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星星點點》

《星星點點》

夜色溫柔，公寓樓逐漸安靜下來，胖橘也懶洋洋地躺在窩裏，陷入夢境。

屋外，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片刻，空中便落下了淅淅瀝瀝的雨，悄然綴在葉稍，夜晚的氣息愈加濃郁。

蘇習躺在床上，睡夢中，他的嘴角處無意識地勾勒出一縷淺淺的弧度，好似做了一個美夢。

像是穿越時空，眼前的朦胧景象吸引着蘇習邁步前行，指引他回到了遙遠的童年。

一道稚嫩的聲音喚醒了他：“我可以吃嗎？”

再次回神，蘇習看見了面前男孩水靈靈的大眼睛，而夢裏的蘇習已然是一名幼稚園小朋友。

他下意識把手裏的小餅幹分給了身旁巴巴盯着他的小孩兒。

“謝謝你！”小男孩高興得眯起了眼，只聽咔嚓咔嚓幾聲，手裏的小餅幹便沒了蹤影。

而蘇習就這樣注視着他，眼裏染上寵溺的意味。

——

鬧鐘響的時候，蘇習睜開惺忪睡眼，鼻尖仿佛都還能嗅到小孩兒身上甜甜的奶味兒。

夢裏的場景似在眼前。

蘇習在小時候就顯得和別的小朋友不一樣，聰明的小腦瓜裏只想着早日從幼稚園離開，這群小朋友吵得他腦仁疼。

直到有一天，班上來了一個長得特別可愛的小男孩兒，頭發是自然卷，膚色比其他小朋友還要白皙，就是個子比同齡人矮一點。

老師把他安排到蘇習身邊坐着。

小男孩捏緊肉嘟嘟的小手，圓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盯着四周陌生的同學，在大多數叽叽喳喳說個不停的同學中，身邊安靜的蘇習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媽媽告訴小男孩，以後要努力成為爸爸那樣穩重的男子漢，小朋友眼裏的穩重就偏向于安靜的意思。于是乎，他的大眼睛毫不掩飾地瞧着蘇習，讓人無法忽視。

蘇習盯着面前肉乎乎的小孩兒，視線落在對方看起來就很好捏的臉蛋上。

“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嗎？”小男孩兒搓着手緊張地問他。

蘇習一不留意說出了心裏話：“如果你讓我捏一下你的臉，就可以。”

話音落下，他就後悔了，小朋友說不定會生氣。但讓人意外的是，對方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爸爸媽媽最喜歡捏我的臉啦！你也很喜歡嗎？那，捏了我的臉，我們就是好朋友啦！”

小孩兒的想法很簡單，蘇習不怎麽和同齡人相處，聽到這樣的回答，有些驚訝。但那只蠢蠢欲動的手已經如願以償地捏住了小男孩的臉。

好軟！

饒是蘇習這種小孩兒也有些欣喜。而小男孩的臉蛋落在蘇習手裏，也絲毫不慌，因為他有新的朋友了，還是一個“穩重”的男生！

從此以後，這位叫做夏星的小朋友就走進了蘇習的生活。

——

可惜，幼兒園的時光很短暫，短暫到，還沒有告別，夏星就再次轉學了。

蘇習至今還記得，那天他一直沒能在教室裏等到那個總問他要小餅幹的男孩。

他跑去找老師才得到了答案，原來，夏星又轉學了。

幾歲的蘇習不能理解，為什麽大人的工作會影響到小孩子的生活。

他有些難過，以後再也沒有人願意讓他捏臉了，也再沒人每天可憐巴巴地問他要小餅幹了。

他回到家後，把這件事告訴了父母，父母安慰他說，以後還可以交到更多的新朋友。

可是，他不想要新朋友。

——

很快，他成為了一名小學生，成績好的孩子總是受到大家的崇拜，蘇習遇見了更多人，也如父母所言，确實交到了新朋友。

六年時光匆匆流逝，照理說，小孩子的記憶應該在時光裏淡化了。蘇習也漸漸忘記了當初那種難過的心情。

不過，沒人能想到，時隔六年，蘇習又在初中遇到了夏星。

那天，一個男生從他面前走過，微卷的頭發讓蘇習的目光多停留了幾秒鐘，但也只是一瞬間而已。

擦肩而過的那刻，他聽到有人喊道：“夏星，等等我！”

男生沖那人笑道：“那你快點，班主任讓我待會兒去他辦公室。”

身邊人來人往，沒人注意到蘇習瞬間僵硬的雙腿。

他愣愣地回頭，看着一個男生勾着剛才那個男生的肩膀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夏星……”蘇習喃喃自語。

自那以後，蘇習在年級名單裏找到了男生的名字，一模一樣的名字，同樣的卷發，他意識到，自己真的再次遇見小時候纏着自己的夏星星了。

初中時期的夏星，個子不算高，但那張白皙俊秀的臉依舊引人注目。

蘇□□是偷偷觀察着對方，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偷偷摸摸的，直接走上前去打招呼不就好了嗎？

可是，他害怕。

害怕自己已經被對方忘記了。

就連身邊的朋友也發現了他的不對勁。

但是這種矛盾的心情，他不知如何訴說。

他看着夏星背上書包走進教室，

望着夏星拿着學生卡搭上公交車。

他聽到班上有人提起夏星，

他聽着別人描述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夏星。

不知不覺間，那個問他要小餅幹的小男孩，現在也成為一名成績優秀的少年了。

書上說，每一個階段都會有不同的朋友，而真正能始終相随的朋友少之又少。

他明明早就該釋懷了。

但夏星星是他人生中第一個朋友，是那個喧鬧的幼稚園裏特別的回憶。

只是，真的只能變成回憶嗎？

蘇習不甘心，明明他們相遇的更早，為什麽現在卻成了陌生人。

就在他鼓起勇氣，打算去見夏星時，父母送來了消息，希望他在初中畢業後能出國念書，消息來的不算突然，卻來的不巧。

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小時候不理解的問題。

原來大人真的會影響孩子的生活，處于十幾歲的年紀，很多事都離不開父母，他甚至沒理由拒絕。

——

在機場過安檢時，他沒理由的難過起來。

夏星星當初突然轉了學，那時候還是一個小不點的他會不會很委屈呢？可是什麽也做不了。

過了安檢，蘇習拉着行李箱回頭看了眼，父母在遠處對他揮手告別，雖有不舍，但他知道，父母對自己寄予厚望，希望這個兒子能得到更好的鍛煉。

第一次遠離家鄉，那雙眼裏泛上些許紅意。

蘇習不甘心地垂下頭，其實他真的好想在轉身時就能看到夏星星，如果能聽到少年用那溫柔清新的嗓音對自己說一句“等你回來”，那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