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10

C10

陳江行:“大少爺,你除了錢還有什麽?”

黎簡搖頭,好像自己除了錢,也确實沒有什麽能幫忙的。

張牆從外面風風火火地回來,撓着小腿肚說:“陳哥,你看見花露水了嗎?”

“沒看見。”

張牆在茶幾上翻找着:“前天下船的時候還記得放在這兒,真是見了鬼。”

也不知道找沒找着,總之翻牆倒櫃,好一通折騰。

陳江行看黎簡打了個呵欠:“平時午睡嗎?”

黎簡揉了把眼睛:“不怎麽午睡。”

“你看起來很困。”

黎簡想問有沒有咖啡,但這貨船上怎麽可能有咖啡:“那我睡會。”

“房間空調開了。”

黎簡站起來:“你呢?”

“等會和李師傅換班,你去睡。”

黎簡點頭,錯開陳江行。

房間離發動機并不遠,躺着能很清晰地聽到轟隆隆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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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簡睡眠比較淺,但船上的日光太缱绻,他眯着眼,側躺着,鼻息間是昨晚薄荷和硫磺混雜的味道,昨天他把臉埋進了這個枕頭,手指抓緊的也是這個枕頭。

一些畫面重現,他臉開始發熱。

那是他第一次被人那樣對待,江承皓和他之間一般都是正常發生行為,他們之間很難做出卑微的行為。

但,昨天,陳江行和他發生得自然而然。

在此之前,黎簡沒感受過這種心與□□被推上浪尖的感覺。

他不能再想了。

他閉上眼,不敢再想。

手機震動,進了信息,是江承皓的。

江承皓:我到江城了,黎簡,我們談談好嗎?

黎簡合上手機,他和江承皓沒什麽可談的,他們之間的裂縫不是一日鑄成,因為日積月累的平淡,導致覆水難收。

就像,那間房間裏,那張床上,那個帶着項圈的男孩,燒幹的紅燭,是江承皓在他面前不曾放下過的體面。

他閉上眼,不再去想。

就這樣吧。

黎簡做了個夢,夢見上學的時候,夢見穿校服的江承皓,夢見他們坐在學校操場的看臺,風吹過,打籃球的少年從他們面前奔跑而過。

人群之中,他似乎看見一張嚣張跋扈的臉。

他轉着籃球,走到他面前:“叔叔,怎麽又和垃圾在一起了?”

黎簡認出他,是陳江行。

離譜的夢,荒唐至極。

黎簡醒的時候已經日落西山。

火燒雲映得天空橘紅如畫,小窗如同畫框,将雲和水裝點成絢爛的油畫。

他爬起來,靜靜窩在床上看着這世界一隅的小窗。

手機裏那條信息還靜靜躺着,他想,是挺垃圾的,明明都出軌了,還給他發信息。

陳江行敲了敲房門:“吃晚飯了。”

剛睡醒,眼睛紅紅的,看起來很憔悴。

“又哭了?”陳江行擰眉。

……

黎簡站起來:“沒。”

“沒見過你這麽愛哭的。”

“沒哭!”

陳江行仔細瞧了眼他的眼睛,沒有腫:“叔叔沒哭就好。”

黎簡覺得陳江行從表情到語氣很沒大沒小,但他一聲“叔叔”叫得他無力反駁。

穿堂風從船艙這頭吹向那頭,吹得黎簡襯衫飄起,他伸了個懶腰,走到船頭。

天地之間,只剩下這一葉扁舟。

是維羅尼畫筆下的陽光與海,冷暖的碰撞出絢爛的色彩,這是黎簡第二次感受到撲面而來的色彩盛宴。

陳江行手搭在欄杆上問他:“喜歡嗎?”

黎簡轉過頭,眼眸裏被雲彩點燃,點頭:“嗯。”

他忽然很想把這一刻記下來,可是他的畫筆、畫紙、手繪板和平板都在酒店裏,只能用手機暫時拍下。

“水上超市有筆嗎?”黎簡問他。

“什麽筆?”

“顏料,畫筆這種。”

“……”陳江行,“我們是水上讨生活,不是旅游,大少爺。”

黎簡:“抱歉。”

陳江行看他滿眼失落:“很想畫畫?”

黎簡搖頭:“沒有就算了。”

老蔣把飯桌端到甲板上,朝裏面喊道:“小張,拿五副碗筷。”

聲音打破他們的對話。

老蔣把小凳子放好:“小黎,你坐吧。”

“在這吃飯?”黎簡還沒在室外吃過飯,而且還是在船板上。

老蔣:“今天天氣還行,可能明天下雨,這會涼快,外頭舒服。”

江風吹過黎簡垂落的發絲,落在脖子裏有點癢。

火紅的光映在已經凍成魚凍的魚湯上,大自然将褚褐和橘紅調成夕陽下的魚凍,因為融化,那層灰紅變得亮岑岑。

放在桌角的手機響起來,陳江行看見亮着的屏幕上顯示的人名,眸色漸深。

黎簡摁了挂斷,結果鈴聲接二連三的響起來。

他放下碗筷,說了聲:“不好意思。”

然後背過身接起電話。

老蔣“噓”了聲,在聊雜話的李師傅和陳江行閉了嘴,只聽得見黎簡溫吞的聲音。

“你管我什麽朋友?”

“我已經不在江城了,你自己回京市吧。”

“我的東西?你扔掉就是,我不需要。”

“不要了,要是很麻煩,我打電話讓阿姨去收拾。”

“朋友?做不了,不好意思。”

……

黎簡沒想到江承皓還是不死心,竟然特意請了一周的假來江城找他,他知道江承皓的工作強度,□□幾萬人的公司,他手底下現在幾千號人,老江總等着江承皓幹出一番事業,好把□□全權交給他。

所以,江承皓這幾年壓力很大,每天都有很多會議出席,隔三差五出差。

這些年黎簡也習慣了江承皓的作息,臨時爽約的旅行,吃到一半必須要回公司的電話,約好去瑞士結果他總抽不出空,更別說請一周假。

黎簡悵然想起過去,他可能再也不會期待一場旅行,再也不會等待另一個人。

“你回去工作吧,我已經不在江城,你留在江城也只是空耗。”

他聞見薄荷和金銀花的味道,夏天的風帶來一陣陣清涼,陳江行正拿着花露水在他小腿上噴。

“胳膊。”陳江行說。

黎簡握着手機,乖乖擡起胳膊,花露水把他裸.露在外的手肘噴了個遍。

電話那頭還在說着“等你”“我會一直在xx酒店”之類。

黎簡覺得煩了。

“随你,但是不要打電話來了,不然我會拉黑你。”

聲音提了一度,看起來是确實不開心了,陳江行噴完花露水,嘴角微不可聞地揚了下,真是可愛得要死,因為太溫順,連發火都沒有一點威懾力。

橘色的天已經褪去,此刻雲已變成墨藍色。

“小黎,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也別傷心。”老蔣給自己倒上一杯二鍋頭,“你喝酒嗎?”

黎簡不好意思拒絕,伸手接過老蔣遞過來的一小杯白酒:“可以喝一點。”

陳江行還記得昨天他喝醉那副模樣,看他不知死活接過白酒:“老蔣,幹嘛欺負剛失戀的小孩。”

……

黎簡心想,這人可真不要臉,誰是小孩?

心想間,他感覺有人輕輕撞了一下他的膝蓋,擡眼看見陳江行朝他伸出手。

黎簡:“……什麽?”

陳江行:“給我。”

黎簡:“我能喝。”

老蔣給李師傅也滿上:“我哪裏是欺負他哦,喝喝小酒,開心一下。”

陳江行又用膝蓋碰了下黎簡的,用只有他能聽見的聲音說:“再喝醉,我可不做君子。”

……

黎簡望他那副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表情,怎麽能夠在飯桌上說這種東西。

“你在勾引我吧?”陳江行又補了句,“昨天沒瘋夠,今天繼續?借酒發瘋?”

……

“閉嘴。”黎簡把面前的小酒杯推到陳江行面前。

陳江行扯下唇,膝蓋從頂着黎簡的膝蓋那刻起就沒有再離開過。

陳江行端着小酒杯:“老蔣,我陪你喝。”

老蔣看有人陪他喝,也不勉強黎簡:“你這娃子,平時叫你喝口酒比登天還難哦。”

陳江行輕抿了口白酒,四十幾度,辣得厲害,心門都燒得慌:“你也少喝點,後半夜還得路過閘口。”

“放心吧,我有數呢。”

一桌子人喝的歡暢,張牆筷子掉在地上,低頭撿筷子的時候撞進陳江行的腿正貼着黎簡的腿。

夕陽斜下,最後一點餘光落進遠山下。

老蔣他們喝起酒來沒個輕重,一瓶白的,很快見了底。

陳江行有點暈,手搭在桌邊,修長的指尖骨節分明,青色的血管微凸。

“小陳,我說你也老大不小,該找個對象了。”老蔣的話,回旋镖又紮回來。

陳江行眯着眼,幾分醉态:“我有喜歡的人。”

老蔣愣了,黎簡也愣了。

張牆小心翼翼地掃過陳江行那雙看起來迷離的眼:“我吃飽了,先去洗漱。”

老蔣:“我認識嗎?哪家姑娘?”

陳江行夾了一粒花生米:“你認識。”

黎簡也有點想走,他想,自己昨天做了錯事,不應該和陳江行扯上關系,他有喜歡的人,怎麽可以給他做那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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