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第 17 章
一連幾天都沒在選修課上再見到姜淮了。他遵守承諾，徹底從林嘉一的世界裏消失。
這也挺好，免得他越陷越深。
愛情這種事……
林嘉一轉頭看了眼身後被挂科還膩膩歪歪的小情侶，心說還真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安靜一下。”向來好脾氣的老教授拍了拍桌子，混濁的眼睛掃視一圈，無聲一嘆，背過去擺弄投影儀。
來聽課的人越來越少，他應該也很失落。
林嘉一不由将背挺直，為了遠離小情侶，他今天特意來早選了靠前的座位，也因此将老教授的嘀咕聲收進了耳朵裏。
“煩死了，回回都卡得這麽剛好，少一個我今天就不用上課了。”
林嘉一：“……”對不起，是我不該這麽好學。
他調好設備，向門外招了招手：“進來。”
衆人紛紛朝門外望去。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修長筆直的腿，其次，是熨得一絲不茍連一點褶痕都找不出的白襯衫。最後是一張即便看了這麽多回，還是令林嘉一感到驚豔的盛世美顏。
其實他一條腿邁進來，林嘉一就認出來了，只是有點詫異。
姜淮看也沒看林嘉一，徑直走到教授身邊，眼睛微微斂着，視線始終停留在講臺的一畝三分地上。
“還需要我介紹嗎？”老教授推推眼鏡：“都認識吧，計算機系的姜淮，我為這節課請來的助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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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發出一陣參差不齊的“認識”。
“你們可能會覺得奇怪。”老教授拿出一個u盤，說：“他一個學計算機的，跑這來幹什麽。”
是啊！
林嘉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姜淮，一副我已經看透你了的表情。
他就知道！
姓姜的愛慘了！
“其實這節課我原本托朋友請的另一位姓宋的老先生，他雖然病痛纏身，但一聽到是給大學生上課，還是一口就應下了。”教授點開u盤，停頓了一下：“但很遺憾，他今晨離世了。”
林嘉一愣了愣。
“今天的課本來是要取消的，可老先生的愛人卻說，他的徒弟可以過來。”教授拖動鼠标，點停在一張泛黃的老照片上：“所以，今天來上課的人，我希望你們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認真看待這堂課。”
林嘉一懵了。
姜淮是宋其生的徒弟？
宋其生是誰？
但不管是誰，哪有人家老師離世，還讓他過來給他們上課的！
太難為人了吧！
教授說完，朝姜淮微微示意，兩人很快換了位置。
細白的手指覆在鼠标上，停了須臾，點開圖片。
劇照？牡丹亭嗎？
林嘉一在手機裏搜索宋其生，徹徹底底的傻了。
昆曲？大師啊！
結束後，姜淮側頭朝教授說了什麽，老教授目光沉重，思索片刻，點了點頭。
他向教授鞠了個躬，頭也不回地離開。
是去參加葬禮嗎？
林嘉一還沒從震驚中回神，投影上的畫面還停在宋其生老先生最後一次登臺演出的照片上。
從照片泛黃的程度上看，這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姜淮一定很難過吧。
教室裏有許許多多的聲音，無不在讨論姜淮。
趙思源從身後搭上林嘉一的肩膀：“我說呢，姜淮這身段，這氣質，這模樣，這就不奇怪了。”
“哎，別說了。”褚琳撞了他一下：“人家老師去世了，你稍微也尊重一下別人。”
“我沒不尊重。”趙思源也覺得這時候說這些有點不太合适，解釋說：“我沒別的意思，就感慨一下。”
為了表示對昆曲傳承人的尊重，姜淮當晚就從林嘉一的黑名單裏搬出來了。
要不要說點什麽？
怪尴尬的。
算了，先這樣吧。
他也不太會安慰人，萬一适得其反就不好了。
之後幾天，姜淮的名字頻頻出現在林嘉一身邊，趙思源是主要輸出對象。
一會兒說人氣質好，一會兒問是不是學戲曲的都長這麽好看，話題百變，不變的始終是主角。
“你要不要這麽誇張。”常路随口說：“我都快懷疑你愛上他了。”
林嘉一一頓，尴尬的有些手足無措。
雖然說的是趙思源，但卻讓他有了種被人抓包的感覺。
“那不能。”趙思源一本正經：“我有琳琳就夠了，不過我最近聽了點傳聞。”
“什麽傳聞？”林嘉一問。
“姜淮是gay。”
“你聽誰說的？”常路轉過來。
“別人都這麽說。”趙思源往後一躺：“我說劉雨涵最近怎麽不黏人家了，八成也聽說了。”
林嘉一收回目光，心說你這消息也太閉塞了。
“你們說，他會喜歡什麽樣的男人？”
常路：“我怎麽知道，反正不是你這樣的。”
“那不是廢話，我鐵直。”趙思源坐起來，扒着床沿問林嘉一：“我突然想起來，之前姜淮造謠你那事，他不會是看上你才這麽幹的吧？”
一旁的常路聞言一頓，也跟着朝林嘉一看了過來。
林嘉一：“……”怎麽突然就……聊到這了。
兩雙眼睛這麽直勾勾盯着他，像是非要他說出點什麽。
氣氛一時變得有些詭異。
常路眉心輕擰，見林嘉一擡手撓頭，略顯尴尬的臉上擠出了一抹更尴尬的笑。
“你們想什麽呢。”林嘉一幹幹道：“沒有的事。”
“我也覺得可能性不大。”趙思源還是奇怪：“那他之前為什麽那麽做？”
林嘉一只說是誤會，也沒個具體的說法，之前他們沒放心上，不當回事，可現在想起來，意義可就太不一樣了。
一個公開出櫃的人卻總熱衷于給另一個男人搗亂，這代表什麽？
“就是誤會。”林嘉一故作自然地嗐了一聲：“我沒跟你們說過嗎，他做社會實踐出去跑快車，我是他第一個乘客，在車裏胡說八道讓他聽見了。”
“豁！”趙思源探頭，像個吊死鬼似的從上鋪吊下來：“還有這出呢！”
那他就明白了。
“所以，姜淮是聽了你的話，當真了，結果發現你不僅跟妹子有接觸，還要表白，懷疑你同裝直？”
林嘉一：“……”總結的很好，下次不許總結了。
看他不說話，以為他默認了，趙思源沒忍住笑，但無比同情：“阿一，好慘一男的。”
林嘉一沒好氣：“我謝謝你。”
“為什麽那樣說？”常路突然問。
“哪樣說？”林嘉一沒懂。
“為什麽說喜歡185的猛男？”常路撐着書桌，手指微微蜷了起來。
“記不清了。”林嘉一說：“說着好玩吧。”
時隔太久，林嘉一甚至不記得這話到底是不是他說的了。
但看姜淮信誓旦旦的模樣，那就姑且先算他頭上吧。
林嘉一喜歡交朋友，剛上大一那會兒，光是社團就參加了好幾個，跟誰都笑，什麽玩笑都敢開。
這話倒也像他那會兒能說出來的。
微博私信好幾天沒動靜了，林嘉一看了眼時間，合上筆記本，問趙思源：“幾點了，還不下來，選修課不上了？”
“嗯。”趙思源開了局游戲，舒舒服服地癱在床上：“琳琳表妹來了，今天不去。”
“哦。”林嘉一拿起包，上鋪突然冒出個頭。
趙思源眼睛發亮，仿佛發現了什麽新大陸：“我剛想起來，琳琳表妹馬上要來讀大一了！”
“你想幹什麽？”林嘉一萬分警惕。
“我問問她表妹談沒談對象。”
林嘉一拽住他：“你歇會兒吧，人家才多大。”
“差三歲而已。”趙思源興致勃勃：“又不是三十歲。”
他還真敢。
林嘉一搖頭：“小心褚琳收拾你。”
“不會。”趙思源笑得蕩漾：“琳琳不舍得。”
林嘉一：“……”服了。
他為什麽要留在這裏被人當狗虐。抖掉一身雞皮疙瘩：“走了。”
“阿一。”常路跟上來：“一起吧。”
林嘉一一怔：“你不是不愛聽周教授講課嗎？”
常路反手帶上門，示意林嘉一邊走邊說：“我出去，跟你走一段。”
“哦。”林嘉一問：“去找女朋友？”
“嗯。”常路笑笑：“羨慕？”
“不羨慕。”林嘉一說：“同情她們，哎，別弄我頭發。”
“羨慕就說，那天你信誓旦旦地說要脫單，還讓我等着瞧，回來爸爸不也沒笑話你。”
林嘉一一腳蹬過去：“滾吧你！”
兩人一路瘋鬧，出了宿舍大門，瞥見一旁等了不知道多久的女生。
她揉着壓麻的小腿從臺階上起身，見常路一副沒看見自己的樣子，邁出的腿突然頓住，有些膽怯地停在了原地。
“哎。”林嘉一拽了下常路：“找你的。”
常路被迫停下：“你當我瞎？”
林嘉一白了他一眼，心說你還真是渣的明明白白。
“我們已經分手了，該說的都說清了。”常路嘆了口氣，好脾氣地解釋：“再糾纏對誰都不好。”
林嘉一：“渣男。”
常路：“……”
林嘉一最見不得別人哭，尤其是女生。
但這到底是別人的事，說多了顯得太聖父。感情這種東西，別人很難插上嘴。
“我說真的。”常路說：“你別多管閑事。”
“誰他媽想管你。”林嘉一把包往上提了提：“滾滾滾，看見你煩。”
常路沒說話。
等林嘉一走遠，他才邁開步子，一旁的女生立即跟上來，就這麽一聲不響地跟了好一會兒，常路終于停下來。
“你想幹什麽？”
女生幾度哽咽，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話一說出口，眼淚就不争氣地流下來：“你，你跟我分手，是因為菲菲？”
常路默了默：“是。”
啪！
素來溫順的女生聽見這句是，終于也繃不住，幾乎用盡全身的力量才打出了這個耳光，即便這樣，也沒能讓她平靜下來：“你跟誰在一起都行，怎麽能是菲菲，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常路并不覺得疼，來來往往的打量也沒讓他覺得有多難堪，相較起來，這些甚至不如林嘉一一句“看見你煩”來得殺傷力大。
女生哭得滿臉通紅，一句“你會遭報應的”，已經是她平生說過最惡毒的詛咒了。
常路掏出手機，對周圍的目光視而不見。
在微信頁面停了一會兒，退出來，拐去林嘉一平時常去的那家奶茶店，買了杯難喝得要死，林嘉一卻愛到不行的氣泡水，出來時，意外撞見了姜淮。
他推門進去，店員熱情地和他打招呼，熟稔的好像已經相識很久的老朋友：“還是老樣子？”
姜淮輕輕點頭，聲音又快又輕：“謝謝。”
進教室的時候，林嘉一一度以為自己走錯門了。
他倒出來，看了眼班號，沒錯啊！
靠前的位子都讓人占了，烏泱泱的腦袋裏伸出只手，輕快地朝林嘉一揮了揮。
“林嘉一，這有位子！”董玉把書包挪開，給林嘉一騰出座位：“我來太晚了，只有後排還空着，你将就坐吧。”
“不将就不将就。”林嘉一一臉茫然：“什麽情況啊？”
“瞻仰大神。”董玉身旁的女生說道。
“周教授？”林嘉一懵了，周教授來了看見這麽多人不得怄死。
“姜淮。”董玉道。
“誰？”
“姜淮。”董玉說：“你不知道嗎？周教授請他來講戲曲。”
“知道啊。”林嘉一沒反應過來：“已經講過了。”
“沒講完。”董玉淡定翻書：“今天還有一節。”
林嘉一：“……”
搞沒搞錯，為什麽一個從沒上過藝術賞析的比他還清楚排課。
周教授不愧是見過風浪的老教授，看着座無虛席的教室僅僅只是鎖了下眉，很快便恢複如常。
只有林嘉一知道，老頭這會兒別提有多悲傷了。
教授習慣早到，董玉身旁的女生坐一會兒就喊累，董玉讓她趴下睡會兒，一會兒人來了叫她。
自從知道她的對象也是女生，林嘉一就有點沒辦法直視她身邊出現的每一個陌生女孩兒。
看誰都像她對象，又不好意思問。
“你們都來看姜淮？”林嘉一納悶：“你什麽時候對戲曲這麽有興趣了？”
“我不是。”董玉淡淡道：“她要來，我陪同。”
“你朋友？”林嘉一問：“也是我們學校的嗎？”
“不是。”董玉輕輕睨向他：“她是武傳戲曲專業在讀生。”
林嘉一：“哦。”
武傳！戲曲！青梅竹馬！
董玉：“我聽說你女朋友也是武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