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

第 28 章

林嘉一把水放下，不小心瞟到他的電腦屏幕，還沒看清，網頁就關了。

“下班了。”姜淮說：“你先走吧。”

林嘉一腦子裏閃過一絲古怪，但沒多想，把今天做好的初步方案發給姜淮，讓他抽空也幹點正事。

被教育後姜老板幾乎把整張臉都埋進杯子裏了：“對不起。”

林嘉一舔舔唇縫，從姜淮辦公桌前離開：“跟我道什麽歉。”

這麽不鹹不淡的過了幾天，林嘉一終于受不了了。

“我給你的方案你到底看沒看？”他把人堵在茶水間，氣得臉都紅了。

“還沒。”姜淮實話實說。

“我就知道！”林嘉一開始懷疑他的意圖了：“你就是這麽着急的？說實話，你是不是故意的，釣魚呢擱這？”

“不是。”姜淮面不改色：“我沒騙你。”

“那方案為什麽不看，那可是我通宵做的！”

姜淮用指腹輕輕摩挲着杯面，過會兒才說：“我師母病了。”

林嘉一一哽：“宋先生的愛人？”

“嗯。”

“要緊嗎？”林嘉一立馬變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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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不是大毛病。”姜淮眼皮輕輕耷下來，有種受了委屈但我不說的隐忍。

林嘉一懊悔不已，看他幹了什麽啊！

姜淮怎麽可能撒謊騙他，他又不是人民幣，哪有他想的那麽重要。

午休時間到了，林嘉一在電腦前坐立難安，對面的姜淮低頭在紙上寫字，很專注，很……性感。

林嘉一別開臉，在心裏暗暗罵了自己一句。

過了一會兒，他還是沒動。林嘉一忍不住問：“不去吃飯嗎？”

“不了。”姜淮輕聲道：“你去吧。”

林嘉一心裏一涼，心說完了。

他來的這幾天姜淮第一次不跟他一塊吃午飯，他一定不高興了。

林嘉一想說點什麽，但姜淮始終低着頭。

說不定真的在忙，林嘉一安慰自己。

“你吃什麽，我給你帶。”

“我不餓，謝謝。”

林嘉一哽了哽。

好冷漠，他真的生氣了。

所以，生氣了會變心嗎？

林嘉一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吓了一跳，走出辦公室人都還是懵的。

他最近的想法真是越來越跳躍了，經常會朝着他想象不到的方向發展。

林嘉一邊走邊搖頭。

這樣不好。

結賬時林嘉一還是讓老板打包了一份，吃不吃是姜淮的事。

上去的時候和一個女生擦肩而過，兩人相互看了一眼。

“你好。”林嘉一率先開口：“你也是這的員工嗎？”

女生臉頰微紅，點點頭：“請問你是？”

“新來的。”林嘉一笑得和顏悅色：“我叫林嘉一。”

這可是他來這麽多天，見到的第一個同事。

感動壞了。

“你好。”女生怯生生的，說話不太敢看人的眼睛，總愛臉紅：“我叫劉悅。”

打包的小馄饨放久了不好吃，寒暄幾句，林嘉一想着差不多了，女生輕聲細語，看起來和姜淮是一個類型，這種人好說話是好說話，但就是太好說話，不會拒絕人。

即便不熟，也不會出聲終止談話。

“那……”

啪！

樓上傳來一聲清脆的聲響，像是什麽東西碎掉了。

林嘉一表情登時就變了。

“很高興認識你，我先走了。”草草道別，一陣風似的從女生身旁刮了過去。

進來的時候姜淮正在撿地上的玻璃碎片，額前的碎發垂下來，有些紮進眼睛裏。他聽見聲音望過來，見是林嘉一，神色有一瞬間的怔愣。

“我……”

“你幹嘛呢？”林嘉一大步走進來。

“碰倒了。”姜淮低下頭，帶了些不易察覺但偏偏讓林嘉一看出來的難過。

“真沒用。”林嘉一心裏這麽想嘴上這麽說，卻把馄饨往他辦公桌上一放，把人從地上拽起來：“吃你的飯去。”

他把姜淮手上的玻璃碎片接過來，拿了拖把，在姜淮的注視下把地上的水拖幹淨，回頭見他還站在原地，眉頭一擰：“看什麽？”

“抱歉。”

“哪有老板天天跟員工道歉的。”林嘉一不滿道：“你能不能硬氣點，就因為你這樣，陸北才……”

算了。

他又不說了。

反正姜淮也聽不懂。

“這是給我帶的嗎？”姜淮看向一旁的小馄饨。

明知故問。

林嘉一不想搭腔，卻從鼻腔輕輕哼出一聲：“嗯。”

“謝謝。”

林嘉一不說話，收拾完地上的玻璃渣，繞回辦公桌，盯着姜淮一邊吃一邊掉，心裏急得不行，恨不得上去替他吃。

怪不得這麽瘦。

他用勺子舀着喝了口湯，眉頭淺淺一蹙，然後繼續小口小口吃着。

“吃不下就算了。”林嘉一忍不住開口。

他的目的也不是為了撐死他。

“浪費。”姜淮一邊說一邊将眉頭擰得更緊，仿佛已經吃到了極限。

林嘉一起身：“別吃了。”

姜淮充耳不聞。

“你聾了嗎？”

姜淮擡頭：“不想浪費。”

“……沒多少錢。”

姜淮雙手捧着打包盒，怕人搶一樣往自己這邊帶了帶。

林嘉一一陣無語，又不想眼睜睜看他撐死。

見他拿起勺子，作勢要往嘴裏送，表情實在痛苦。

林嘉一不禁想，如果因為一碗馄饨把人撐死，他會不會有連帶責任？

一聲低低地嘆息傳過來，姜淮擡起頭，可憐又可氣：“吃不下了。”

林嘉一：“早就讓你別吃了。”

“太浪費了。”姜淮一邊搖頭一邊舀起一個。

林嘉一一言難盡地看着他，在撐死他和拿去扔了之間猶豫很久。最終，在姜淮再一次可憐兮兮望過來時，選擇了替他吃掉，也直接導致林嘉一一整個下午都沒說話。

他一定是瘋了才會那樣做。

林嘉一崩潰抱頭，在姜淮看不見的地方瘋狂薅頭發。

比起林嘉一的尴尬無措，姜淮僅僅是紅了下臉，很快便心安理得接受了林嘉一的好意，甚至還朝他道了聲謝。

“林嘉一。”姜淮假裝看不懂他的尴尬。

林嘉一不想擡頭，巨大的顯示屏成了他龜縮的殼：“嗯。”

“你想喝奶茶嗎？”姜淮的聲音傳過來：“我請你。”

“不想。”

求求了，別說話！他現在只想靜靜。

“因為是我買的，所以不想喝嗎？”姜淮道：“我懂了。”

他又懂了。

對面傳來拖椅子的聲音，林嘉一偏過半個頭，見姜淮一聲不吭地起身，反件反射地問：“你幹嘛？”

姜淮拿起桌上的資料：“把這個拿給你。”

“不用。”林嘉一說：“扔過來就行。”

姜淮沒做聲。

沉默的氣氛蔓延了一會兒，林嘉一簡直想死。

這也太尴尬了。

“是我讓你覺得不舒服了嗎？”姜淮突然問。

“不，不是。”

“我以為……抱歉。”他把資料放下，把椅子推進去：“方案我看了，有些不合适的地方我做了标注，我放在這，你一會兒看，我還有事先走了。”

理智告訴林嘉一，趁現在，快點解釋清楚，但微熱的面頰和持續尴尬的氣氛讓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都怪馄饨！

沒事吃什麽馄饨，現在好了，姜淮說不定還會以為他是在勾引他。

等等！

他們現在是上下級的關系，姜淮會不會覺得他這是在欲拒還迎，想借此上位從而達到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完了完了，姜淮現在一定覺得他是那種不安好心的垃圾。

看看你都幹了些什麽啊！

林嘉一後悔死了。

半死不活地趴在桌子上，借着空調和冰冷的桌面降溫，等臉沒那麽熱心跳也沒那麽快，林嘉一才起身去拿了姜淮桌子上的資料。

算了，吃都吃了，這麽長時間，摳都摳不出來了。

長嘴是幹什麽的，有誤會就解釋，人還能讓話給憋死。

打開姜淮留下的推廣案，粗略地瞟了一眼，不僅臉不熱了，心都差點不跳了。

好家夥！通篇的紅線，這叫有些不合适？這紅線畫的，比他期末卷子還要刺眼。

這下林嘉一信了，至少在公事公辦這點上，姜淮是一點水都沒給他摻。

大約是被傷狠了，姜淮一連兩天都沒來，給林嘉一留足了空間，可越是這樣，林嘉一心裏就越不是滋味。

總是忍不住想，姜淮這會兒是不是正躲在什麽地方哭。以他過去的那些行為來看，這也不是沒有可能。

“煩死了！”

一聲牢騷把正要進門的女生吓了一跳。她停在門口，不知道進還是不進。

林嘉一把重新整過一遍的資料打出來，扭頭就看見被自己吓愣住的劉悅。

“你怎麽來了？”話一出口，林嘉一就覺得不合适。

這是人家單位，來不是很正常。

“我來找東西。”劉悅垂着眼，膽怯的模樣跟某些時候的姜淮簡直如出一轍。

林嘉一臉色一緩：“你找吧，不用理我。”

劉悅點點頭。

林嘉一很久沒上微博，粉絲在他最近一條微博下催更。相冊裏實在沒存貨，就發了條推廣，帶了戲院的tag。

不出意外，這種純純的推很難受到關注，半小時過去，點贊評論寥寥無幾，僅有的幾條還是催他趕緊發照片。

怎麽才能把知名度打出去呢？

他轉頭看向窗外，從三樓窗口剛好可以看見隔壁雜技廳的停車區。

今晚有馬戲演出，票早在半月前就售空了，雖然都是大人帶着小朋友來看，但票也實在不便宜。

昆曲雖然是世界級的，也早已列入了非物質文化遺産，但在某些城市依舊小衆。

現代人生活節奏過快，996，007在這座城市比比皆是，大家為了生計忙于奔波，很少有人能靜下心聽戲，僅有的消遣大多也都獻給了電影院。

聽戲的年輕人太少了，林嘉一就沒聽過。

他抿了下唇，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

他只在視頻裏簡單了解了一下戲曲，根本沒有切身去感受過，沒有身臨其境，他做出的方案不過都是紙上談兵，連自己都說服不了，又怎麽去說服其他人。

林嘉一是個行動派，有想法就要立刻實施，剛好有個現成的人擺在這，于是他轉身問劉悅：“你知道哪裏有戲曲演出嗎？”

劉悅坐在電腦前，聞聲一愣，想了想：“知道。”

“太好了！”林嘉一興奮道：“你想看演出嗎？”

劉悅呆呆地啊了一聲。

“抱歉啊。”電話裏劉悅斷斷續續地解釋，好像很怕林嘉一誤會，又組織不好語言，就把不好意思和抱歉颠來複去地說，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表達自己的歉意。

“沒關系。”林嘉一輕松道：“誰沒個急事，你不用有負擔，沒多少錢，不用轉給我，真的，你別放在心上，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兒，自己還能迷路。”

“要不找姜淮陪你去吧。”劉悅小聲說道：“他比我專業，懂得更多，講得更通俗易懂。”

“這……”林嘉一抿唇，他已經好幾天沒見過姜淮了，發出的微信也石沉大海，這種情況，他可能來嗎？

“算了，這麽臨時，他不一定有時間。”

“有的。”劉悅道：“他周末一般不出門，也不聚會。”

“你怎麽知道？”林嘉一脫口問道。

“他不喜歡跟人接觸。”劉悅低聲解釋：“跟我一樣，比較宅。”

“宅？”

“嗯。”劉悅說：“不喜歡生人。”

林嘉一總結了一下：“他也社恐？”

沒看出來。

那他之前還跑去跟他們玩水。

“那他更不會去吧？”林嘉一嘀咕。

“大概率是不會的。”

林嘉一：“那你還讓我找他？”

“你可以試試。”劉悅道：“萬一呢。”

也是，票挺貴的。剛好跟他道個歉，這麽僵下去也不是個事。

林嘉一拿着手機來回踱了好幾圈，把自己快轉暈了，也沒想好怎麽說。

離開場不到三個小時，要不還是算了。

沒等他糾結出結果，電話先響了，一看來電顯示，姜淮。

林嘉一頓了幾秒，接起來。

“劉悅說你要去聽戲。”

很好，聲音穩定，沒哭。

“是有這個打算。”林嘉一還在措詞，思考用什麽自然還不容易被拒絕的理由去邀請他，姜淮就先一步開了口。

“為什麽不給我打電話？”

林嘉一窘了。

怎麽說，因為怕被拒絕，正琢磨拿什麽理由綁架你？

“我一直在等你電話。”聲音低了幾分，不難聽出裏面藏了幾分難言的失落。

林嘉一心一擰，覺得自己簡直不是個東西。

“我知道你不想跟我去。”姜淮緩慢道：“劉悅家裏有事，所以給我打了電話。”

“我本來沒想給你打這個電話，但她說你沒聽過戲，想找個懂的人一塊。”

“姜淮。”林嘉一打斷他，再聽下去他就要哭了。

姜淮這麽認真的對他，而且又在一個單位，就算做不了情侶，他也不想讓姜淮覺得自己讨厭他。

林嘉一靜了靜心，問：“你在哪？”

至少幫他一起把戲院的名字打出去，然後立刻辭職走人，這輩子都不在姜淮面前礙眼。

林嘉一一邊想一邊套上衣服：“我來找你？”

對面也是一靜：“好。”

夕陽鋪滿了客廳，姜淮把電話從耳邊移開，目光在床上攤着的幾套衣服上游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