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畫
第2章 畫
沈時意再醒來是一天後的事了,睜開眼外面一片翠綠,看得人心情很好。
環顧病房,裏面的陳設跟以前住的病房完全不同。
正好有醫生來查房,醫生問問題時他的注意力全在他身上繡的醫院的名字。
市中一院。
他跟聞倦結婚後總是生病,卻從來沒有被送來這個醫院過,即使這個醫院離他們住的地方更近,聞倦也總是安排他去二院。
醫生查完房後就走了,關上門,沈時意擡頭看向窗外,陽光稀稀拉拉地灑進來,幾只鳥在樹枝上跳呀跳。
他看着,眉眼上也不覺帶上了一抹輕松的笑意。
病房裏很安靜,沈時意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已經中午了。
聞倦沒有打一個電話或者發一條消息過來問問他醒了沒有。
醫生說他可以出院了,他先給聞倦發了條消息問他有沒有時間,可不可以來接他回家。
過了半個小時收到一條回複:沒時間。
他忙起來從來不會給沈時意解釋,以前沈時意還在意,現在久了也會刻意去忽略這方面,不解釋就不解釋吧,說明他真的很忙。
沈時意下了床,自己收拾好,打開門去辦手續。
市中一院他還沒來過,順着地标找電梯也沒走對路,彎彎繞繞不知道繞到什麽地方去了。
身後一個人拉住他,大喜道:“還真的是你啊,你怎麽出來了?”
沈時意轉過身,看着這個人的臉想了半天,試探地問:“葉行清?”
葉行清笑起來,局促地用手撓了撓頭:“對,你還記得我啊,我以為你不記得了。”
沈時意記得的,葉行清是葉氏的小公子,沒有接受手家業,自己開了一家律所,兩個人不過見了幾次面。
“你身體怎麽樣了?”葉行清道,“昨天吓死我了,你突然倒下去,周圍人……可能是沒反應過來,都沒人去扶你起來,我當時在後面把你扶起來和我朋友一起送你到醫院來的。”
沈時意抓住他話裏主要的部分“:“你送我來的?”
葉行清點頭。
沈時意終于明白了,根本不是聞倦送他來醫院的,聞倦當時離他最近,看見他倒在人群中甚至都沒有想過扶他起來,明明他們有最親密的關系,到頭來關心還是一個見過幾次面的陌生人給的。
他也早該知道的,如果是聞倦送他來醫院,怎麽會送他到這裏。
他擡頭,對葉行清露出個微笑:“錢是您墊付的嗎?我轉給你。”
葉行清擺手,拿出手機道:“錢也不多,不需要。我們加個微信吧,我很喜歡你的畫。”
沈時意受了人家這麽大的幫助,人家也只是提出加個好友這麽簡單的請求,他沒有什麽可以再推辭的。
兩個人順利加上好友,沈時意一擡頭就看見聞倦一手拿着西裝外套,一手拿着一份檢查報告走過來。
他平時都是一絲不茍,昨天穿過的衣服第二天不會再穿,除非是忙起來沒有時間。
他也明顯看見沈時意了,下意識的動作卻是把手中那份檢查報告往身後藏起來,用疲憊的眼神打量着沈時意和葉行清。
“阿倦,你怎麽在這裏。”沈時意靠過去,想要為他拿手上的東西,被他躲過了,把那份檢查報告很寶貝地藏在身後。
沈時意眼底有些失落,眨眼之間又收起來,溫柔問他:“你生病了嗎?”
聞倦把目光從葉行清身上收回來,不知從何而起的怒氣收都收不回去,但一想到白紙黑字的檢查報告和徐未聞叮囑他的事,立刻有把怒氣壓下去了。
“沒有。”他道,“我送你回去。”
沈時意沒有去深究他現在話語裏和短信裏的矛盾,對于他要送自己回家這件事已經沖昏了他的頭腦。
一路上沈時意心情都很愉悅,找了很多話說,即使聞倦只是不鹹不淡地偶爾嗯一兩聲。
沈時意看出來他心事重重,懂事地沒在打擾,兩個人如同陌生人一樣回了家。
到家已經中午,林叔早就準備好了午餐,只等着兩人到家。
沈時意今天心情異常好,吃飯的時候都比平時多了小半碗。
只是林叔端上來的那碗補湯他是怎麽也不想喝,光是聞着就難受地皺眉。
聞倦慢條斯理地夾着菜,他吃飯時很有禮儀,不緊不慢,細嚼慢咽。
和沈時意不一樣,沈時意在孤兒院長大,從小就知道吃東西要快,不然就沒得吃了。就算後來被沈家認回去了,也改不了狼吞虎咽這個習慣。
“把湯喝了。”聞倦從林叔手裏接過碗,遞到沈時意面前,在他伸手來接的時候又避開兩人的觸碰,不輕不重地把碗放在桌面上。
沈時意懸在半空的手指微微蜷縮,裹挾着空氣中那點尴尬合上掌心,一時半會兒沒有去端桌上那碗湯。
聞倦嘴唇微微張開,他知道剛才那句話語氣太重了,頗有命令的語氣。
這都是平時對沈時意說話用命令的語氣習慣了,一時半會兒是改變不過來的。
聞倦輕輕咳嗽一聲,語氣放軟了些:“我的意思是你太瘦了,改好好補補身體,把湯喝了吧。”
沈時意合上的手又完全攤開,把那個碗整個捧在手裏,像捧起什麽珍寶一樣,仰頭狠狠喝下一口湯。
他不管日後對聞倦的愛意究竟會不會真的被消磨完,但至少現在,聞倦就是捧一杯毒藥給他,他也願意喝。
只要是聞倦親手給他的。
一碗湯他喝了十幾分鐘,直到聞倦慢悠悠放下筷子才喝完最後一口。
一是真的喝不下,二是想多和聞倦待一會兒。
聞倦不常在這個別墅待,他在外面肯定是有別的住處的,只是沈時意不知道。
平常他也不太回來,一個月可能回來待幾天,回來也基本不會過夜。沈時意這次發/情/期過後,他半個月沒有回來過。
能這樣平和地坐下來一起吃飯,是沈時意難以奢求來的。
聞倦擦了嘴,看一眼臉上根本沒有血色的沈時意,又想到徐未聞給他強調的各種換腺體需要的指标,在心裏嘆了口氣。
林叔在招呼着人收拾桌子,他們倆都沒着急起身,聞倦道:“你太瘦了,以後要多吃一點,你看着很沒有營養。”
在沈時意的印象裏,這是聞倦婚後兩年第一次對他說出這種關心的話。
他心裏湧上來一股激動,到嘴邊時全成了苦澀,說話時喉間又酸又澀:“聽阿倦的,以後會多注意這方面的。”
聞倦突然開始注意起他來了,是不是說明這兩年的等待終于有結果了?
林叔也笑起來:“對啊,我平時就說沈少爺應該多吃一點,偏偏我叫人準備的補身體的他也不愛吃。”
聞倦聽見這話偏頭看了一眼身側的沈時意,他害羞地低下頭,耳垂泛紅,低聲道:“是林叔準備得太多了,我吃不下那麽多。”
“是嗎?”聞倦道,“我今天看你也不是很認真吃飯的樣子。”
沈時意擡頭看他,眼神裏有些慌亂,聞倦開始數落他的不是,可能是哪裏對他又不滿意了。
還不等他開口辯解,聞倦又道:“以後我會搬回這裏住,守着你吃飯,把身體養好。”
林叔搶在沈時意之前開口:“這就好,沈少爺就聽少爺你的話,往後你回來了,沈少爺吃得下了,身體肯定也慢慢養回來了。”
林叔的話沈時意一句也沒聽進去,反而全神貫注地注視着聞倦,試圖從他身上找出一點什麽證據來證實他說的話的真實性。
“真的嗎?”他聽見自己聲音發抖輕聲問。
聞倦站起身,手僵硬地落在他頭頂,機械又陌生地在他頭頂揉了一把。
柔軟的毛發,跟高中時的觸感一樣,聞倦像摸小貓一樣又揉了兩把。
“嗯,我叫易遲收拾東西晚上就搬過來。”聞倦道,放在一旁的手機震動起來,他看一眼便把手從沈時意頭頂收回去。
原本還平靜的聞倦顯然慌亂起來了,拿起搭在一旁的西裝外套就要走:“我遇到點事,晚上再說。”
沈時意踏着拖鞋跟上去,目送着聞倦開着車沒有絲毫留戀地轉了個彎。
沒事,他晚上還回來的。
沈時意安慰自己,也不是每個alpha走的時候都給自己的omega告別,但他們的感情依舊很好。
沈時意的精神肉眼可見的好了起來,為了迎接別墅的另一個主人,他下午甚至出門驚心準備了東西。
拖鞋、杯子等等,任何都要湊成一對的,就像他和聞倦是一對一樣。
回到家他把東西擺得整整齊齊,只是其中一件放在自己的客卧,一件放在聞倦住的主卧。
他不會自作多情,聞倦回來了,并不代表他們就能住在一個房間。
新婚之夜,聞倦當着幾個來鬧洞房的兄弟對沈時意道:“擺正你自己的身份,主卧除了你,誰都能進,不要自作多情。”
沈時意把這句話記了很久,真的沒有踏入過主卧一步,放東西都是讓林叔去放的。
這是他在聞倦面前保留的最後一點尊嚴。
下午他把在花店買回來的種子在花房種下,一種是月季,是他信息素的味道的花。
還有一種是紅玫瑰,沈時意不覺得聞倦看起來是會喜歡玫瑰的人,味道濃烈色彩火焰。但聞倦就是喜歡,身邊有很多紅玫瑰相關的東西。
晚上他親自下廚做了飯菜,等到十點多聞倦都還沒回來,飯菜熱了兩次,最後在林叔的勸說下他才自己吃了晚飯。
接近淩晨的時候聞倦才回來,身上的熨帖的西裝變得皺皺巴巴,一絲不茍的臉上多了幾分疲憊,手裏抱着兩幅畫。
他忽略掉鞋櫃裏和沈時意腳上一對的拖鞋,換了一雙林叔準備的。
看見迎接過來的沈時意,他揉了揉眉心道:“怎麽還不睡?不用等我,你睡你的,我會……比較忙。”
沈時意要去接他手上裱起來的兩幅畫,被他躲過了,只能笑嘻嘻地道:“沒事,我不困。”
“你買畫了嗎?”沈時意轉移話題,“我能看看嗎?”
聞倦沒回答,大晚上刻意忽略疲憊和等待他到深夜的沈時意,找來工具把畫挂在卧室裏。
沈時意站在主卧門口,沒有進去,畫上有很明顯的标記,應該是作畫人留下的。
“MJ是誰呀?畫得真好看,我可以也找他買一幅畫嗎?”沈時意道,他自己是畫家,卻沒聽過這個MJ。
聞倦調整着角度,把畫調整到最滿意的角度,聞言緊眉看他,眼裏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他的畫不是你想買就能買的。”聞倦拿着工具,嘴比腦子快,話脫口而出後才明白哪裏不對,補充道,“我的意思是,這是朋友送的,他不會給別人畫,抱歉。”
沈時意不知道這個朋友究竟是誰,他只是提了一句,就能換來聞倦這麽大的反應。
他揉了揉鼻尖,低頭看一眼腳尖:“沒事,你不用對我道歉。”
聞倦煩躁湧上心頭,又沒有當着沈時意發洩出來,只是道:“不早了,你去休息吧,我也要休息了。”
主卧的門被合上,沈時意失落地下了樓,看見剛才聞倦找工具時搭在沙發上的西裝外套。
聞倦的氣息。
他愣了一瞬,鬼使神差地就把那件衣服捧到了鼻子前。
為什麽,比聞倦信息素還要強烈的是消毒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