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防禦
第54章 防禦
原本懸挂整齊的風幹羊肉全部掉在了地上,被砸下來的木棍壓着,沾上了髒兮兮的沙礫。
“哪來的小偷!”
談逸冉氣不打一處來,望着那只野狗消失的方向,狠狠将鋤頭杵進地裏。
殷朔年把地上的肉全部撿起來,拍拍沙子,暫時擱置在吃飯用的石面上。
“我應該早些預料到的,”他有些歉疚,“這兩天忙忘了,野狗聞到肉味,肯定會找過來。”
野狗的突襲完全破壞了兩人的興致,快到中午了,談逸冉滿臉不爽地脫掉風衣,去草棚裏穿上內褲和草裙,蔫巴巴地在火堆邊坐下。
從前野狗敢在夜晚襲擊他們,是因為他們沒有火。談逸冉本火焰足以吓退這些野獸,但沒想到羊肉的吸引力如此之大,以至于讓野狗光明正大地過來搶食。
但回想那只灰色大狗與他對視時的眼神,似乎十分膽怯,不像是從小生活在野外的兇惡野狗。
“我們要不要修一堵牆,把營地圍起來?”談逸冉問。
殷朔年思考片刻,搖搖頭。
“太慢了,那需要花費接近一年的時間。”
他站起來,掃視營地四周。
營地的地形比較傾斜,西邊高東邊低,背靠西邊一個陡峭的坡。
“野狗應該生活在東邊,”殷朔年說,“我們先做點最簡單的,能做多少做多少,之後再想辦法。”
談逸冉把亂糟糟的頭發紮起來,露出曬得有些發紅的肩膀,“好吧。又要幹活了。”
正午,太陽透過高大的叢林照進來。
兩人只留下今晚要吃的糧食,暫時将肉類食物存放在海邊高處的洞穴裏,用棕榈葉蓋好,暫時充當倉庫使用。
做完這些,他們徒步走到東北邊的竹林裏,開始砍樹。
這裏有許多新生的竹子,大概只有小腿粗細。殷朔年努力用石刀砍下這些竹子,并把它們分成幾段,立起來大概有齊腰的高度。
談逸冉則坐在一旁的石頭上,頭頂一片芭蕉葉,用殷朔年給他做的刀劈開已經砍下的竹子,再用折疊刀把頂端削尖。這樣一來,一根竹子就能做成兩根竹籬。
這份工作無聊又吃力,談逸冉磨得手都酸了,才堪堪做好了六根。
他扔下工具,站起來伸了伸胳膊,踱步到殷朔年的身邊,看他幹活。
殷朔年只穿着那條破爛的西褲,赤裸着上身,每一次揮刀砍下,背肌都會随着動作起伏。
他幹起活來總是一言不發,專心投入到工作中,沒法再分心與談逸冉說話。
談逸冉來到他身後不遠處,又怕被殷朔年擡手揮到,只好站遠了些,探頭看他動作。
“欸,”談逸冉突發奇想,“我們能不能想辦法把那幾只狗圈養起來?他們看上去像被人棄養的,應該可以重新馴養。”
竹子發出一聲聲悶響,殷朔年盯着豁口,并未聽清他說的話。
“朔年。”談逸冉叫他名字。
殷朔年依舊沒聽見。
談逸冉眸色暗了暗,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脆生生喊了一句:
“老公。”
殷朔年動作一頓,放下手裏的砍刀,滿臉茫然地轉過頭來。
“你叫我?”
他臉上全是汗,前額的碎發遮擋着額上的傷疤,眼睛裏寫滿了不可思議。
談逸冉笑着湊過來,把芭蕉葉舉過他的頭頂,而後淺淺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
“你真小氣,”談逸冉笑得聳着肩,“非要我叫你老公才聽得見。”
殷朔年臉上紅了一片,局促地擦了擦臉上的汗,“剛才太專心,沒聽見。你剛剛說什麽?”
談逸冉笑盈盈地重複了一遍,殷朔年聽完,想了想,說:“我只知道怎麽對付野獸,不懂怎麽養狗。”
上島一個月,雖然幾次遭到野狗的騷擾,他們卻并未真正與那些狗長時間相處過,他們摸不清楚野狗脫離馴化有多久,也不知道這些狗是從哪裏來的。
談逸冉想了想,“今天早上那只,灰色的像狼一樣的狗,是抓傷你的那只嗎?”
“不是,”殷朔年說,“那是澳大利亞牧牛犬,抓傷我的是只黃狗,體型小一些。”他回憶了一下,“當時我在山上挖陷阱,有只小狗過來偷我的食物,我用鋤頭驅趕他,另一只大狗就沖上來了。”
談逸冉一愣,回想起初來荒島時,夜晚中追逐他的那三個影子,忽然想到了什麽。
當時,它們只是遠遠張望,是殷朔年叫出一聲“跑”之後,才忽然興奮地追了上來。
現在回想,它們或許是因為太久沒見過人類才跟上來,而看到談逸冉突然狂奔,便以為是在逗他們玩……
而那只殷朔年在山上偶遇的小狗,很有可能是兩只大狗的孩子。
“親愛的,”談逸冉摸了摸殷朔年的臉,哭笑不得,“你果然不懂養狗。欺負人家小孩,家長肯定要找你算賬。”
殷朔年滿臉尴尬,談逸冉卻笑着不與他多說,催着他繼續幹活了。
下午的時間過得很快,天色漸暗,兩人趁着太陽還沒落山,趕緊把建材搬回營地。
談逸冉抱着已經做好的籬笆,殷朔年則把最後砍下的竹子扛在肩上。他的腿傷基本已經好了,膝蓋上有拳頭大小的一片血痂,應該過不了多久就會脫落。
反倒是額頭上的抓痕,痊愈後也留下了三道淺淺的痕跡。
談逸冉借着落日打量他,殷朔年自從臉上“破相”之後,就把劉海放了下來,傷口在右邊眉毛的上方,他的頭發長了不少,遮掩着白色的傷口,卻也遮住了他的眉毛,整個人看上去乖順不少。
“怎麽了?”
殷朔年似乎十分在意臉上的傷疤,被談逸冉盯着他的時候,也會不經意的偏過頭去,不讓他看見。
談逸冉笑了笑,說:“想什麽告訴我,不許自己憋着。”
斜陽穿過樹林,紅色如火光一般,将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手上的疤已經夠醜了,你還嫌棄我老,”殷朔年吸吸鼻子,“現在更醜了。”
談逸冉一愣,随後爆發出一陣大笑。
“哪裏老?我和你開玩笑而已,”他憐惜地摸了摸殷朔年手上的疤,而後跳到他面前,伸手在某處摸了一把,“明明還很年輕呀。”
殷朔年漲紅了臉,伸手要來抓他,談逸冉笑着扭頭就跑,在遠處朝他笑。
落日被樹林分割成幾塊殘破的光暈,籠罩在談逸冉的身後,将他的笑容襯得格外明媚動人。
某一刻,他們遠遠地望着對方,回憶起了最初心動的那個時刻。
十七歲那年,落日時分的山頂,殷朔年緊緊抱着談逸冉,鼓起勇氣,在他耳邊說出了一直藏在心底的心願。
可惜,小孩子的承諾沒有底氣,他的聲音太小,談逸冉也沒聽到。
但現在不一樣了。
談逸冉率先跑回了營地,扔下手中的竹片,又跑回來接殷朔年。
“重不重啊,”他笑着站在殷朔年面前,幫他扛起肩上的竹子,“我幫你。”
殷朔年不說話,認真地看着他,湊上來,輕輕吻了吻他的嘴角。
談逸冉一怔,沒想到殷朔年會突然吻他,臉上頓時紅了。
“小冉,”他再次把那句話說出來,“我想陪你一輩子。”
聽到嘴笨的殷朔年說出這種肉麻的情話,談逸冉簡直要吓得暈倒了。
“突然說這個幹什麽,”他臉紅得快冒煙,“能不能活着回去都不一定,別說這個。”
殷朔年把竹竿靠在樹邊,騰出手牽起談逸冉。
“是你讓我有話就說的,”他撈過挂在樹上的風衣,披在談逸冉肩上,“在這裏過一輩子也沒關系,我也陪着你。”
“好了知道了……”談逸冉心跳得很快,感覺自己像個剛談戀愛的小年輕,“我餓了,先吃東西。”
今晚的晚餐由談逸冉來做,殷朔年累得擡不起手,被勒令去草棚裏休息,不許幹活。
談逸冉把土豆和油脂扔進易拉罐裏,又從已經熄滅的地爐裏揀出兩塊留下的羊肉,用刀随意切成幾塊,洗幹淨之後扔進去煮。材料有限的晚餐并不考驗技術,只要煮熟都能吃。
殷朔年躺在草棚裏休息,談逸冉撥開攤在地上的竹片,在火堆邊躺下,邊喝水邊掏了掏風衣的口袋,拿出殷朔年的錢包,又看起了那張照片。
他摸了摸少年的自己神采飛揚的眉眼,嘆了口氣。
“怎麽了?”
草棚裏一陣響動,殷朔年起身走出來,穿上襯衣,坐到他身邊。
“沒什麽,”談逸冉挪了挪身子,把腦袋枕在他大腿上,“要是我們真沒能回去,就把這個當遺照好了。”
“別胡說。”
殷朔年将照片收回錢包裏,想要說些慰藉的話,自己卻也心裏沒底。
晚風涼絲絲的,吹過臉頰。談逸冉笑了起來,談起死亡,卻也不覺得有多傷感。
“我看能在這裏過一輩子也挺好的,”他擡手戳了戳殷朔年的臉,“要是回去了,你又得去上班,我還得賺錢買房子,多麻煩。”
“在這裏,房子不用買,”他眨眨眼,“衣服都不用穿。”
“說得也是。”
殷朔年笑了笑,俯身與他接吻。
兩人溫存了會兒,天徹底黑了。易拉罐裏的食物已經煮熟,殷朔年讓談逸冉先吃,自己撈起一旁的竹片,走到營地邊緣,開始幹活。
羊肉的香味即使風幹過了也絲毫不減,談逸冉咬下一塊肥美多汁的肉塊,就着土豆吞下去,十分享受。
今晚刮起了西風,香味順着風飄進叢林深處,如一根絲線,在沿途留下了清晰可見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