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挂斷電話,安珩轉道去了頤和醫院。

出租車停在醫院大門口,安珩從後備箱裏拎出行李箱,合上後備箱門時又給羅明打了個電話,還是沒人接。

他拖着行李箱走去了住院部,在護士站詢問:“你好,麻煩幫我查一下一個叫羅明的病人住在哪個房間?”

“稍等。”

安珩聞着空氣裏淡淡的消毒水味道,頭昏腦脹。

護士很快查到資料,說:“左手邊,1402。”

安珩一點頭,說了聲謝謝,拽上行李箱就要走,忽然聽見護士往他身後叫了聲“簡醫生”。

這個姓氏不算常見,而且敏感地戳中了安珩的某條神經,他下意識回頭——

簡越穿着白大褂,鼻梁上架着一副細框眼鏡,氣質出衆。他手裏拿着一份文件,朝護士臺走過來,先是用低沉的嗓音應了護士一聲,然後問:“有沒有看見劉醫生?”

“看見了,剛剛有個病人家屬找,現在應該在病房裏。”

“簡醫生你等等?”

簡越看了一眼時間,剛想說什麽,察覺到一道目光,看過來,與安珩對視上。

安珩剛下飛機,又拖着一個行李箱,頗有種風塵仆仆的味道。

簡越微愣,大概是沒有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他,驚訝了一下才叫出他名字:“安珩?”

安珩總算明白為什麽在電話裏聽到頤和醫院時會覺得耳熟,前不久相親時才聽簡越說過,他在這家醫院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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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珩站直了些,扶着行李箱拉杆對他笑了下,說:“好巧。”

簡越朝他走近兩步,還沒出聲問,安珩主動開口道:“我來看望一個朋友。”

簡越停下腳步,點點頭,問他:“在哪個病房,需要我帶你過去嗎?”

護士好奇地望着他們。

安珩頓了頓,說:“不用了,就幾步路。”

他沒錯過簡越剛剛看時間的動作,很快為這場意外的碰見給出結束語:“你去忙吧。”

簡越确實沒空,更重要的是,安珩那種不太想和他有過多接觸的意思很明顯,簡越挺知趣的,他颔首道別:“需要幫助可以聯系我。”

安珩應好。

實際上他們彼此都清楚,這應該只是成年人為了表現得體的一種普通話術罷了。

簡越跟護士交代了一句‘看見劉醫生提醒他看信息’,很快就轉身走了。

安珩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簡越行姿舉止非常好看,步子邁得大而穩,白大褂的衣擺在空中揚起了一個小弧度。

他沒有回頭,安珩卻在回味他今天戴着細框眼鏡的那張臉。

安珩不得不承認,簡越的外表很能蠱惑他。

羅明住得是三人間,安珩找到病房號,推門進去,同一個病房的其他兩個病患一個在打視頻電話,一個在看綜藝節目,挺熱鬧的,羅明躺在最邊上的那張病床上,在這種環境下居然睡得很香。

安珩将行李箱放在牆邊立着,走到病床邊先是觀察了下,羅明側躺着,後腦勺包着紗布,遮住了傷口,可能是怕感染,周圍的頭發被剃掉了。

安珩嘆了口氣,羅明完全沒有感受到他的到來,安珩在病床邊站了三分鐘,見他仍沒有轉醒的跡象,殘忍地伸手拍了拍羅明,直接将他叫醒了。

羅明還以為是護士,睜開眼看見安珩很意外,從床上坐起來:“老板你什麽時候來的?”

安珩沒回答,問他:“腦袋上縫了幾針?”

羅明下意識去摸頭,被安珩拍掉了手,他笑着說:“沒多大事,就四針,那醫生非要我留院觀察,要不我早回去上班了。”

“得了吧,你這樣上什麽班。”

安珩皺着眉:“怎麽回事?報警了沒?”

“報了,當然報了,醫藥費也賠了。”羅明說,“其實沒什麽大事,就兩桌人吵了起來摔了點酒,我過去處理,結果有個王八蛋喝多了,沒看清以為我是另一邊的,揮了個酒瓶就砸了下來。”

這事說起來羅明真是倒黴透頂了。

病房裏空氣不好,旁邊打視頻的挂斷了電話,開始啃蘋果,安珩問他:“幹嘛不住個單人間?”

他說話音量其實不高,但旁邊兩個病患立馬看了過來。

安珩視若無睹。

羅明說:“單人間多貴,就留院觀察兩天,沒別的事,住什麽單人間。”

羅明是吃過苦過來的,平日裏一直很節省。說起來他和安珩認識,就是因為那會兒安珩住的那一塊是羅明負責送快遞,幾次下來眼熟了,有一次安珩收快遞時發現快遞員換了,随口問了一句才知道羅明辭職了。他當時沒放心上,直到不久後在街上碰見羅明在找工作,他被曬出一頭汗,遇見安珩大大方方打了個招呼,買水時還給安珩買了一瓶,那會兒安珩剛開酒吧,正缺人,接過他的水随口問了羅明一句要不要來他那上班。

起初羅明只是酒吧服務員,他踏實肯幹,也有頭腦,安珩信任他,慢慢的,讓他學着做管理。

安珩看羅明狀态還行,讓他好好休息,他這屬于工傷,可以帶薪休假,發工資時還要給他補償一筆,羅明樂壞了,安珩拿上行李箱打算走,看見羅明隔壁床的病友啃完蘋果吃葡萄,終于意識到他來看病人沒帶任何東西。

安珩“啧”了聲,回頭跟羅明說:“剛剛沒顧上,直接給你發個紅包吧。”

羅明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過來他在指什麽,擺手道:“不用,一點小傷不至于。”

安珩沒聽,給他轉了個紅包讓他收了才走。

走出病房,安珩無意識地往護士臺瞥了一眼。坐電梯下樓時,看着樓層鍵,想起簡越。

安珩記起來,簡越上次說他是麻醉科的。

麻醉科在第幾層?

這個疑問一出來,安珩“啧”了聲,心道我想什麽呢,難不成還去找簡越?先不說這會兒是上班時間,他出于什麽原因找過去?

電梯下降到一樓,安珩往醫院大門走,他速度放得慢,一路和忙碌的醫護人員擦肩而過,但都沒有再和簡越遇上。

想想也是,頤和這麽大,那麽多科室,好幾棟大樓,哪有這麽容易遇上。

安珩笑着搖搖頭,在醫院門口打了個車走了。

羅明受傷,之後幾天安珩每天都要去酒吧報到,接手羅明之前的工作。

酒吧正常運營,其實需要處理的事情并不多,只是安珩很久沒按員工時間正常上下班過了,尤其有幾個朋友知道安珩這幾天在,來喝酒時總要把他叫出來,安珩避免不了要一起喝點,幾天下來感覺特別累。

這天晚上酒吧沒什麽事,安珩實在熬不下去,十一點多場子正熱的時候他悄悄溜走了。

他晚上喝了點酒,不能開車。可能是剛從酒吧出來,安珩感覺特別悶,他看了眼時間,酒吧到他家不算遠,安珩打算先走走,走不動的時候再叫個車。

他計劃得很好,只是沒料到二十分鐘後會下雨。

這場雨下得急,沒有給人一點反應時間,安珩只能匆匆躲進路邊一家商店的屋檐下避雨。

雨下得大,打濕了他的褲腳,安珩在手機上叫車,下雨的原因,遲遲沒有司機接單。

這個季節的雨倒是不涼,但褲腳濕漉漉地黏在皮膚上不舒服,況且站這太難熬,叫車叫不到,最後安珩嘆了口氣,想了個辦法,發了個朋友圈,帶定位,問有哪位好心人在這附近順路帶帶他。

安珩向來不随便加人微信,他的朋友圈裏沒什麽亂七八糟的廣告,都是些一起喝過酒聊過天的朋友,朋友圈的內容挺接地氣的。

這群人也損,安珩難得發條朋友圈,發出去沒幾分鐘收獲了七、八條留言,安珩掃了一眼沒一個人說順路帶他的,要麽問‘今天怎麽沒開車’要麽說‘安老板好雅興,下雨天散步’,安珩氣得沒理他們任何一個人,破罐子破摔地想:再叫一次車,實在不行就站這,這雨總不能下一整晚吧。

他這麽想着,還沒切到另一個軟件上叫車,微信來了新信息。

安珩點開,看清發信人時意外了一瞬,居然是簡越,簡越問他:你還在嗎?我剛好在附近,如果還在我可以順路過來接你

這條信息安珩一時不知道怎麽回複。

他發朋友圈時根本沒往簡越身上想過,簡越會發信息給他安珩也根本想不到,簡越是個聰明人,安珩知道他看得出來自己之前的态度。說實話,如果換做是安珩自己,有個人把态度擺這麽清楚了,他肯定不會再和對方有什麽聯系。

簡越這條信息讓安珩想了很多。

他這順風車其實安珩不是非搭不可,他也許再叫一次車能叫到,而且雨總會停,再或者,叫個關系好的朋友來接一趟也只有這麽大點事,他只是不想麻煩。

安珩收到這條信息最開始想扯個謊說他已經走了,但是轉而他又想起前幾天在醫院護士臺偶遇簡越的那一幕,架着細框眼鏡、穿着白大褂,神采英拔的簡越。

安珩對自己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回複簡越:我還在

簡越說:好,那我過來,十分鐘

下雨天十分鐘的車程距離他真不遠,安珩說:行,不急,開車慢點

有人接了,還有一個時間限度,站在屋檐下安珩也不覺得難捱了。

他沒玩手機,背靠在牆上,簡越對他有好感一起吃飯那天安珩就發現了,只是今天來接他到底是好心還是因為那點好感還沒消散?

安珩不确定。

簡越說十分鐘,實際八分鐘就到了。

他車停在路邊,雨下得很大,他看見了躲在屋檐下的安珩,簡越開了雙閃,給安珩發信息說讓他等會兒,他拿傘下來接他。

安珩已經發現了簡越的車,沒幾步路,他發語音跟簡越說“不用”,然後人直接從屋檐下沖出來,跑到車邊。

簡越剛解開安全帶,拿好傘,見狀趕緊開了車鎖。

安珩不明顯地停頓了下,他猶豫是去後座還是副駕駛,後來想簡越又不是他的司機,打開了副駕駛的門坐進去。

他的褲腳濕了一截,剛剛淋雨跑過來,頭發也濕了,發尖滴着水。

簡越車上沒有幹淨的毛巾,抽了幾張紙遞給他:“擦擦臉。”

安珩抹了一把臉。

簡越的車內很幹淨,安珩後知後覺自己一身濕漉漉地坐在這會弄髒。

座椅和車墊上都有他帶進來的水跡。

簡越開了一點暖氣,安珩說:“不好意思啊,把你車弄髒了。”

簡越看他一眼,說:“沒事。”

“今天沒開車?”

“車放在酒吧了,本來想走走,誰知道下雨了。”

簡越點點頭。

安珩記起他說過不喝酒,心想他這種高學歷的醫生對酒吧一定也不感興趣,沒說話了。

簡越問他:“我送你回家,位置在哪?”

安珩報了個位置。

簡越話不是很多,坐在同一個車廂裏安珩怕太沉默,主動開口:“你怎麽會在這附近?”

頤和醫院和這是兩個方向。

簡越說:“我有個朋友住這附近,之前托我給他買點東西,晚上剛好給他送過來。”

“這樣啊。”

簡越問:“我朋友說這裏有條酒吧街,你的酒吧是開在那嗎?”

安珩點頭,笑了下:“那條街第三家,但生意最好。可惜你不喝酒,否則可以請你去喝一杯。”

簡越感覺他說得可惜并不單指他不喝酒這件事,他解釋道:“職業原因,要保持清醒,因為有需要時可能随時都要去醫院。”

安珩說理解。

簡越說:“不過我聽說酒吧也有沒什麽度數的酒?”

“啊?”安珩愣了下,道,“對,也有飲料。”

簡越說:“那我下次有時間也可以過去玩玩。”

他說這句話挺違和的,簡越看起來就不像會出入酒吧的人,安珩沒忍住笑了下,但卻應了聲:“行,那請你喝飲料。”

簡越也帶着笑意“嗯”了聲:“對了,你朋友怎麽樣了?”

安珩反應了下,才接話:“已經出院了。”

“是什麽原因住院?”

“腦袋受了點傷,有點腦震蕩。”

簡越估計猜到點什麽,沒多問了。

安珩也安靜下來。

酒吧離安珩家不遠,很快就到了,簡越直接将車開到單元樓下,安珩道了聲謝,說:“麻煩了。”

“不用,順路而已。”簡越說,“回家換衣服洗澡吧,喝點熱水,別感冒。”

安珩點頭,簡越将車停在可以避雨的地方,這個位置安珩下車淋不到雨,安珩打開車門,下了車。

他從車邊走到單元樓門口,都沒聽見車子啓動的聲音,回頭一看,簡越還停在原地,隔着車窗玻璃,安珩不知道簡越是不是在看他。

安珩忽然又折身回到車邊。

他還沒敲玻璃窗,簡越已經将車窗先一步降下來。

安珩頓了下,彎身,從窗戶外和簡越對視,說:“簡越,有空再一起吃個飯吧。”

簡越坐在駕駛位上,看着他,問:“是今天的謝禮嗎?”

安珩笑了下說:“不是,今天的謝禮是改天你來酒吧請你喝飲料。”

從溫暖的車廂出來有點冷,安珩又問了一遍:“有空嗎?吃飯。”

簡越也笑了下:“有。”

“那再聯系?”

“好。”

安珩沖他揮揮手,說:“那我上樓了,回家開車慢點。”

簡越點點頭。

安珩跑向單元樓,這回他沒有回頭,很快簡越就看不見他身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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