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欲擒故縱
欲擒故縱
陸錦依舊不解氣，上前用腳碾碎地上的藍莓，鼻青臉腫的臉上，布滿猙獰：
“這麽喜歡吃？”
“那就趴在我腳邊吃呀！”
他腳下碾的用力，似乎要将這輩子所遭受的屈辱，通通讓陸澤嘗一遍。
他雙手握拳，指甲死死扣着掌心，那些痛苦屈辱的記憶，像是不受控制一樣，翻湧而來。
他又想起了那一天，他十歲時第一次來到陸氏莊園的那一天，傭人嫌棄他的鞋髒，讓他脫了鞋子再進來。
他脫下鞋子後，露出穿着髒兮兮襪子的腳，襪子大拇指的地方破了兩個洞，他羞愧了蜷縮起腳趾，傭人卻嫌惡的讓他把襪子也脫掉，光着腳進來。
京海的冬天大雪飛揚，他光腳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從頭到腳，凍的發抖。
“我……我好餓，可以給我點吃的嗎？”
他卑微的祈求着。
那個中年婦女模樣的傭人，似乎起了憐憫之心，從廚房裏端了一碗雞湯給他。雞湯裏面還飄着幾塊雞肉，他已經很久沒吃過肉了。
沒有筷子，他直接用手撈了一塊雞肉，塞進嘴巴裏。只是……他還沒來得及咀嚼，有人從旁邊沖了出來。
對方打翻了他的碗，用惡狠狠的目光瞪着他罵道：
“你就是那個害媽媽哭了一個晚上的私生子？”
“你不配喝媽媽煮的雞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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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膽怯望着這個穿着湛藍色羽絨服，帶着紅色圍巾的小男孩，不敢吭聲。可是……他太餓了，本能在這一刻打敗了理智。他像惡狗似的，撿起地上的雞肉，一塊塊塞進嘴巴裏。
“你……”
他名義上的哥哥陸澤，像是看一只陰溝裏的老鼠似的看着他，目光裏有不解，有嫌惡，還有幾分他最讨厭的“同情”。
“你來這裏幹什麽？”
陸澤冷淡的聲音，打斷陸錦的回憶。
陸錦雙手握拳，猩紅的眼睛，死死盯着陸澤罵道：
“看你為什麽還沒死？”
“你的母親為了救你，被掉落的鋼筋穿胸而過，聽說死的時候，眼睛還是瞪着呢！”
“你閉嘴！”
陸澤臉色倏地一白，他努力假裝平靜，可發抖的身體出賣了他。
“我不僅不會閉嘴，還要把你母親的死狀，放在新聞裏大肆宣揚。”
“這是當年，她逼走我母親應得的報應！”
陸錦得意大笑，當年，陸家原本有能力養他們母子兩個人，可陸太太不肯點頭，只答應留下他這個孩子。
那天之後，他的媽媽拿了陸家給的錢，遠走高飛，杳無音訊，而他孤零零的長在陸家，受盡白眼。
明明都是陸家的孩子，憑什麽陸澤有愛他的母親，甚至願意為他付出生命。而他的母親，只會嫌棄他是個累贅，用他勒索陸家的錢財後，像丢垃圾似的把他丢到陸家？
他明明跟媽媽祈求過：他不想呆在陸家，他願意跟着她一起吃苦。
可是他的媽媽呢？
她說：她不願意跟着他一起吃苦。
“陸錦，你這個混蛋！”
陸澤忍不住撲過來打人，可是他眼睛看不見，右腿又有殘疾，反而被陸錦輕而易舉地推到地上。
“我混蛋？”
“那也是被陸家逼的！”
陸錦蹲在陸澤身前，他從地上撿了一顆藍莓，放到了陸澤的眼前晃了晃。
“你不是喜歡吃藍莓嗎？”
“那今天多吃一點，以後可就沒有機會吃了！”
陸錦說着，食指與拇指捏着藍莓使勁，直接把藍莓捏爆了。藍色的藍莓汁，一滴滴砸陸澤的臉上，顏色鮮亮，像是小孩故意拿顏料在別人的臉上惡作劇。
陸錦看着并不解氣，他起身用腳踩在陸澤的身上。
他的鞋底剛才占滿了藍莓汁，這會兒踩在陸澤身上，很快就留下一個清晰的腳印。
看着腳下掙脫不開的陸澤，陸錦惡趣味的笑了笑，現在，陸澤才是躺在地上，卑微可憐的惡狗。
他擡腳要往陸澤身上踢，樓樓梯上突然傳來女人的暴怒聲：
“陸錦，你住手！”
陸錦轉頭去看，就見林岚披着濕淋淋的頭發，身上穿着件米白色的花邊睡裙。可能是出門的時候太着急，她睡裙前後穿錯了，看起來有幾分滑稽。
“我要是不住手呢？”
陸錦雙手插兜，自認為帥氣的轉頭看林岚，殊不知在林岚眼裏，他頂着這幅鼻青眼腫的樣子，實在是讓人感到一陣惡寒。
林岚急忙跑下來，沖到陸錦身邊，舉起了拳頭：
“不住手？”
“那我就打到你住手為止。”
“以暴制暴的方法，我最喜歡。”
陸錦是真的害怕林岚沙包大的拳頭，看見林岚舉起拳頭，他不自覺後退了一步，動作太急，差點摔倒在地上。
林岚趁着這個間隙，趕緊把陸澤扶起來。她讓陸澤坐在沙發上，拿起茶幾上的濕紙巾，動作細致且溫柔的替他擦掉臉上的藍莓汁。
陸錦站在一旁，感覺自己像是一個多餘的燈泡，可明明前兩天的時候，林岚還一臉懇求的想約他去看電影，被他拒絕了。
“林岚，你睜開眼睛看清楚，他是陸澤。”陸錦忍不住開口提醒。
“所以呢？”
林岚瞥了陸錦一眼，又很快将視線從他身上移開。
“你以前明明說過，會替我報複那些欺負過我的人，他陸澤就是我的頭號敵人！”
林岚氣極反笑，這個陸錦是不是不要face（臉）？明明是他利用林岚在先，還設計林岚嫁給了他的敵人陸澤。這會兒居然敢大言不慚的提醒林岚，她應該為了他報複陸澤？
“我以前還說過嫁雞随雞，嫁狗随狗，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林岚端坐在陸澤身邊，假裝親昵的揚起手臂，搭在陸澤的肩膀上，她狠狠瞪了陸錦一眼說道：
“我現在是陸澤的妻子，自然要是事事以他為重，我們在婚禮上起過誓。”
“你不是參加過我們的婚禮嗎？你不記得了？那我重新再說一遍。”
林岚的聲音極為認真，她雙眼注視着陸澤，一邊說，一邊用視線描繪他的輪廓：
“我林岚在此發誓，從今時到永遠，無論是順境還是逆境，無論貧窮還是富貴，無論健康還是疾病，我将永遠愛陸澤，我将永遠珍惜他、保護他、陪伴他，直到我生命終止的那一刻。【1】”
林岚話音剛落，感覺手臂下陸澤的肩膀突然一怔，她安撫似的拍了拍他，眼神掃了陸錦一眼罵道：
“二號樓這裏不歡迎你，請你滾出去！”
陸錦聽了這些話，卻仿佛沒聽到似的。
他唇角帶着玩味的笑說道：“又給我來這一招欲擒故縱？”
和林岚認識了這些年，陸錦太了解林岚了，她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吸引他的目光。
欲擒故縱這一招，她以前用過了，耍小性子生氣，故意不理他。
可最後呢，還不是被他一個電話叫過來，任他差遣。
陸錦的耐性有些用完了，他微微昂着下巴，施舍似的看着林岚說了句：
“岚岚，別鬧了，你不就是想看新上映的那部電影嗎？只要你當着我的面，給陸澤的臉上來一拳，我今天晚上就陪你去看！”
陸錦的話，帶着幾分漫不經心的肯定。
陸澤忍不住坐直了身體，他閉上眼睛，似乎肯定……林岚會聽陸錦的話。
林岚的身體動了，只是……她并沒有打陸澤，而是笑盈盈地看着陸錦，走了過去。
“陸錦！”
停在陸錦面前，林岚輕聲喊了句，她臉上的微笑轉瞬即逝。
在陸錦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林岚已經舉起沙包大的拳頭，狠狠砸在陸錦臉上。
“岚岚也是你叫的？”
“以後見了我，要喊我大嫂！”
“記住了沒有？”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陸錦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等他回過神的時候，鼻腔裏充斥着鐵鏽的味道。
陸澤摸了一把鼻子，臉上蹭的滿是鼻血，甚至有幾滴鼻血滴到了他的襯衫上。
陸錦知道，他現在的樣子，肯定比陸澤剛才滿臉藍莓汁的樣子，還要狼狽不堪。
他忍着滿腔怒火，壓着嗓子說道：“林岚，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只要你現在跟我回主樓，我可以原諒你的小性子！”
林岚忍不住搖頭笑笑，都到這份上，陸錦不會還以為，她在欲擒故縱吧？
林岚有些嫌棄的擦了擦手背，聲音冷靜：“主樓我會回去住的，不過不是現在，是要等到我老公陸澤當上陸家家主的那一天！”
“你做夢！”
聽林岚提到“陸家家主”的位置，陸錦十分激動，這是他忍辱負重十幾年，好不容易得來的位子，他絕對會死死守住。
“人總是要有夢想的，說不定就實現了呢？”
林岚輕飄飄說了一句，指着大門口的方向，眼神示意陸錦快點滾。
“林岚，你可別後悔今天的所作所為！”陸錦瞪了林岚一眼，滿是不甘心地轉身離開。
室內重新歸于平靜，陸澤坐在沙發上，像是木雕似的一動不動。
林岚看着他，若有所思。
她剛才的舉動，是不是太崩人設了？吓到了陸澤？
林岚讪讪一笑，假裝虛心的跟陸澤請教：“我從小腦子就不聰明，剛剛那招欲擒故縱，我不是使的太過？”
陸澤總算有些反應，他攥着的拳頭松了又握，握了又松，好半天才喃喃重複了一句：“欲擒故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