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時筠的過去
第29章 時筠的過去
那天不歡而散後,沈時意過了幾天平靜日子,沒有聞倦來打擾,日子過得似乎輕松得多。
但葉行清自從那天離開後便聯系不上了,他在通過網絡也看了許多,葉家最近出了事,正是焦頭爛額的階段。
他也嘗試過給葉行清打電話,但無一例外總是沒人接的。發消息過去也石沉大海,沈時意覺得他應當是不方便,便沒有再發消息過去打擾。
他畢竟是外人,葉家的事,他也不好插手。
轉眼一周過去,他提前到了許莊闵定好的西圖瀾娅餐廳。
這邊距離他住的地方比較遠,他平時很少會到這邊來,在幾乎是陌生的環境,無論怎樣他都有些不自在,便盯着門口發呆。
前面幾天都是晴天,今天傍晚卻下起大雨。
門口停下一輛車,黑色的傘下走進來兩個人。
沈時意在在看清人臉的一瞬間低下頭,刻意把自己隐藏在桌上的花瓶後。
葉行清跟侍者道謝後,攬着宴寧從門口進來,貼心地把落在他肩膀上的雨珠擦幹。
盡管沈時意有意躲避,他還是一擡頭就看見了掩藏在花叢後的沈時意。
他攔着宴寧的手僵直住,腳上像是綁着千斤重的鐐铐,看見沈時意便一步也走不動。
“怎麽了?”宴寧柔嫩的手攀上他的手腕,安撫地揉揉,“看見熟人了嗎?”
葉行清搖頭,收回目光:“沒有——我們進去吧。”
宴寧并未說什麽,由着葉行清攬着進了裏面的獨立包廂。
沈時意收回目光,同時松一口氣。
看葉行清與剛才那人親昵的動作,關系肯定不一般,如果走過來了,沈時意覺得自己大概是無法面對葉行清旁邊那人單純的眼神。
“時意,等很久了吧?”許莊闵這時候來了,解下圍巾,有些疑惑地看他,“你母親呢?”
沈時意叫侍者給許莊闵上了一杯咖啡,這才說:“我母親已經去世二十幾年了。”
許莊闵儒雅的面孔上幾乎時一瞬間出現了不可置信的神色,脫力地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放在桌上,沒一會兒就不受控制地抖落在桌下去了。
“時筠……怎麽會。”許莊闵的臉上一向是随和儒雅的,在他臉上是看不出來年歲老去的痕跡的,都被他良好的風度和文采蓋過去了。
但今天,沈時意見到了瞬間蒼老的許莊闵。
他不再是覆蓋在紅梅上的那抹白雪,而是風裏居無定所的一抔黃土。
許莊闵難受地把頭埋在掌心裏,年近五十的藝術家,哭得像個被家人抛棄的小孩。
“許老師。”沈時意慢慢移動過去,拍拍他的肩膀,把口袋裏裝的東西遞給他。
這是時筠生前保存得最好的手帕,即使家徒四壁,她也沒有讓這塊手帕沾染半點灰塵。
沈時意有一次把手帕拿在了小桌上,油污沾到了手帕一個小角,時筠幾乎是瘋狂地把沈時意掐到在地上。
當晚時筠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下,細心洗幹淨那點污漬。
沈時意脖子上被掐得紅的一圈,躲在門背後看時筠崩潰地把濕漉漉的手帕蓋在臉上,無法抑制地痛哭。
自那以後,沈時意便知道這塊手帕對母親有着不同尋常的意義。
母親自殺後,他被福利院的人帶走,把這塊手帕小心翼翼保護了很多年。
原本以為就是念想,沒想到還會有把它拿出來重見天日的這天。
“許老師。”他其實對許莊闵和時筠發生了什麽一概不知,但他看着許莊闵這個表現,肯定是和母親關系匪淺的人。
許莊闵擡頭看一眼他手裏的手帕,嗚咽出聲,終于悲痛難掩地輕輕叫了一聲:“時筠 ”
随後便絕望地仰起頭,虛弱地靠在椅背上,像個落魄的乞丐。
在這一刻,他身上那些知名藝術家的光環退去,成為一個失去光的游蕩者。
沈時意明白了,許莊闵和母親,過去的關系定是非同一般的。
時筠在C城被衆人指責也不願意離開,帶着沈時意躲進肮脹的棚戶區,全都有了答案。
沈時意沒有打擾許莊闵,讓他獨自消化悲傷,陪着他坐到雨停。
“時筠,她葬在哪裏?”幾個小時過去,許莊闵說話都控制不住哽咽,眼睛完全腫脹起來。
沈時意說:“就在城郊的公墓。”
許莊闵就站起來,若無其事地整理好儀容給,把圍巾給自己圍上,如果不是沈時意發現他的手指依舊不受控制地抖動,定會認為他只是一個喝完咖啡要離開的客人。
“現在要去嗎?”他問,許莊闵畢竟不是年輕人了,天氣寒冷,雨天路滑,再加上他今天的情緒也不太對,“等什麽時候天晴的時候去可以嗎?”
許莊闵雙手插兜,擡手戴上帽子,堅決地搖頭:“我和時筠錯過太多年了,要去見她,我就不會再等。”
“如果你不方便,可以把地址告訴我,我自己前去。”
沈時意面對這個完全陷入固執的小老頭無能為力,只能跟上去,開車送他過去。
路過花店時,許莊闵叫停,兩人下車買了些花。
沈時意買了幾朵白菊,許莊闵讓他退了,塞給他一捧百合:“時筠喜歡百合。”
他默默記下,原來這些年送的都是母親不喜歡的。
一路上許莊闵講了許多她和時筠的故事。
他和時筠是青梅竹馬,年少時私定終身,又同時考進全國頂尖美院。大二時許莊闵出國進修,時筠便斷了兩人的聯系,許莊闵嘗試過找她,可C城這麽大,時筠有意躲藏,他又怎麽找得到。
後來許莊闵存了氣,便沒再回來。只是沒想到出國前的見面,成了兩人最後一面。
沈時意給許莊闵撐着傘,看他疲軟地不顧形象的癱坐在地上,雙手撫摸着墓碑上那小小的一張照片。
沈時意以為許莊闵已經恢複過來了,畢竟在車上時他還會笑着說他和時筠的過去。
現在看來,只是悲傷留給愛人聽罷了。
沈時意聽着許莊闵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話,悲傷也湧上心頭。
時筠說是他毀了他的一切不錯,她和許莊闵,本該有光明的未來的。
他擡起頭,盯着黑色的傘頂,把從心底翻湧上來的悲傷咽下去,把心髒完完全全淹沒在酸水裏。
回去的時候許莊闵就開始發燒,難受地倒在後排,沈時意把他送去醫院,看他吃了藥睡下後才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去換衣服。
已經是深夜,小區裏沒什麽人,沈時意下了電梯後,過道裏有人踩了下腳,聲控燈亮起,葉行清手裏夾着半根煙靠在他門口。
沈時意疲憊地笑笑,走過去拿出鑰匙開門:“忘記帶鑰匙了嗎?”
當時買這套房子時,給葉行清也配了一把鑰匙。
葉行清搖頭,卻沒說話。
兩人進了屋,沈時意衣服被雨淋得濕透,當時他把傘全部傾倒在許莊闵那邊,身上早就被雨淋濕了,幾個小時過去,他凍得嘴唇發紫。
“你坐,我去換件衣服。”沈時意把圍巾扯下來扔在沙發上,轉身進了屋。
身後,葉行清看他合上門,勾起他解下來的圍巾捧起來用力嗅了一口。
最後一次……
他用力把眼淚憋回去,把圍巾又放回原處,平靜地坐在沙發上。
和沈時意同空間、同屏呼吸最後一次。
沈時意出來的時候倒了兩杯熱水,遞給葉行清一杯:“今天有點忙,家裏只有白開水了。”
葉行清把杯子接過去,不是滋味地喝了一口便放下了。沈時意把電視打開,靠在牆上随意調換着節目,一回頭發先他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看。
“怎麽了?”他問。
葉行清卻迅速低下頭,雙手插在口袋裏。
沈時意又轉過頭,他知道葉行清這麽晚來找自己肯定是有什麽事,但他不會主動開口,把葉行清推入尴尬的境地。
半晌,葉行清幹澀地開口:“時意,我今天來是來還鑰匙的。”
他把手從口袋裏拿出來,掌心躺着一把小小的鑰匙。
沈時意喝了口水,盯着電視,沒去看他:“嗯,放在桌上就行。”
葉行清有安靜了幾分鐘,說:“我要結婚了,就在下個月,對方是宴家的omega。”
“恭喜啊,要好好對人家,是今天下午和你一起的那個嗎?我看見了,是個很乖巧的omega,和你很般配。”沈時意終于轉過身,臉上恭喜的表情是裝不出來的。
葉行清低下頭:“時意,我不知道婚後我們會怎麽樣,但我現在不喜歡他,我喜歡……”
沈時意很明白他接下來想說什麽,打斷他:“他是很好的omega,你肯定會喜歡他的。作為你的朋友,我祝福你。”
電視上的節目裏玻璃被狠狠砸碎,葉行清站起來,他的心也随着這幾聲劈裏啪啦碎成一片。
他再也待不下去了,幾乎是奪門而出,關門時又說:“婚禮,你能來嗎?”
沈時意端着那杯熱水,微笑道:“得看情況,但很可能不回來,最近事情很多,不只是學校,生活上也是,抱歉。”
他不會給葉行清準确的答案,他不能給葉行清想要的感情,真心希望葉行清可以和宴家那位好好的。
葉行清握着門的手無力垂下去,一分鐘後,把門關上了。
沈時意看着關上的房門,盯着透明的水,沉沉地呼吸幾次。
原本是要繼續去和許莊闵見面的,但許莊闵行程及緊,後面還有幾個城市的展需要到場,等空下來幾乎要等到一個半月以後。
這段時間沈時意也忙,學校裏一個老師辭職了,壓了一半課程給他,他不得不每天早出晚歸。
這天回家的時候,他異常疲倦,靠在電梯上放空,只想回家就倒在床上休息。
他關上門,卻在開燈的一瞬間感覺到了不對。
早上出門的時候是反鎖了門的,剛剛他卻只轉了一圈便開了門。
開燈的手收回來,他立刻轉過身要開門,在門被推開一條縫的時候手腕就被抓住,燈就被人打開。
聞倦輕笑着看他,眼神鎖定他慌張的面孔:“時意,一個月到了。”
“你準備好和我結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