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周月容
要說這地兒, 白明珠是真的，見都沒見過的。
府上的車夫，也更是茫然。只拿着地址都問了好幾處地方, 這才終于找到。這羅生樓，是在京城快到郊區的一處地兒。這兒附近都是一些做小買賣的商販。
再有便是別處入城來的人。
是京城裏比較繁榮的一帶了。
不過, 白明珠她活動的範圍，一向都是京城主街，還有一些有名的地方。
其他的，便都沒去過了。
上輩子時, 除卻聚會, 她是不會出門的。每日裏在家中不是學習各種女子的技藝, 便是在看書度日。
可以說, 是個連京城都沒逛完的人。
應該是可悲的吧？
白明珠這會兒朝着轎子外面看，心裏已經想好了, 等着回頭白氏使者的事情解決掉，她便去游山玩水。
就如同……那些話本裏寫的一樣。
旁人眼中覺得是不可完成, 只能寫成話本的寄托。在她眼中, 不過是一個念頭而已。
既有機會，總該各處去看看, 才不枉費她重來了這麽一回。
馬車很快的, 便到了羅生樓。
等到了這羅生樓前, 白明珠是真的有點茫然了。
她之前還以為, 周月容請她到京城的郊區來, 為的必然是這兒獨有的美景。然而這是個什麽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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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處木樓？
而且, 還是一處破舊極了的木樓？
白明珠呆呆的站在門口，聽着往來的叫賣聲，還有，這門口拴着的兩只羊。
這四周，擺着的各個攤位。
白明珠只覺得是格格不入！
“讓一讓！”
就在白明珠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只聽到一陣喊聲，不等回神，白明珠就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臭味！趕忙躲開。
然後就見到一糞水車，從自己的面前，飛馳而過。
“郡主小心。”
青檸可是吓了一老跳，這要是自家郡主給這玩意濺到了，她就可以以死謝罪了。
青檸給擋在了前面，倒是沒有糞水撒出來。
不過這味道也的确是讓白明珠一陣恍惚。
“郡主，這……這是個什麽地兒啊。要不然咱們還是回了吧。奴婢瞧着，指不定就是那周家的小姐再戲弄您呢。”青檸小聲說道。
白明珠這會兒，也是有了幾分怒火。
氣的都笑了：“戲弄？哼！本郡主今兒倒是一定要上去看看了，若是她在最好，若是周月容不在？這事兒，沒完。”
說着，她便朝着這家木樓走了進去。
青檸哪裏敢放任自家郡主一人進去？趕忙也跟了進去。
等主仆二人到了室內，只見到裏面，桌椅擺放簡單，甚至是簡陋。屋子裏，有許多穿着麻布衣服的人，在這兒吃飯。
吃的東西也簡單，只饅頭，粥水。
這會兒見有人進來，不少人都看了過來。
再看白明珠這與這個地方畫風一點兒都不一樣的打扮，更是奇怪了。
店家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見她們，趕忙道：“兩位姑娘，您二位是？”
“尋人。”
“姑娘可有拜帖？”老頭繼續問道。
白明珠将昨兒那周月容給她的帖子拿了出來。
老頭一看，便知道了：“姑娘這邊兒樓上請，周姑娘已經等着您許久了。”
上了二樓。
二樓空空的，只幾張桌椅。
在一方桌椅面前，一個姑娘，坐在椅子上，倚着窗外，朝着外面在看。也不知道是在看什麽。
這姑娘，身上穿着淺紫色的長裙。
長發高高的束起。十分的簡單，卻又讓人不覺這人随意。
白明珠走上前去，心中略微有幾分激動，她終于，該是見了這花月容了。
走到人前，白明珠看着她聚精會神的朝着外面去看，也便順着她的方向，朝着外面看了一眼。只見到外面，依舊是街道。
街上行人往來，偶有攤位，都是在賣書畫，還有文房四寶的。
瞧着，大多都是讀書人。
在白明珠的認知裏，讀書人，那多都是在書院中，或者是在一品樓裏，高談論闊，肆意發揮自己的才學之人。再不濟的，便是一些世家的門客。
對其他的，倒是知曉不多。
只聽聞過有寒門貴子之類的。
倒是不知更多。
“這個很有趣？”
白明珠順着口，也就問了。
正聚精會神的人聞言，回過頭來，瞧着白明珠，也是眼前一亮。
“果然是明珠郡主，我還以為，你不會來呢。”周月容真的是意外極了。昨兒她聽聞明珠郡主自己開府，便好奇極了。
加上有帖送到她家裏。她也便二話不說直接來了她的新府邸。
可真是好看。
她要來的時候，還有好友在嘲笑她的。
不過也都跟着她一起來了。然後，明珠郡主一整日都沒現身。
她便留了帖子，很想見見這位郡主。
往日，明珠郡主雖是名聲顯赫，可她一向被家裏壓着不準去那些大場合。只準私下裏胡鬧。
所以，一般是看不見她的。
能看見的時候，也是說不上話。
她一直很好奇，這位高高在上，平日裏總是規矩森嚴的郡主殿下，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前段日子，世家貴女的典範，明珠郡主忽然放飛自我的事情。
傳的是沸沸揚揚的。
讓人好奇的很。
到底這位郡主以前都是裝出來的，還是說受了什麽刺激？
前者的可能性實在是不太大，那些裝出來的女子，她一眼便是能看出來的。做作的很。可這位明珠郡主卻是不像。不然她也就不會好奇這世上怎麽會真的有那般規矩的人了。
也因為這種種好奇，哪怕是昨天的明珠郡主再無禮，她還是下了帖子。
然後今兒一早就來這兒等着了。
真的沒想到的是，她竟然會真的來了。
義無反顧的。
就好像是現在的自己一樣。
“我會來，很奇怪？周姑娘下了請柬，本郡主若是不過來，豈不是失禮了？”白明珠一邊說着，一邊坐在了她的對面。
“我還以為，高高在上的明珠郡主，是不會低頭看旁人的。又哪裏會在意別人的請柬？”周月容好奇的望着白明珠。
她長得可真是好看。
白明珠也一樣在看周月容。
這姑娘，模樣算不得精致，不過卻是清秀佳人，若是說出彩，便是那雙眼了，靈動的讓人覺得……想要一雙一樣的。
這樣的話，或許也就能和她一樣的開心了吧？
白明珠胡亂的想着。
又給她自己倒了一杯茶，才道：“我從未高高在上，不過是旁人的猜測罷了。不曾有誰接近過我，自然的不會知曉我到底是個如何的人。”
周月容一愣。
不過想想也對。
以前明珠郡主是住在惠安公主府的。
惠安公主那脾氣，誰敢接近明珠郡主？那不是找死呢嗎？
所以自然的，明珠郡主就好像是霧中的美人。
如今，自己大概是第一個接觸了她的人。
“明珠郡主，我可以叫你的明珠嗎？”周月容眼神晶亮，期待的問道。
“嗯？”
白明珠微微挑眉，不似太理解。
“我就叫你珠兒吧。”
白明珠：……
我還羊兒呢。
“叫我明珠。”白明珠果斷拒絕了那羞恥的名字。
“這不是同其他人都一樣了？”周月容有些不喜。
“你與其他人有何不同？”白明珠反問。
周月容頓時整個人就不好了。明珠郡主，說話這麽噎人的嗎？
“明珠……你。”
“不知月容姑娘今日請我來，所為何事？”白明珠先她一步開口了。眼看着周月容似乎是沒什麽想說的，她一點兒也不想聽對方尬聊。
“早就聽聞明珠郡主大名，雖以前也見過，可卻從未接觸過。所以，想要見見明珠你，然後與你做朋友。”
周月容激動的說道。
白明珠差點兒笑出聲來。
開玩笑呢？
與她做朋友？
她兩輩子了，還是第一次聽了這麽有意思的話。
瘋了嗎？
“你別笑啊，我是認真的。”周月容見白明珠不回應自己，也着急了。
“真的假的……本郡主也沒有想要交朋友的興趣。不過……若是你說點頭之交的人，倒是可以。”
“郡主何必拒人于千裏之外啊，咱們這些女子，說是自由多了，可事實上，還不是一樣的辛苦？一樣的不由自主？這般情況下，總該是苦中作樂的。我喜歡郡主你的性子，咱們是朋友，日後我做什麽事情，都帶着你。大家一起，這樣不好嗎？你若是有麻煩的話，我會幫你的。”
周月容激動的說道。
“你覺得，我會有需要人幫忙的時候嗎？”白明珠反問她。
然後，周月容就沉默了。
是啊，明珠郡主，身份尊貴，哪裏需要幫忙？
“本郡主今兒不想騙人，朋友便算了，不過，若是缺少個打發時間一起出門的同伴，倒是可以。”
白明珠換了說法。
只是還是不想和眼前這位做朋友的。
朋友這倆字，在她這，實在是太可笑了。
只怕是連她自己都說服不了。
“郡主，你……”
“莫要強人所難，我想，這個道理月容姑娘也是清楚的吧？”白明珠繼續說道。
“郡主既然不想與我做朋友，為何還要來赴約？”周月容有些郁悶。
這姑娘，單純過了頭吧？
“我想要赴約，不過是因為很好奇，肆意妄為的周姑娘，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總會聽人提起你，偶爾，也會羨慕月容姑娘這般。不用在意任何人的目光。也不用去考慮其他的事情。所以，才會來此。”
白明珠緩緩說着。
周月容這會兒正郁悶的。
可一旁的青檸，已經是要被自家郡主吓到了。
她們家郡主，什麽時候這麽老實過啊！
怎麽可能會這麽溫和的同誰說話？
她是不是沒睡醒啊？
“我也一樣，很好奇明珠郡主，既然如此，為何就不能？”
“姑娘熱情太過了，我卻是沒有同樣的熱情。”白明珠說道。
看樣子是真的不成啊。
周月容有點兒失望，不過想了想，也沒說啥，反而開心道：“成，那以後我給你下帖子，你可一定要來啊。”
“自然是要來的。”
白明珠笑盈盈的說道。
“對了，這會兒我倒是有一個好去處，郡主可要一起？”
“好。”
白明珠回答的痛快，她很好奇，平日裏的周月容是個什麽樣的人，為何她……會過的那麽開心。
周月容見她答應下來，便帶着人出了外面去。
青檸也趕緊的跟了出去。
然後，她們就停在了一處……叫做長樂賭坊的地方。
白明珠頓時就恍惚了。
這是，賭坊？
所以，周月容是要帶她來這兒？
“明珠，這能體會到真正的快樂！那種将一切都交給感覺，交給天命的快樂！”周月容說着，已經拖着白明珠進去了。
白明珠是無法體會這種感覺的。
不過等進去之後，卻發現這滿滿的都是人。
有男子，也有一些個姑娘。
不過因為如今的女子到底還是有些含蓄的，所以姑娘不是很多。
這會兒周月容好像是回家了一樣，輕車熟路的，帶着白明珠到了壓大小的地方來。
白明珠看着這些人激動的等着開骰子，莫名的開始被感染了。
等着下一輪開始壓的時候，她也試探性的放了一定銀子上去。
然後，就愉快的輸了。
白明珠面色有點兒黑。周月容卻是輸了也笑的開心。
就好像是傻子一樣。
她也很好奇，沒一會兒，也開始繼續放銀子。一直到……她把銀子輸光了。
帶了差不多三百多兩的銀子，輸光了。
白明珠看着一旁和她一樣輸的差不多的周月容，開始懷疑，這人是不是和賭坊的人一夥兒的，是不是來騙她的。
“怎麽樣？開心嗎？”
周月容出了賭坊，就問道。
白明珠看着眼前笑的燦爛的姑娘，就很想錘她一頓再說。
誰家第一次見面，先帶着對方輸了之後，然後還要問開心不開心的？
“你覺得我會開心嗎？”
白明珠無語至極。
“郡主，你輸過嗎？”周月容望着白明珠問道。
白明珠一愣。
她……輸過嗎？
應該是輸過的吧？不然的話，她上一世，如何會那麽悲慘？她輸給了一個卑微的女人，因為那個女人有愛情，愛慕她的夫君。
她也輸給了那個世道，因為她白明珠，是大勢所趨之下的一顆棋子。
她也……輸給了她自己。
因為她連她自己的命運，都不曾做主，不曾反抗過。
她，是輸過的，她是個徹頭徹尾的輸家。
“郡主，我覺得，人總是要輸的，每日來這賭坊裏輸上一把，我都會覺得，輸很可怕，所以我要做個贏家。除了賭坊，我沒輸過其他的。郡主，要不要和我賭一場？”
周月容問道。
“賭一場？”白明珠重複着周月容的話。
“對！就賭，今年的科舉！”
周月容激動極了。
科舉？
這姑娘在想什麽呢？
“聽聞明珠郡主是個十分聰明的才女。今年科舉，你我都女扮男裝去考試，誰若是高中，誰便贏了，若是無人高中，便選出咱們兩人排名在前面的人。你若是贏了，我周月容赴湯蹈火，為你做一件事。我若是應了，你做我的朋友。”
周月容望着白明珠，期待極了。
白明珠很想打醒了眼前的姑娘，讓她清醒點兒。
可她也更想打醒自己，明明知道這是胡鬧，可心裏還是忍不住的激動了。
“世人都說，女子不如男，明珠郡主，你是才女，最近你的所作所為，我倒是覺得，你是想要跳出現在的一切，既然這樣，為何不與我賭？你如是贏了，甚至可以公布于衆。就說，你白明珠，科舉做了狀元。淩駕于所有的學子之上。”
周月容繼續勸說着。
白明珠是真的笑了。
笑的有點兒厲害。
“你……笑什麽？”周月容有些不解。
“沒什麽，本郡主就是覺得，你這個人，真的是很有意思啊。為何這般想要讓本郡主也去考科舉？罷了，本郡主對這些不感興趣。你的來意，本郡主也不在乎。你的提議，我接受了。今年的科舉，本郡主會讓所有人都難忘。”
白明珠很開心。
總覺得這重生回來之後，所有的煩悶都迎刃而解了。
是了，她不必躲開任何人，她只要讓自己變得很厲害，讓自己能同那些男人一樣，立于人前。靠她自己，而非是身份。終有一日。
她會只是白明珠。
而不是世人眼中那個高高在上的明珠郡主，皇室中的……一個姑娘。
“那麽，一言為定。”
這小姑娘說着，拽下了白明珠腰間系着的玉佩。
白明珠一愣。
然後就見對方也給了自己一枚扳指：“這算是我的信物。”
兩人換了信物，便算是定了約定。
一旁的青檸瞧着自家郡主這幅傻乎乎的模樣，真的是想大哭一頓再說。郡主她……咋就被這麽個小姑娘給蠱惑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