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争執

第15章 争執

一月五日,依舊沒有救援隊的消息。

談逸冉清晨是被痛醒的,經過昨夜反複的折磨,他基本上可以确定,自己是吃壞肚子了。

殷朔年早早地起床,坐在沙灘上繼續生火。趁他沒注意到這邊,談逸冉趕緊離開這裏,跑去偏僻的遠處解決問題。

太難堪了。

這種事情,絕對不能讓殷朔年知道。

回來的路上,他喝了幾口塑料瓶裏的水,捧着貝殼吃了些漿果,拖着乏力的身子,靠在沙灘邊的椰樹旁。

殷朔年聽到了身後的動靜,但生火的工作進行到關鍵,他不能停下來。

昨晚睡得不好,但還算暖和,談逸冉喝過水,身體稍微舒服了點兒,于是倚着椰樹看他操作。

殷朔年似乎是剛洗過澡,赤裸的上身沾滿水珠與沙粒,西褲的褲腰處打濕了一片。

他緊緊踩着腳下的木板,手握綁着草繩的木弓,将木棍尖端摁在凹陷處,來回摩擦。

他動作熟練,有力的背肌起起伏伏,充滿了力量感。

談逸冉眯着眼睛,視線落在那已經飛出許多木屑的凹陷口,頓時萌生出緊張感。

殷朔年一刻未停地動作着,持續了将近五分鐘,一股黑煙從摩擦處升起。

“成功了?”

談逸冉激動地快步上前,殷朔年将木板拿起來,手掌攏在兩側,往裏面吹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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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屏息凝神地等着,半晌,那縷煙居然滅了。

殷朔年嘆了口氣,随手把木板扔到沙灘上,似乎已經習慣了多次的失敗。

他的右手有些發抖,手掌磨出了兩個猙獰的水泡。

“急什麽,先吃點東西。”

談逸冉把盛着漿果的貝殼塞進他手裏,挽起袖子,在沙灘上坐下,“我來試試。”

殷朔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把昨天剩下的漿果擺在談逸冉面前。

“你會?”

“你讓我試試。”

談逸冉有樣學樣,拿起木弓,把木棍在草繩上捆了幾圈,對準木板上的凹槽,開始用力摩擦。

他緊緊抓着木弓,只拉動了兩個來回,撕裂聲驟然迸發。

——草繩被繃斷了。

木棍飛出去一米遠,落在沙灘裏。

氣氛一時變得十分尴尬。

殷朔年輕咳一聲,捏了一顆漿果,遞到談逸冉嘴邊。

“算了,你吃東西,”他将繃斷的草繩撿起來,“我再去撿點兒回來。”

談逸冉額上冒汗,一時難堪不已,只想着如何補救。

他看了眼殷朔年身後,寬大的棕榈葉下還堆着些幹草,細密柔軟,看上去被精心處理過。

“這不是有嗎?”

他繞過殷朔年的後背,伸手去拽那草葉。

殷朔年一怔,轉身欲攔下他。

然而為時已晚。

編織整齊的草葉已經被強行拽了出來,發出嘩嘩的聲響。

——下面蓋着一條編織了一半、簡陋但密實的草裙。

草裙編得非常細致,纖維摸上去粗糙,但比起幹草還算柔軟,綁法也很娴熟。

那針腳細細密密,将纖維在腰圍處折起,用草繩捆綁。

一眼看上去,不像是殷朔年能穿下的大小。

談逸冉也愣住了,他的手還被緊緊攥着,一時竟忘了掙開。

殷朔年緩緩放開他的手,轉過身去,沉默着,吃了幾顆漿果。

“……本來打算,做完再給你的。”

他低聲說着,不敢擡頭看談逸冉。“那天你帶我去溪邊,我看你…很熱,就想着給你做一件。”

談逸冉這才記起,那時他們在溪邊乘涼,殷朔年一直在砍一種長得像芭蕉的東西,收集了許多莖稈,後來回到營地裏,又把莖稈全都撕開,分成一條一條又細又軟的纖維,然後放在陽光下曬幹。

一種奇怪的情感從心底升起,談逸冉心中湧起莫名的恐慌感,跌跌撞撞地站起來。

“誰要你做的衣服!”

他把那件草裙塞回棕榈葉下,“醜死了,你還是自己留着穿吧,我不需要。”

殷朔年頓了一下,拿漿果吃的手停在半空。

“這是我摘的,誰讓你吃了?”

談逸冉怒氣沖沖,一把奪過他手中的貝殼,任憑漿果灑了一地,轉身離開。

鮮紅的漿果滾落在地上,裹上一層沙礫。

叢林之中,雜亂的草葉被胡亂地撥開,發出簌簌的響聲。

談逸冉從海灘上落荒而逃,心跳卻依舊維持在一個讓他呼吸急促的速度,許久才壓抑下來。

殷朔年給他做裙子?算什麽,又是贖罪嗎?

他沖進竹林裏,扶住一棵竹子,開始猛烈地嘔吐。

談逸冉吐得昏天黑地,空蕩蕩的胃裏痙攣着,一陣接一陣,感覺要把心髒都吐出來。

他本就胃裏不舒服,加上過于激動,在看到那件草裙的瞬間,就已經忍不住了。

早上什麽也沒吃,因此也吐不出什麽東西,談逸冉把額頭抵在竹竿上,吐完後又開始咳嗽,咳得昏天黑地。

身上開始變得滾燙,談逸冉意識到自己要不好了。

他扶着樹幹,大口大口喘着氣。

絕對不能讓殷朔年看到……

他如此想着,強撐着站起來,眼前卻忽地一黑,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後倒去。

失去重心的那一刻,一雙手從身後伸出來,穩穩接住了他。

談逸冉眼前全是雪花點,隐約感覺到,自己被拉進了一個懷抱。

“昨天就覺得你奇怪。”

殷朔年的聲音響起,“好好的,怎麽會撞在石頭上。”

談逸冉在他懷裏緩了一會兒,尴尬地後退兩步,蒼白的臉上滿是驚慌,脫力地靠在樹上。

“你,你怎麽跟來了?”

“‘跑兩步追上來會怎樣啊’,”殷朔年眉頭緊鎖,模仿他的語氣,似乎有些生氣,“你說的。”

殷朔年硬拉着他,伸手探他的額頭,臉上表情更加難看。

談逸冉掙開他的手,搖搖晃晃地站定,強撐着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我都說了沒事,”他偏過頭,“昨天吃太多生肉了而已。”

他把話說得很輕松,殷朔年卻不如往常那樣,反而更加生氣了。

“誰讓你吃那麽多,”殷朔年沉聲道,“我昨天就跟你說過,少吃點。”

談逸冉本就頭昏腦漲,聽到這話更是窩火。

“別教訓我,我不是你的員工,也不是你的男朋友。”

殷朔年緊抿嘴唇,臉上表情陰沉地可怕。

“我自己會照顧好自己,”談逸冉借機嘲諷,“不會像某人一樣,半夜發燒……”

他話沒說完,殷朔年一把拽過他的手腕,沉默地将他拉向溪邊。

“喂!”

殷朔年沉默着一語不發,渾身卻散發出一種恐怖的氣場。談逸冉的心髒又開始怦怦直跳,緊張得像一只被狼抓住的兔子。

溪水流淌,清澈見底。

殷朔年按着他光滑的脖頸,一手拉着他的胳膊,将他摁在溪邊。

“你看看自己現在是什麽樣子。”

談逸冉一愣,從水中看到一張極其陌生的臉。

他的雙頰微微凹陷下去,眼窩深陷,整個人看上去蒼白狼狽,一頭淺亞麻色的頭發搭在肩膀,與那個光鮮亮麗的模特判若兩人。

“你昨晚就在發燒,”殷朔年捏着他的後頸,手掌粗糙的血痂劃過他的皮膚,“當我是什麽?這樣抗拒我,就連病死也沒關系?”

談逸冉感受到他手上的力道,心裏更加慌亂。

“你神經病吧!莫名其妙發什麽火!”

他的話像是徹底點燃了殷朔年的理智,下一秒,殷朔年拽着他的胳膊,将他整個人翻了個面,撲倒在地上,虎口死死抵住他的下颌。

困在當下,他們的理智都已經被折磨得跌到了最低點,顯現出從前在社會中不會輕易表現的狂躁。

“殷朔年!”

談逸冉怒目而視,對上殷朔年愠怒的臉。“你到底在氣什麽啊?”

日光猛烈,談逸冉整個人被籠罩在殷朔年的身軀之下。他看不清殷朔年的臉,只覺得身上的人喘息異常劇烈,不斷地湊近,呼吸咫尺,就像……

就像是要吻下來。

這是不可能的。談逸冉心裏清楚得很,殷朔年不愛他,怎麽會産生這樣的想法。

果然,片刻過後,殷朔年收斂起自己心中的怒火,從他面前退開些許。

“昨天我要是找不到你,你就沒命了,你知不知道?”

“是我錯了,”他轉過身,懊悔不已地喃喃說着什麽,“當時應該去追救生艇……”

談逸冉呼吸一滞,微微蹙起眉,“救生艇?”

他不可置信地瞪着殷朔年,一把拉住他的衣領,将他拽回自己身上。

“你剛剛說什麽?”

他聲音發顫,滾燙的身體開始發抖。“什麽意思,是你把我帶到這裏的?”

殷朔年再次沉默了。焦躁的情緒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上島等待救援這麽多天,他們心中都壓抑着極其沉重的負面情緒,像一顆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爆發。

“你能不能惜命一些?”

殷朔年并不回答他的問題,聲音沙啞,極力抑制着什麽。“為什麽總要逞強?生病了自己一個人瞞着,你覺得你的命很輕賤?”

“我輕賤?”

談逸冉冷笑一聲,他掙開殷朔年的手,用力往他胸口來了一拳,“我覺得自己最輕賤的時候,就是看到你和那個人上床的時候!”

殷朔年跌坐在地上,心中的悶痛比胸口更難受。談逸冉看着他狼狽卻依舊冷靜的臉,心中的憤怒徹底讓他失去理智,他幾步上前,将殷朔年摁倒在地上,跨坐上身,緊緊攥住他的衣領。

“我恨死你了,”他眼睛裏含着淚,咬牙切齒地發着怒,像只貓一般拱起身體,“殷朔年,我那麽愛你,現在我真恨你。”

殷朔年被他勒得喘不過氣,卻只是任由他在自己身上發洩着怒火,緩慢地擡起手,捏了捏他的後頸。

就像從前在一起時安撫他那樣。

溫熱的手掌貼在肌膚上,談逸冉忽然一愣,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眼淚也不知何時淌下來,落在了殷朔年的襯衣上。

他緩過勁來,面對殷朔年蒼白的臉,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說出了什麽隐藏多年的真話,開始慌亂起來。

殷朔年胸前的衣領淩亂不堪,他按着談逸冉的後頸,将他抱到懷裏,輕聲說:

“我明白,是我不對,小冉。是我不對。”

談逸冉與他額頭相抵,汗水糾纏之間,他急促地喘息着,胃裏一陣翻湧,極力讓自己恢複冷靜。

“你剛才說什麽救生艇,”他緊緊抓着殷朔年的襯衣,“把話說清楚。”

“沒什麽,不是要緊事。”

殷朔年握住他的手,将襯衣一點點抽出來,從他身上離開。

“既然不想被照顧,那你自己多保重。”

作者有話說:

這本相對來說小情侶吵架會比較硬核,氣急了直接動手的那種。這周榜單調整周日不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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