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顧總,查到了。”
于哥食指劃動平板的屏幕,遞到顧朝面前。
屏幕上是簽約合同的圖片,姓名一欄簽着“歲寒”,筆跡流逸俊雅。
視線挪到游戲界面,顧朝看了看聊天記錄,倒也不怎麽意外,随口問:“Age回來直播,平臺那邊沒有宣傳?”
“沒有。”于哥繼續劃動屏幕,仔細看合同上的條款“這裏有一條是‘甲方必須保護乙方的隐私權,未經允許不得私自對外透露乙方信息’,估計他自己不想讓人知道。”
游戲內,荒漠屠夫再次擊殺凱南,推掉了上路的二塔。
顧朝操縱衆星之子往上路走,邊說:“他退役一年,狀态好像沒怎麽下滑。”
走到上路,顧朝用治療技能“星之灌注”把大鱷魚掉的一點血皮奶滿。
五秒後,左下角彈出字幕。
[Loser(荒漠屠夫):奶媽別跟我,你去其他路。]
顧朝眨了眨眼,漂亮修長的手指敲打鍵盤,再次發出一個“QAQ”。
[Loser(荒漠屠夫):別蹭我線。]
[讓我獨享經驗。]
顧朝:“……”
鱷魚帶着兵線一路推到高地塔,在敵方老家為所欲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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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間敵方四人集體沖上來圍毆,差點把他打死,顧朝及時放出一個“星之灌注”加大招“祈願”奶了回來。
荒漠屠夫拿下三殺,剩一個殘血逃回了家。
施展“星之灌注”需要消耗衆星之子的血量,顧朝把鱷魚血條奶滿後,自己只剩下一層血皮。
他默默離開,找了個草叢按B鍵回城。
屏幕上彈出字。
[Loser(荒漠屠夫):謝謝。]
顧朝拿水杯的手停住了。
Age在和他說謝謝。
哇,活久見。
[朝朝又菜又愛玩(衆星之子):不客氣!]
看見句子末尾醒目的感嘆號,歲寒微勾唇角,扯出個極淡的笑。
己方其他隊友過來上路彙合,趁那三人還沒複活,一波平推拆掉了敵方水晶。
藍色的勝利界面跳出來。
之後兩局,歲寒依然把上路打穿。他玩的銳雯在敵方高地亂殺,對面脆皮連泉水都不敢出。
隊伍頻道和直播間彈幕都被“666”刷屏。最終歲寒所在的隊伍讓二追三翻盤,拿下本次表演賽的勝利,作為獎勵,和他同隊的主播将獲得平臺首頁新人推薦位,為期一天。
隊友給ID為Loser的玩家點過贊,在聊天頻道裏誇他牛逼。ADC被怼過一頓,又跟着躺贏了三局,這會兒什麽也不敢再說。
摘掉耳機,歲寒退出游戲房間,打開了彈幕。
Loser的直播間目前觀看人數已經上漲到七萬,彈幕眼花缭亂。
[主播有攝像頭嗎?]
[怎麽不開麥?]
[你們覺不覺得,這個主播打法有點像Age。]
歲寒揉了揉眉心,摘下眼鏡,随手創建一個文檔敲字。
[沒有攝像頭。]
[喉嚨發炎,不想說話。]
“叮”地一聲,直播間收到檸檬TV的通知書。
[恭喜您的直播間登上首頁-新人推薦,推送時間為24小時,請再接再厲!]
關掉通知,他移動鼠标打開網頁,點進檸檬TV首頁。
新人主播的推薦位在底部,最前面赫然挂着Loser的直播間,後面是同隊的另外兩個。
一直翻到尾頁,也沒看見下路那兩人的房間。
歲寒正納悶,屏幕下方縮小的游戲客戶端亮了一下。打開游戲界面,彈出來一條新的好友請求,ID為:LiYuan。
李願,BKC原來的上單,在職業聯賽上遇到過。歲寒的大號有他好友,只是那個號已經一年多沒登了。
通過好友請求,沒半分鐘,那頭發來一句:爹,是你嗎?
歲寒:“……”
沒等他回複,李願又接連發來消息。
[剛剛那個上單凱南是我。]
[我怕被針對,還特地開了小號,結果被你殺穿了。]
[現在他們都在噴我菜。]
[爹你說句話啊,嗚嗚。]
歲寒喝了口水,在聊天框敲字回複。
[Loser:你自己沒有爸爸嗎?幹嘛管別人叫爹。]
兩個直播間水友加起來超過十萬,彈幕刷得飛快。
[李願什麽情況?突如其來的孝?]
[你們看過去年賽後采訪沒?李願說LPL上單他只服Age,Age就是他爹。]
[這麽說主播是Age?不會吧]
歲寒捧着水杯,骨節分明的手指敲擊着桌面,看彈幕細數自己的黑歷史。
他十八歲被教練發掘進入戰隊,每天訓練時長在14小時以上,個人rank、訓練賽還有各種針對性訓練,以及和隊友的複盤、磨合。在長期高壓環境下,隊友間偶爾插科打诨,都喜歡開玩笑當對方爸爸,其實沒有惡意。
不過在全球總決賽的賽後采訪開這個玩笑,确實是他腦子秀逗了。
後來被黑子追着罵了一整年。
聊天框裏跳出李願的消息。
[我知道你是Age。]
[爹你倒是說句話啊?我快被他們噴死了。]
李願直播間,彈幕從界面上方飛速刷過,都在說什麽操作下飯、狀态拉跨之類,突出一個“菜”字。
右下角鏡頭中微胖的青年抽出兩張紙巾,擦了擦汗。
“別罵了別罵了。”
“我都說了對面是Age,我複盤過他幾十場比賽,絕對沒錯。”
“輸給Age那能叫輸嗎?反正我覺得不丢人。”
聊天窗口滾動,對方發來了回複。
[Loser:不要叫我爹。]
[你仔細看看我的ID,不是Age。]
李願的視線移動到對方ID上,皺起了眉。
什麽意思啊?新的嘲諷戰術?
你打穿上路,你Carry全場,但你只是一個Loser?
李願勉強保持微笑。
[行吧,您開心就好:)]
他還想再說,但歲寒已經關閉了聊天窗口,退出游戲。
首頁推薦位只有24小時,顯然他不打算珍惜這個寶貴的曝光機會,在文檔裏敲出一句:下播了。
就關閉直播軟件。
而彈幕還在為“主播到底是不是Age”的話題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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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5日,聖誕節。南方城市沒有下雪,一場大雨澆灌了一整個日夜。
歲寒把行李放進後備箱,坐進出租車裏。
雨水打在窗玻璃,車內開着暖氣。他裹緊毛線圍巾,往後靠在椅背上。
司機師傅往場館裏看了一眼,随口問:“這麽多人,是哪個小明星開演唱會嗎?”
歲寒說:“有個電競選手退役了,那些人來送他。”
“電競選手,打游戲的?”
“嗯。”
“真羨慕這些小年輕,打打游戲就能掙到錢,排場搞得跟明星一樣。”
他扯了下唇角,沒有接話。
師傅踩下油門,車往前開,後方的景物漸漸模糊。
隔着雨霧斑駁的後車窗,他看見場館玻璃門上貼着金色的雪花,像一枚遠去的星星。
……
鈍痛蔓延至整個胸口,歲寒猛地睜開眼,看見頭頂雪白的天花板。空氣安靜,床頭櫃上傳來秒針緩慢行走的聲音。
每天早上被壓力驚醒,他習以為常,躺了一會兒便坐起身來,穿上拖鞋,進衛生間洗漱。
鏡子裏那張面孔有點陌生。
開始的半年,歲寒沒有照過鏡子,光看四肢也知道瘦了許多。後來某天路過一間便利店,他看見玻璃反光映出的人影,竟然沒認出那是自己。
半個月前檸檬TV請他去談合同簽約,本着對平臺方的尊重,歲寒刮掉蓄了一年的胡子。
經理人看見他,禮貌地問了一句:“你是Age的弟弟吧?麻煩叫他本人來簽合同,我們平臺不支持家屬代簽。”
打量他片刻,經理又問:“你成年了嗎?要不要考慮做主播?不一定非得打游戲,可以靠顏值吃飯的。”
歲寒:“我是Age本人。”
經理:“……”
冰箱裏還剩半塊火腿,切下一片和雞蛋一起煎熟,夾在烤好的面包裏。端着瓷盤走出廚房,歲寒打開櫃子,取出一盒牛奶。
手機屏幕亮起,顯示有一條新的微信消息。他咬着吸管,拇指劃開鎖屏。
[袁平野:你去檸檬直播了?]
袁平野是歲寒原來戰隊的教練。
他猜對方大約是從李願那裏聽到了風聲,直接打字回複:嗯。
聊天界面上方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兩分鐘後,大約是經過了不斷的删删改改,才發來一行字。
[袁平野:挺好的。]
[對了,我現在在LR當教練。]
LR?
歲寒很久沒有關注電競圈的消息,還真沒聽說過這個戰隊。
[袁平野:你要是還想回來打職業,随時聯系我。]
太久沒和人交流,歲寒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回了個稍顯冷淡的“好”。關閉微信界面,他打開網頁,搜索LR戰隊的信息。
LR前身是一支萬年陪跑戰隊,從來沒進過S賽。被檸檬TV隸屬的集團收購後,花大價錢簽來袁平野教練和兩個隊員,更名為LR。
全稱Losers Regroup,失敗者重振旗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