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六回
端午的時候賽龍舟是錢塘隊勝了——畢竟比賽場地就在錢塘邊兒,練習什麽的也方便。東風莊衆鬼怪看了心滿意足地回來,竟也沒發現琵琶狀态有些不對。只有小倩有些感覺到不對勁,可她法力相比之下太過于低微,也分辨不出有什麽不對勁。
總算把這個多災多難的端午給過了過去,白蛇和琵琶兩只被扔去當“五毒”的妖怪也緩過了勁兒。許仙就算知道白蛇的身份了也沒說什麽,只不過平常有些防着什麽道士和尚的,生怕自家娘子被他們給收了。
端午一過,整個天兒更加悶熱了起來,黃梅雨更是下個不停。琵琶由衷感覺幸好自己會法術,不然這衣服都幹不透。等到黃梅天一過,太陽使勁兒曬着,把人都曬扁了。
可是這會兒人都不能倒下,尤其是書生這類的。到了這個時節更是費勁了心思。
秋天時候就要考試了,這會兒能不用功麽。
雖然這種事情在黑山這兒完全沒什麽關系——他都以前做了七八回考官了,但是考試和別人特別有關系,尤其是被洗腸換心了,還被琵琶又堵了一回心腸的朱爾旦。
上回朱爾旦被琵琶找上,可不只是那他當幌子威脅判官亦或者拿他吸引火力,更多的還有着把判官換的這顆心再偷走的想法。雖然沒法偷上,但是琵琶随手就彈了點灰上去,直接給這明珠蒙上一層塵土。
朱爾旦的文章打回原形,寧采臣看着更加懷疑是出了什麽事情了。琵琶特地還讓白羅去說明了一下,聽得寧采臣咋舌不已。
“可怕可怕,真沒想到……”
“娘娘還特意讓我來問一聲寧先生,今年可準備考進士?”
“我倒是不想往上了。”寧采臣搖了搖頭,他是知道自己考不上,更何況自從當年黑山一別,他便沒有那個心思了。
就算考上了又如何,見識過那般呼風喚雨的仙家手段,雖說施展出來的是妖怪,讀書萬般又有什麽用?更何況黑山一別他和燕赤霞也成了好友,時不時對方還來和他喝酒談天,更是對讀書沒什麽趣味。
他所想的也不過是教教一些蒙童少年,近年來埋頭寫書,發誓要把此生的見識都寫出來。兩個兒子也是聽話且聰慧的,現今都娶妻也分出去單過了,他還考試真是饒了他吧。
白羅掩嘴笑了,福了一福便消失了。回到東風莊之後,白羅跟着琵琶詳細說了來龍去脈,更是忍不住笑:“這寧先生倒是有趣得緊。”
“你看上他了?”
感覺到琵琶輕飄飄的一個眼神,白羅瞬間背上布滿了冷汗,腿一軟就跪了下來,頭抵着地面,整個人都開始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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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沒有說什麽。”琵琶的視線全留在她手上的一本手劄上,翻過一頁之後感覺白羅還跪在地上,哼了一聲才放過她:“自己去找黑山領罰。”
“是。”
确實是她動了心思,白羅慢慢站起來倒退着退了出去,看着跟着小倩的月藤,最後還是忍不住再次朝着琵琶跪了下來。
“和我跪有什麽用,取之現如今五十,長得确實入眼,和妻子也是無比恩愛。過了十年,他壽數盡了,你想做甚?去給他延命?”
“我,我只想……”
“那你去做他院子裏的一朵杭白菊,一直看着他?”
琵琶合上自己的手劄,站起來用手指點上了白羅的額頭:“你的靈智是我開的,我不忍抹了。你既然有了心思,那便去吧。”
說完琵琶收了白羅的一身法力由着她去,看着白羅沒了法力連隐去自己身形也做不到,剛走出東風莊想駕雲也無法,輕輕笑了起來。
“娘娘你這招釜底抽薪幹得好。”黑山湊過來樹了個大拇指:“可白羅是什麽時候起的心思?”
“第一次取之過來的時候,給他倒了和我一般的茶。我可并不是不願給取之喝與我一般的茶,只是我們喝的是增妖力的東西,怎能給取之?然後我就知道了,順手把那縷妖力給弄散了。“
黑山搖搖頭,當真,情關是無數成形的妖怪最早,也是最難過的一關。當初他是怎麽的來着?哦,好像剛化形就被眼前這位以“這麽弱可不成”,拉去當沙包了整整五十年……
黑山打了個哆嗦,不想去提以前的事情,伸手接過琵琶還給他的手劄,轉眼又想出了一件事情:“到時候考試會出岔子,可有和取之說過?”
“我親自說,那丫頭見了取之就什麽都忘了。”琵琶搖搖頭,也沒親自去,伸手将信化為了一只鴿子送去了寧采臣家。現在萬事俱備,只等着考試了。
夏日對于妖怪來說也就那樣,不過看着阿優捧着半個西瓜吃,幾個妖怪不免也躍躍欲試當一回凡人,試試這天到底有多熱。只白羅出了東風莊之後便明白過來,缺了一身妖力,想要踏進門都難,只得用原型紮根在了東風莊旁邊。
凡人歲月不過一睜一閉眼,對她而言或許還稍微長一點。只是看着東風莊黑山對着阿優,并阿修對着小倩,不免心猿意馬了一點。琵琶也不想懲罰白羅太過,看她明白過來就重新把她放了進來。
“凡人有凡人的日子,妖怪有妖怪的日子,我們只要過着自己的日子就行。好奇了的話看看,不過終究還是要回來過自己的日子的。”
琵琶一錘定音,也不再去責怪白羅,手上換了一本阿修給的書讀着。
等到考試的那天,琵琶送黑山再次去考試——這貨一回生二回熟,是個妖怪連飯都只需要做樣子就行。三天下來黑山回了家,裝睡的時候就和琵琶開口了。
“陶望三那文章我看過了,太過頭了一些也太過書生意氣,一般來說是會刷下去。可是這回我倒是覺得他要糟。”
“朱爾旦呢?”
“你逗我呢娘娘?就他那樣,除非把比幹的心拿過去,別想上舉人。更不用說您上回就把他原本的心給安了回去,想考秀才那都是癡心妄想。”
黑山翻了個白眼,随手抓起了在一遍裝牆角的三郎,囑咐了他一會兒才把他放走。等到七日之後,果真陶望三因為文章的關系被投入了大牢。
陶望三的卷子在他回來的時候就自己默了下來,他雖然有些輕浮,但是和一衆書生關系不錯——他喜歡請客,而沒人不喜歡請客的人的。不過聽着琵琶和三郎的勸說,陶望三也做了兩手準備,在考試之前就不斷抨擊朝政吸引眼球,在衆人心裏留下個年少輕狂還浮躁的印象。畢竟他年輕,這樣只會被認為書生意氣,最多只是刷下來再磨砺一番,萬萬不可能會入獄的。
他這一下大牢,讀書人之間已經炸開了。當朝抨擊朝政的年輕書生有不少,風氣也開放,并沒有什麽不能說的。謀反的話,就這群只會動筆杆子的,還謀反?
最慌亂的還是和陶望三住在一起的兩只女鬼,她們身上屬陰,進不了府衙這種地方,而東風莊她們又因為陰氣太重沒法進去,只得去跪城隍廟了。
琵琶慢悠悠地放下自己的書,臉上笑意更濃。跪了就好,被城隍廟的府官抓去當小妾?那便是尤其好。
“三郎,去給我們的府尊大人上個書,就說陶望三是冤枉的。”
三郎立刻點了頭,身影一閃就消失了。而琵琶則是照舊化書信為飛箭,直接扔去了寧采臣家。黑山更是作為榜上頭名,每天去樓外樓之類的好地方,給陶望三抱不平。
雖說陶望三太過于銳氣,也過于理想化,但是文采擺在那裏——反正比朱爾旦好多了。杭州本地的書生都知道這麽一號人,也看過他的文章。大家都對自己或者別的同窗考不考得上心裏有些數,若陶望三收斂一些,考上這次府試也是完全可以的。
讀書人鬧起來可不是什麽好玩的事兒,八成這次可是要游街了?黑山可以卷進去,鬧大一點以後就可以名正言順不去考試到處“雲游散心”了。那麽之後應該怎麽做?
琵琶揮筆将信件送去了燕赤霞那邊,這次考試可不得了,幾個人都在。不說陶望三朱爾旦和黑山,連許仙許漢文都在裏面,白蛇若是不炸,那才叫不正常。
如此這般壓了三天,秋容被扣在了城隍廟,三郎總算找到個空兒給府尊送了信。就在這個時候,讀書人也忍不住了,商量了之後竟是決議上街□□。
學子□□可是大事,偏偏這群學生也不鬧幺蛾子,就是走在街上,個個都穿着一身白衣代表着自身并無功名,走到考試的院子旁邊才開口。
“求考官放了陶望三,雖他尖銳而書生意氣,卻并無旁意,實乃冤枉。”
先上去的是頭名黑山,說完之後就拱了下手,繼續往前走。之後是被白蛇教導之後中了第二的許仙,然後是別家的書生。朱爾旦沒敢,被琵琶那麽一鬧他算是怕了,簡單彎了個腰拱了拱手就當自己來過了。如他一般的也多,因而并不打眼。
學生的路線先是去考試的科院,之後便是來拜城隍。琵琶站在半空隐去身形,看着城隍廟外面的黑氣,臉上更是冷笑。
讓你繼續裝,現在那可是好日子到頭了。
萬衆一心,讓你還想娶小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