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告官

第12章  告官

自從寧照影“流産”以來,不知道陳墨是因為對她有愧疚不敢面對,還是又因她情緒低落而冷落她,總之,已經好一段時間沒見過他了。不過這一次的冷落倒不至于像之前,一應用度沒有任何苛待。

不過本來應該禁足的董嬌卻沒有禁足,大抵是母憑子貴,她只說肚子中的寶寶想要出門看看風光,陳墨便撤了她的禁足令。

剛開始她還比較收斂,結果看陳墨又連着不去寧照影屋子,便又生了些捉妖的心思,不過始終還是有點顧忌,只是把什麽好東西都挪到她屋裏去,美其名曰,孩子需要。

寧照影才不管這些,只是把采蘋采菱氣得狠,一直在那裏罵她。

“罵這些沒有用。我之前讓你們散播出去的話都坐得怎麽樣了?”

“小姐,都傳出去了。”

寧照影寫了一個劇本,讓他們找了城中最大的酒樓,讓說書先生給說了一回書。故事大綱嘛,正是大家喜聞樂見的落魄書生和宰相小姐這種俗套卻長盛不衰的故事:落魄才子偶然邂逅了宰相家溫柔賢淑的小姐,兩人金風玉露一相逢,那就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最終感動宰相成就一段美滿姻緣。

與其他話本到此就差不多結束的大團圓不同,放在這個故事裏也就算個序:良辰美景轉眼即逝,宰相被奪了官,書生令娶了佳人,冷落小姐,但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

寧照影添油加醋地把經歷過的事情編了進去,五分真五分假,起承轉合相當吸引人。而且,最終這個故事裏,聽衆并沒有聽到理想的結局,沒有書生幡然醒悟,只有小姐在抑郁中香消玉殒。

真是令人扼腕嘆息。

說者有心,聽者有意,加上有的人故意傳了些言,很多人直接帶入了陳墨和寧照影。于是京中那些世家貴族百官後宅,都在流傳着這則故事,有的還越傳越邪乎,有的人甚至直接斷言寧照影也死了,只是被陳墨隐瞞着。

活的好好的寧照影卻不打算在這陳宅中耗下去了,她将計劃都分享給了兩個丫頭,卻把兩個丫頭吓到了,無論如何也不贊同她。

“小姐,不能和離啊,離開了陳大人我們能去哪兒呀?”采蘋都急哭了。

寧照影煩躁道:“我這是通知你們,不是征詢你們的意見。如果你們不樂意,那我就一個人去衙門申請。”

“小姐想什麽時候去衙門?”采蘋也知道現在的小姐是聽不進去的勸的。

“後日。”

采菱卻道:“小姐,這幾日天氣分外悶熱,人們都說明後天可能會下大暴雨。”

寧照影笑道:“那不是更好,氛圍拉滿了,老天爺也在助我啊。”

采菱完全不理解為啥寧照影那麽開心。

第二日并沒有迎來大雨,天氣還是特別悶熱。何固又買了一些冰塊回來給主人們降溫,不用想,自然被董嬌截流了,送到寧照影這邊的都是些碎的。

何固也不敢得罪寧照影,只是不停地磕頭,“小的争不過董娘子,她總是以肚子相威脅,小的也是沒法子。”

寧照影今日卻不想忍了,一腳踢開何固,便率先直沖董嬌院子,這事兒沒跟采蘋采菱說,兩丫頭吓得一直跟在她後面跑。何固也怕出事,趕緊爬起來跟在後面。

董嬌正得意地納涼,就見寧照影沖了過來嗎,一腳就将她盛滿冰塊的盆子踢翻在地。

“你做什麽?”董嬌一聲尖叫。

“我幾日不發威,你就當我是病貓嗎?我的東西你再敢搶一次試試。”

董嬌這幾日肚子漸顯,于是也更加氣盛,當下哪裏忍得住,對嗆道:“我就搶了。誰讓你肚子不争氣,一個子兒都下不出來。我告訴你,如今我懷了陳家的長子,這些東西,就該都是我的。”

采蘋氣得罵道:“我們家小姐才是陳府的主子,你不過是個小妾,你肚子裏的孩子生下來也得尊我們小姐為嫡母。”

“啪!”董嬌一巴掌甩在采蘋臉上,“你是個什麽東西也敢教訓我?”

“啪!”寧照影一巴掌卻甩回了董嬌,甚至下手更重,董嬌那白嫩嫩的臉蛋上瞬間多了個紅印,身子都差點站不穩,幸好被她的丫頭及時扶住了。

“我的丫頭輪得到你教訓嗎?”寧照影大聲呵斥。

卻不想這個時候正好是陳墨散值回家,被人告知了這邊動靜,便急忙忙過來了,正好看到寧照影打人一幕。

他這幾日也不好過,街上的那個話本也流傳到了同仁之中,大家雖沒說什麽,看他的眼神卻有些異樣,正令他煩惱不已,結果家宅還不寧。

“照影,你這是做什麽?董娘子如今正懷着孕,你怎麽能下手這麽重。”

說不上為什麽,那話本并沒有讓他對寧照影更加憐惜,反而似戳中了痛處,讓他又生出了些許嫌棄。他總是在想,若是當初不結這門親,憑自己的本身也未必不能升官,卻不會像現在這般,被人指指點點。

寧照影偷偷用手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終于憋出了點眼淚,做出一副凄婉的樣子,“陳墨,你如今竟如此讨厭我麽?”

陳墨不去看她,只對何固道:“你送夫人回去,以後不要讓夫人到這邊來。”

何固左右為難,但最後還是走到寧照影身邊,請她回去。

寧照影卻搖搖頭,“陳墨,你既然這麽不想看到我,還不如爽快點給我一紙休書,你要再續娶或者把董氏扶正也都随你心。”

陳墨不回,只将董嬌扶了過來。

寧照影也不再多說,帶着自己的丫頭回了西院。一回去終于松了口氣,低聲罵道:“媽的,剛剛惡心死我了。”

“小姐你在說什麽?”采菱沒聽清楚她嘀咕的話。

“沒什麽。”

到了後半夜,居然真的下起了大雨,等到天亮也沒停。陳墨昨晚宿在董嬌那兒,早晨也直接出門當值,一點也沒問一問寧照影。

但今日當值始終心神不寧,眼皮跳個不停,文書都處理錯了。

快午時時,突然來了一個衙役找他,“陳大人,我們大人請你過去一趟。”

“敢問,你家大人是?”

“京兆郡府尹。陳大人,有一個女子自稱是你的夫人,到官府告官,申請與你和離。大人請你過去一趟。”

陳墨被震的手足無措,手上的文書都差點掉在地上。他不顧同僚們異樣的目光,也顧不得請假,跟着京兆府的衙役急急忙忙走了。

等他趕到京兆府衙門,就見廳中跪着一名女子,衣衫都被雨水淋濕了,從背影看就十分狼狽。

聽到腳步聲,那女子回了頭,正是寧照影。不複往日光彩,今日的寧照影未帶釵環,不施脂粉,眼睛紅腫,顯然是哭了很久。

不過廳中只見采蘋相陪,采菱卻不見。

那明堂上坐着的京兆郡府尹朱牧,旁邊還坐着司錄參軍、司戶參軍等數人,看見他來,朱牧便道:“陳大人,這女子是你夫人嗎?”

“是的。”

“好的。你夫人今日來告官是要申請與你和離,這個事情你知與不知?”

“不知。”

“陳大人。根據本朝律法,若無夫家寫的放妻書,女子擅自提出和離,則需要杖責三十,徒一月。我與你夫人都詳細了其中利害,但她任然堅持和離。本官叫你來,是想問問你,願不願意寫放妻書,若寫,你夫人将不必受這些刑責。一旦本府批準,日後你二人再各自嫁娶也互不相關了。”

陳墨不可置信地盯着寧照影,大聲質問道:“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寧照影凄慘一笑,眼淚刷刷刷地流了下來,幽幽道:“陳大人,我寧照影嫁給你後,自問不曾做過什麽出格之事。我事事以你為重,為減你後顧之憂,還曾拿出自己嫁妝為你老宅翻修擴建,你父母雖不與我們同住,但我該侍奉的侍奉,也未曾慢待。你又是怎麽做的?我父親出事,你便冷落我,縱容小妾□□我,便是我不忍跳湖自盡,你也沒有多關懷我。我大難不死,你依然不知悔改,小妾行巫蠱詛咒我你護着,致使我腹中孩子流産。可是這麽多,竟然還換不回你一點良心,你說我為什麽要這麽做?”

這些事情,剛剛都告知了朱牧,但再聽一遍,卻令人更加動容。大家若不是為了公事要保持安靜,此刻怕都是要為她伸張了,但即便如此,大家也默契地搖搖頭,很是為陳墨不齒。

陳墨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這人最重名聲,此刻被寧照影當衆質問,讓他心中更怒。他看着朱牧,道:“朱大人,寧照影所言之事有誇大之嫌。這本是我內宅之事,不該拿這事來煩擾大人。我不同意和離,我夫人自當歸還陳家,我自當約束家人,令家宅和睦。”

朱牧眼神在兩人間掃來掃去,才對寧照影道:“寧照影,你是否仍堅持和離?”

“是的,大人。”

“你可知道,你父母俱已亡故,你若離了陳家,便是無處可去。”

“大人說笑了,我父母雖亡,但寧家還有宗族;即便本家不收留我,我也能從陳府取回我的嫁妝,到時候賃一處小宅院,也能生活。即便生活困苦點,又何足畏懼。朱大人,民女心已死,還請大人成全。”

朱牧再問道:“陳大人,如此情況,你還不願意寫放妻書嗎?”

反正已經沒有臉面,陳墨心冷如鐵,拒絕道:“不寫。”

聞言,寧照影委頓在地,失神地搖搖頭。

朱牧不對陳墨所作所為進行評判,但語氣中也有些無奈,“如此,寧照影你做好準備了嗎。先杖責三十,再徒刑一月,之後你與陳墨,便再無幹系,你可取回你的嫁妝。”

寧照影匍匐在地,語氣堅決,“大人,我俱已知曉,願意承受這些懲罰!”

大廳之外,雨似乎下的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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