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親哥

第12章 親哥

12.

大邺國土廣闊,西北有烏骨烈和北燕,西南還有烏桓和阜渠虎視眈眈,邊境常年不寧。

建昭帝一向重文輕武,只在意眼前上京的繁華,根本不在意那些小小動亂,邊境駐軍多半都拱衛在上京附近,至于邊境,則是哪裏不平就打哪裏。

武将們養尊處優,為數不多的幾位還會打仗的将軍則是常年奔波在外,替無能的地方官平事。

五月底,秦州匪亂,建昭帝命莊河帶兵去剿匪。

第二天,沈讓就收到了莊河的信,問他想不想去,沈讓自然不會錯過歷練的機會。

且秦州也在西北,離着烏古烈不遠,上一次沈讓沒能在烏古烈探聽到太多的消息,回京後,他就給藺池傳了信,藺池已經提前在烏古烈王城安排了眼線。

這一次,他定不會再空手而返。

出征之日定在六月十四,沈讓在家裏休息還不足兩個月。

姜毓寧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很不高興,中午用膳的時候一反常态,不僅坐得離沈讓遠遠的,就連話都沒同他說半句。

從第一次見到小姑娘,還從未見過她耍脾氣的樣子呢,沈讓見她如此,有些無奈,也有些好笑,饒有興致地欣賞她不滿的側臉。

姜毓寧等了半晌沒等來沈讓的道歉,一扭頭對上人含笑的眼睛,她一下子漲紅了臉,羞惱地哼了一聲,起身就要往外走。

沈讓眼疾手快地将人拉住,“真生哥哥氣了?”

姜毓寧埋着頭,不理他。

沈讓偏了偏頭,看小姑娘眼睛都有些紅了,一時有些心疼,他将人抱到自己膝蓋上,面對着自己,哄道:“乖,別生氣了,哥哥很快就回來了。”

姜毓寧說:“哥哥騙人,你上次也是這麽說的。”

沈讓聽着她聲音裏都帶了哭腔,擡手蓋住她毛茸茸的腦袋,揉了揉,“對不起,哥哥道歉。”

他耐心解釋道:“但是哥哥也沒辦法,就像你每日都要上學寫字一樣,這也是哥哥必須要做的事情,是哥哥的責任。”

不過八歲的小姑娘還不懂這麽深奧的問題,可是對上沈讓認真的眼睛,就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摟着沈讓的脖子,小聲道:“我只是舍不得哥哥……”

沈讓知道,這小姑娘一向有些黏人,養在身邊這兩年,更是對自己十分依賴,眼看就要哭了,他伸手輕掐了下她的小臉,“知道你舍不得,到時候給哥哥寫信,最近不是又認得了很多字嗎?”

“只要你乖,哥哥每個月都給你寄禮物。”

先前離京這一年,沈讓便經常給姜毓寧寄送東西回來,有時是上京沒有的的異域首飾,有時則是他親手獵下的獸皮,給小姑娘鋪在榻上取暖。

今年四月她生辰時,沈讓送了她一串精致的吊墜,中間是一顆碩大的藍寶石,璀璨奪目,好似小姑娘那一雙漂亮的眼睛。

聽到會有禮物,姜毓寧總算高興了些,卻仍舊膩在人的懷裏,不願下來。

沈讓一向對她十分縱容,也由着她耍賴。

沒一會兒,樊肅從外面進來,禀報道:“公子,有人求見。”

沈讓一向不避着姜毓寧,直接問道:“是誰?”

樊肅卻沒答,只下意識地看了坐在沈讓腿上的姜毓寧一眼,然後從懷裏掏出一封拜貼,呈給沈讓。

沈讓微蹙了下眉,擡手接過,只見拜貼的右下角端端正正寫着:姜賀今。

沈讓動作一怔,看向一旁的樊肅,樊肅不着痕跡地點了點頭。

沉默半晌,沈讓将帖子扔還給樊肅,然後道:“叫他到前院的書房等我。”

“是。”樊肅退下。

沈讓看看時間,對姜毓寧說:“回去睡午覺吧。”

姜毓寧知道他是有正事,沒再打擾,乖乖從他膝蓋上爬了下來。

沈讓看着小姑娘走遠的背影,良久才移開視線,起身往前院走去。

-

前院書房。

樊肅親自将姜賀今請到書房,然後恭敬道:“姜公子請稍坐,我家殿下馬上就到。”

姜賀今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個子不高,卻很挺拔,他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錦袍,氣質溫文爾雅。

他朝樊肅微微颔首,“多謝大人。”

樊肅拱手退下,書房內只剩姜賀今一人,他立在書房中央,不自覺地挪步觀察這件屋子。

倏地,書桌旁牆壁上貼着的幾張紙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日幾張再普通不過的宣紙,上面的寫的是五歲孩童都會背誦的《千字文》和《三字經》,且字跡歪七扭八,拙劣不堪,一看就是剛習字的孩子寫的。

就這樣的幾張廢紙卻能在書房占據如此明顯的位置,可見這孩子淮王的心中有多重要。

姜賀今眉目輕動,想再走近看清楚些,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他轉頭去看,只見一個比他大上兩三歲的少年走了進來,兩人的視線在半空碰撞一瞬,姜賀今急忙收回視線,恭敬行禮,“參見淮王殿下。”

沈讓不着痕跡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才将人叫起,“姜大公子不必多禮。”

姜賀今聽到他的稱呼,微愣了愣,随即道:“本以為在下只是一個無名小卒,沒想到殿下竟然認得我。”

沈讓笑了笑,坐到書桌後,“大公子乃景安侯府嫡長子,前程似錦,而景安侯府又是皇親貴戚,算起來你我也有表親。”

姜賀今苦笑一聲,“哪裏敢同殿下攀親,您是天潢貴胄,我不過是二房的一個庶子,被過繼到了伯父膝下而已,哪裏來的前程?”

“姜公子不必過謙。”沈讓聽了他的刻意訴苦,故意沒去接茬。

書房裏一時陷入沉默,姜賀今知道沈讓定然能聽出自己的言外之意,卻故作不知,還姿态悠閑地翻着手邊的一本書,他咬了咬牙,站起身,上前兩步跪到書桌前,叩首道:“賀今雖不才,但願為殿下獻犬馬之勞。”

因為景安侯府是太後母族,因此他們始終都是站在太子這一邊,支持建昭帝的。

可如今誰還瞧不出來太子式微。

姜賀今是過繼到景安侯膝下的兒子,原本在侯府中還有些地位,可自從去年,景安侯夫人有孕生下嫡子後,他在府中可謂寸步難行。

這些年來,他對那夫妻倆的刻意讨好、曲意逢迎,全都白費了,這讓他如何甘心。

他要為自己找個好主子,穩固地位,沈讓,就是他的目标。

沈讓看着姜賀今跪在自己面前,毫不意外,甚至神色淡淡。

半晌,他輕笑一聲,語氣裏帶着一點恰到好處的疑惑,“姜公子這是做什麽?本王可當不起你這般大禮。”

-

日子逐漸炎熱起來,姜毓寧有些苦夏,每日吃不進去太多東西,午睡也沒睡多久。

竹葉看她睡了一腦門的汗,拿熱毛巾給她擦了擦臉,換了一身衣裳。

竹苓端了一小碗雪梨杏仁奶凍,和一碟用冷水冰過的葡萄,冰涼甜爽,讓姜毓寧解解暑氣。

屋裏開了窗,姜毓寧坐到窗邊的美人榻上,捧着奶凍小口小口的吃,偶有微風拂過,撩開她額前的碎發。

半晌,她忽然問:“哥哥還在書房嗎?”

竹葉點頭,“是。”

姜毓寧看着手邊還沒碰過的那碟冰葡萄,說:“姐姐,你把它裝起來,我給哥哥送去吧。”

在常青園,姜毓寧一向是出入自由的,沒有沈讓的特意吩咐,竹葉就不會攔她。

“好。”竹葉答應着,把葡萄裝到食盒裏,“奴婢陪您去。”

因為怕午後的日頭曬到姜毓寧,竹葉還特意撐了一把油紙傘,主仆二人順着抄手游廊,拐出垂花門,正巧看見樊肅送人出來。

那是一個年輕的男子,姜毓寧有些好奇地眯了眯眼睛,莫名覺得那人有些眼熟。

她想了想,問一旁的竹葉,“竹葉姐姐,那個人,你見過嗎?”

竹葉沒見過,卻知道他就是自家姑娘的親哥哥,可這話當然不能說,否認道:“奴婢不知。”

說話間,那人已拐出院門,只剩一個遠遠的背影。

姜毓寧站在遠處,愣怔地盯了許久,直到那背影徹底消失,才回過神,接着要往沈讓的書房去。

結果一轉身,險些撞進沈讓的懷裏。

姜毓寧下意識後退半步,沈讓伸手去扶,結果扶了個空,他收回手,眸色微沉。

姜毓寧沒注意到他的不悅,仍舊如往常一樣,張開雙臂,想要人抱,“哥哥!”

沈讓卻沒伸手抱她,只問:“剛才在看什麽?”

姜毓寧聽出他語氣不對,愣了愣,回答:“在看樊肅哥哥啊……他剛剛不是出去了嗎……”

小姑娘聲音軟綿綿的,帶着一點委屈。

若是平時,沈讓定然是舍不得用這般冷硬的語氣同她說話的,此時卻只是冷哼一聲,“樊肅哥哥?”

“小姑娘,你的哥哥倒是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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