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滿是血腥氣的“牢籠”中央，女孩伸出又瘦又小的手，擦了擦糊進眼睛裏的血。
站在她對面的男孩雖然很瘦，但能看得出因為從小習武，渾身肌肉紮實。
男孩的臉上、身上滿是赫然可怖的新傷和舊傷，他惡狠狠地盯着女孩，就好似要将她立即撕碎。
牆壁黑暗處，旁觀的男人再次開口：“還愣着幹什麽？上啊！”
另一個男人打了個哈欠，說話時帶着倦意卻殺氣騰騰：“再給你們一炷香時間，還殺不死對方，就兩個人一起死吧。”
話音剛落，男孩一躍而起，揚起手中已經被打斷的武器，狠狠刺向女孩。
女孩不進不退，只留在原地與男孩過招。
這時，黑暗中響起一個似男似女的聲音：“啧啧啧，老大精心培養的二十四號，也不過如此嘛。”
有個男人冷笑了一聲：“哼，她是故意不肯發揮實力，所以得給她施加點壓力才行。”
說完，他朝女孩喊道：“二十四號，你若連他都磨磨蹭蹭殺不死，我就讓二十一號、二十二號和二十五號統統受水刑！”
女孩聞聲，好似觸動了某條神經，眼神明顯黯淡下來，轉而迅速變得陰狠可怕。
與此同時，姜绫心裏一沉，有種莫名的憤怒感油然而生。
她不認識這個滿臉是血的女孩，卻好像能夠感同身受。
只見這小女孩抓住男孩那只握着武器的手，而後手腕輕輕一轉，男孩的武器便脫手而出。
男孩看着女孩冷漠卻又帶着死亡氣息的臉，似乎意料到了自己已是強弩之末，瞳孔萎縮，滿面驚恐。
他想後退，想逃開，卻根本來不及。
女孩手中化出一把尖銳的短刃，狠狠插進了男孩脖頸的動脈處。
只聽“噗嗤”一聲，鮮血噴射如柱。
女孩手一松，男孩便如爛泥倒地，斷了氣。
她緩緩轉頭，臉上的鮮血已經令人看不清她的容貌，只覺她雙目無神，好似看多了死亡，就連自己都帶着抹不去的死氣。
為什麽有如此熟悉的感覺？
姜绫的心因為不安而怦怦直跳。
她感覺女孩轉頭後直直地看向自己，那茫然無神的眼中，閃過一絲宛若墜入地獄般的絕望。
不知為何，女孩的這個眼神，讓姜绫跳動的心髒一滞，蒙上一層冰冷的寒意。
她就好像身處懸崖，只要一動，就會落入深淵。
這時，姜绫的手心傳來柔軟而溫暖的觸感。
她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将她的靈魂從地獄深淵的邊緣拉了回來：“姜姑娘，不要被幻術控制了。”
葉無燼的聲音清澈悅耳，語氣溫柔卻有力。
的确，他們身處幻鬼城城南的墓地，眼前的一切就只是幻鬼的把戲而已！
姜绫将思緒從方才的情景中抽離，避開女孩的目光，合上雙眼凝神，重新撚訣施咒，破除眼前的幻術。
剎那間，他們面前的畫面如同鏡花水月，破碎，消失。
待她再度睜開雙眼時，面前已然不是血腥氣極重的“牢籠”、宛若身處地獄的女孩，而是重新恢複成一片荒蕪、凄涼的墳地。
林宣撓了撓腦袋，疑惑道：“剛剛我們看到的是什麽地方？那個如同殺人機器的小女孩是誰？”
“完全不認識，更何況那女孩滿臉的血，哪裏看得清模樣。”
蕭亦寒沉思須臾，又道：“只不過其中有個人的聲音還挺耳熟的……一時間倒是想不起是誰。”
葉無燼道：“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幻鬼雖然還沒找到我們，卻有能力讓我們失控、被幻術控制。”
“不錯，我們還是小心些好。”
姜绫一直沒有說話，她原以為自己不認識那女孩，可當兩人目光交彙時，她覺得女孩陌生又熟悉。
這種感覺很奇怪。
芫華飄到有些失神的姜绫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漂亮妩媚的丹鳳眼中藏着些許擔憂：“阿绫，別想太多，我們先離開這裏要緊。”
“嗯。”姜绫點了點頭，跟上繼續探路的葉無燼。
這片墳地上，有些墓碑也如同房屋一樣，缺了一大塊，像是遭到了故意破壞。但是，從沒有被破壞的墓碑上能夠看出，這些墳墓都是幾百年前的。
一面躲避幻鬼，一面尋找出口，林宣忽然發出一聲：“咦？”
蕭亦寒：“怎麽了？”
林宣：“我一直覺得很奇怪，鬼城怎麽還會有墓地？難道鬼還能再死一次？”
芫華答道：“只有一種可能，就是整個城市一夜被屠，所有居民一夜間化成厲鬼，怨氣沖天。”
林宣又問：“可是為什麽鬼城變到地下？厲鬼變成了幻鬼？”
芫華想了想，說道：“既然幻鬼城與鬼宅如此接近，或許，與鬼宅和傲世山莊有些許聯系。”
姜绫猜測：“會不會是為了滋養鬼宅，讓四位陰陽師力量更強，所以把這座充滿怨氣和陰氣的鬼城移到了這個地方？而厲鬼們又因為某些巧合獲得了陰陽師的部分力量，變成了擁有幻術的幻鬼？”
林宣：“還挺有可能的！”
話音未落，只聽“哎呦”一聲，林宣像是被什麽驚了一下，而他們的腳腕也全都被看不見的手牢牢抓住。
葉無燼緊握着卻邪劍：“小心！”
可是已經來不及，姜绫感覺那只抓住自己腳踝的手狠狠一抽，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向下跌去。
她急忙單手撐地穩住身體，一面被無形的手拉去別處。
可就在她手撐地時，忽然發現，原本荒蕪的泥地，變成了郁郁蔥蔥的草坪。再擡頭時，散亂的墳包和破損的墓碑也已經變成了一棵棵青翠的樹木。
又被拉進幻境了。
姜绫重新撚訣，想要再次消除幻境，可是這次，沒有任何效果。
感覺腳踝的力量消失後，她站起身，望了一圈——身處的地方像是在郊區野外，空氣清晰，鳥語花香，不遠處還有一條小溪。
有個十六七歲的女子正站在大樹下，她面容姣好，一襲月白色的衣裙更顯得清麗出塵。
這時，看上去年輕了幾歲的林宣急匆匆地趕來。
他沒有穿修士的勁裝，而是一套彰顯身份地位的華服，一看就是剛在參加某個宴會，中途離開跑出來的。
“筠兒！”
站在樹下的柳清筠聞聲看到他，神情恍然，夾雜着喜與悲。
林宣跑到她身前，伸出手想握住她的雙手，卻還是放了下來：“我聽說你要走了？”
柳清筠微微垂下雙眸，輕點了一下頭。
她聲音低低的，很是輕柔：“抱歉，害得你在參加定國公封賞喜宴的時候趕來這裏……”
林宣見她隐忍情緒的模樣，很是心疼，抿了抿唇終于問道：“你為什麽要離開帝川城？”
柳清筠：“我娘走了，我留在這裏也沒有什麽意義。”
“可是我……”林宣想表達心意，卻如鲠在喉，欲言又止。
柳清筠沒有發現他的窘态，她小心翼翼得從腰間的小錦袋中取出一只白底金紋的紙鶴。
“這只小紙鶴送給你，”她将紙鶴放入林宣手心後，才終于看向他的雙眼，說道，“我知道你們承虛門的弟子，時常要修行歷練，這只紙鶴是我為你求來的護身符，希望可以保你一世平安。”
林宣将紙鶴貼身收好，眼眶不禁紅了。
柳清筠笑着揉了揉林宣的頭頂，安慰道：“小哭包，你已經長大啦，可不能再像小時候一樣動不動就哭了哦。”
話雖如此，可林宣的眼淚已經在打轉。
他哽咽着：“筠兒……”
“筠兒……”
此時是林宣真正的聲音，一如幻境中那般承受着難以言說的痛苦。
或許正是這深入骨髓的執念，讓幻鬼有機可乘，利用他進入幻鬼城，又利用他再度陷入幻境之中。
姜绫幾度施展咒術，都沒有起作用，她大喊：“林宣，大聲說出你的心裏話，不要困在這個幻境裏！”
許是受到了姜绫的鼓舞，林宣終于将深藏在心底的話喊出口：“筠兒，你能不能為了我，留下來！”
幻境中的柳清筠微微一怔，之前因為堅強露出的帶着無奈的笑，轉而變成了真正發自內心的笑。
“宣……”
柳清筠的聲音漸漸變得空靈虛無，随着幻境，一齊化成了粉末。
只剩真正的林宣還呆呆地站在原地，鼻頭和眼眶就像在幻境中那般通紅。
葉無燼似乎知道他對柳清筠的感情，沒說什麽，只是安慰似的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
誰料，因為蕭亦寒的一句“師弟，我懂”，林宣“哇”地哭出聲。
芫華看出了些許端倪：“這裏似乎被設下了某種咒術，能夠察覺到每個人深藏在心裏的東西，然後化成幻境，困住我們。”
林宣委委屈屈道：“那我們感覺離開這塊區域吧，我的心髒受不了再進一次同樣的幻境了。”
事不宜遲，衆人趕緊查探線索，都想盡快離開這個不穩定因素強烈的地方。
這時，伏在蕭亦寒背上的秋宛旸忽然發出痛苦的□□聲。
“秋姑娘？”
他剛想試着喚醒秋宛旸，卻不料，眼前忽然紅光一片。
熊熊烈火将他們幾人包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