,你怕你沒有出路了?”

孟秀青不說話,任憑眼淚從臉上滑落。

孟梨伸手将她眼淚拂去:“長這麽好看還怕找不着對象,這不是荒謬嗎?我現在擺攤賺的錢不比你那工資少,你要買什麽哪裏需要用錢,我也可以出錢出力。廠裏要是讓你下崗,你就去外面打工,再不濟和陶靜一樣去照相館幫人化妝,剛好和你專業對口。”

“不是什麽事情都得靠男人才能做成的,離開了周鵬不還有我嗎?我未必沒有周鵬靠譜?你一個人養我這麽多年,還怕我不管你了不成?”

孟秀青哭出聲,“可是你以後一個人的路,想要走好,很辛苦。”

孟梨笑得無所畏懼,“我又不怕,自己走過的路,才最踏實。”

*

為了讓孟秀青覺得自己是“可造之材”,孟梨開始拼了命的學習,早上出攤就帶着本書在攤前看,後來發現帶書出攤不方便,就把知識點寫在便利貼上,貼滿操作臺。

來買早餐的客人見了,一個勁的誇贊:“不錯,勤工儉學好樣的!”

晚上睡覺的時間越來越晚,有時候第二天醒來發現自己趴在桌上睡了一夜,胳膊壓的麻麻的酸疼。

孟秀青也沒再去找周鵬,下了班就回家陪母親和孟梨,一個人倒也自由惬意。

元旦放了三天假,孟梨放學回來正好碰見周鵬在織廠門口等人,一副焦急模樣。

孟梨想着這一世他還不認識自己,假裝在他面前路過。

果不其然,被周鵬逮着她問:“請問你認識孟秀青嗎?”

孟梨點頭,“當然認識了,我是她鄰居。請問你找她有什麽事嗎?”

周鵬一聽是鄰居,來了希望,“可以幫我将她叫出來嗎?我是她愛人。”

孟秀青之前礙于孟梨反對他們在一起,從沒帶周鵬去過自己樓下,自然周鵬也不知道她家住哪一棟樓。

孟梨搖了搖頭,皺着眉無比嫌棄道:“你是騙子吧,孟阿姨這段時間交了個新男朋友,可帥了。”

說完也不管周鵬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轉頭就走。

上輩子要不是他阻攔自己離婚,估計也不會挂的那麽早,孟秀青要不是因為他的存在,後半生也不至于過得那麽苦。

再見了周鵬,惡心的前繼父。

孟梨為了讓孟秀青更好的适應沒有周鵬的生活,決定每個月給她一筆錢。

擺攤賺來的積蓄她一直都存了起來,想着日後開店的門面和裝修費都是大開銷,一直都沒舍得用。

孟秀青看着孟梨遞過來的錢,堅決拒收,“你自己拿着,我每個月工資夠用。”

“你拿去買衣服什麽的,工資的錢就沒必要花得那麽緊湊。”

孟秀青還是不要,塞回孟梨口袋裏,叮囑她安心學習,自己會靠自己過好日子的。

孟梨情不自禁濕了眼眶。

這算養成系嗎?

她那油鹽不進的母親終于有點獨立女性的樣子了。

*

過年的時候,沈合黎和爺爺回了趟老家東城。

孟梨看着兩個人大包小包的不方便,主動幫老人家提了東西送去汽車站。

客車上人還沒來齊,他們第一個到。

風有些大,吹得孟梨鼻尖通紅,露在外面的皮膚都冷冰冰的。

沈合黎捏了捏她的鼻尖,“快回去吧。”

孟梨搓着手問:“你什麽時候回來?”

“過了正月十五。”

孟梨在心裏感嘆了句真晚。

這個年代也沒有補課的概念,因此他們高三和其他年級一樣都是正月十六開學。

原本想初六的時候出來擺炸串攤,但沈合黎回老家是為了祭拜自己父母,孟梨也不好為這事喊他早些回來。

孟梨點點頭,把臉埋進圍巾裏暖和,悶聲說:“注意安全。”

孟梨瘦了很多,現在整個人高挑又苗條,因為愛美不願意穿保暖的厚棉衣,穿着的棕色風衣讓她在冷風裏顯得十分單薄。

沈合黎替她将圍巾拉上一些,取下自己的手套給她帶上。

孟梨的手像冰塊,凍的冷白,毫無血色 。

沈合黎皺了下眉,抓着她的手指一個一個塞進毛線手套裏。

孟梨冰涼的手瞬間被手套裏的餘溫溫暖,不由得搓了搓臉,“好舒服。”

上車前,沈合黎叮囑:“注意保暖,多穿衣服。”

孟梨一個勁的點頭,也不知道會不會照做。

汽車啓動,孟梨在原地跟沈合黎招手,聲音穿過寒風,旁若無人的大喊:“一路順風!”

沈合黎趴在車窗上,一直等汽車轉過彎,再也看不見孟梨身影才收回腦袋。

爺爺拍着他被吹得冷冰冰的臉,笑問:“舍不得?”

沈合黎沒回答。

印象裏,自己從來沒有接近二十天的時間見不到她。

*

過年前,孟秀青廠裏一放假就帶着孟梨老太太去街上買衣服,換發型,打年貨。

三代人齊整整打扮的漂漂亮亮,抱着一大堆東西回來,為過年做準備。

家裏走的近的親戚少,不需要回老家,很多年春節都是她們三個一起過的。

孟梨在門口貼着對聯,打開門恰巧胖子也在貼自家門口的。一個人貼半天沒貼好。

孟梨幹脆給他搭把手,兩個人完成的很快,又來貼孟梨家門口。

透明膠的聲音“刺啦”“刺啦”充斥在樓道裏,孟梨一條條将透明膠剪好遞給廖鎮雄,屋裏孟秀青和老太太一個在弄衛生一個在做飯,電視的聲音開的老大,孟梨站在屋外都能聽見電視裏喜慶的民樂聲。

這樣暖洋洋的場景,孟梨只在前世小時候體驗過,自從外婆去世,這一切的美好也就随之煙消雲散。

下午孟梨再次去街上買了兩個紅包,打算給老太太和孟秀青一人包個大的,祝福她們來年喜悅,一生順利平安。

路過一家文具店,孟梨想了想,還是進去給沈合黎買了個新年禮物。

除夕夜,孟梨和院子裏的朋友在玩鞭炮,前世的時候經常禁止燃放煙花爆竹,導致孟梨很久都沒有玩過這些。

拿着小火柴點燃引線,飛快跑開,緊張又刺激。

老太太捧着紅色電話機對着窗戶喊:“妹子啊,沈合黎打電話過來了。”

孟梨自動忽視胖子那“我什麽都懂”的眼神,去裏屋接電話。

“喂,沈合黎,新年快樂啊。”

孟梨沉浸在放鞭炮時的喜悅裏,聲音帶着輕快。

沈合黎打電話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新年快樂。”

接着問:“你在幹嘛?”

孟梨前世看到過一句話:“你在幹嘛”的潛臺詞是“我想你了。

孟梨猜以沈合黎對她上頭的程度,估計已經想她好幾天了,只不過一直不好意思打電話。

“我跟胖子他們在院子裏放鞭炮,你呢?看春晚嗎?”

孟梨在聽筒裏也聽見了和她一樣的春晚背景音。

沈合黎:“嗯,但好像沒有王.菲。”

孟梨說:“今年确實好像沒有,不過1998年絕對會有。”

“你怎麽知道?”

因為《相約一九九八》。

當然孟梨沒有這麽說,只是說:“我猜的,你到時候就知道了。”

最後一個節目剛好有那.英上場,孟梨說:“說不定就是跟電視裏這個人一起唱。”

爺爺給沈合黎遞來一個紅包,紅包背面用毛筆字寫滿了祝福的話。

沈合黎一愣,對電話裏的孟梨說:“新年快樂孟梨。”

孟梨繞着電話線,“你也新年快樂,天天開心!”

沈合黎一手拿着電話筒一手捏着爺爺給的紅包,紅了眼眶。

孟梨把紅包遞給孟秀青個外婆的時候,兩個人皆是一愣,随即很聽話的收下,臉上都笑開了花。

孟梨心裏暖暖的,下決心以後賺了錢給她們包更大的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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