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傻瓜

國慶黃金周。

周家一家人計劃去鄰市吃喜酒,新郎是周詩萌幹爸幹媽的兒子。

之前接受了邀請,一家人驅車前往,路上耽擱了三四個小時。他們提前一天抵達,晚上就住在了特意為親友準備的旅店裏。

舉行婚禮的地方離這兒不遠,明天趕去倒也方便。

晚上,周詩萌回到自己的房間之後突然想喝奶茶,念頭一起,整個人就開始有些不舒心了。

看看牆上的挂鐘,時間已經不早了,估計外邊的店鋪也都關了門。喝杯速溶的解解饞吧,可一聞到味兒就覺得沒有食欲。

她無聊地輾轉反側,躺在床上玩兒手機。

點開舒可心的頭像,首先就發了一個委屈的小表情:想喝奶茶,你說我現在點外賣,人家還理我嗎?

舒可心掃興地扔給她一個白眼,敷衍道:乖,好好睡覺。

無可奈何,周詩萌洩氣地望了望房頂,正預備着梳洗,門外卻忽然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這個點兒,還會是誰?

趿拉着一次性拖鞋過去,周詩萌打開門來看,是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員,推着車,裏面不知道裝了些什麽東西。

“你是?”她疑惑地皺了皺眉。

對方倒很客氣,“顧客您好,我是這裏的客房服務員,請問您的房間是提前預定的嗎?”

周詩萌點頭。

“是這樣的,徐先生包下了酒店一層的房間作為親友接待,作為回饋,我們經理特意送來了一些小禮物。”說着就将一杯熱騰騰的奶茶端了上來,“還有一些糕點可以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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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質疑了一陣,看清他的工作牌,方才放心。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天上掉餡餅?

周詩萌合上房門,心滿意足地笑。

就在她享受地喝着醇香的奶茶時,剛才的那位工作人員已經去到隔壁領小費了。

當晚,周詩萌睡得尤其舒心,第二天一早吃了早餐,陪着父母打發了一會兒時間,才準備提前先去婚禮現場。

周爸周媽走在前面,拖拖拉拉的周詩萌落在了後邊,拿上遺忘在房裏的東西,正準備追趕上去,經過轉角時,一股力道猛地将她拖拽住,人在背後,周詩萌驚得叫不出聲。

走得很急,一個趔趄,周詩萌差點摔倒在地,可那人的手穩穩地扶住了她,身體也順勢靠了過去,肢體上的觸碰讓她喪失了全部的安全感,正要大喊出聲,那人卻捂住了她的嘴。

耳邊感受到溫熱的氣息,那聲低壓的嗓音把她拉回現實。

“是我!”陸時衍終于和她面對面。

面前的人五官立體分明,西裝嚴謹,深色的衣料更顯英氣,整個人恰巧站在陰影裏,氣勢逼人。

回過神來,周詩萌仍覺得詫異,“你怎麽......怎麽...... ”

“這裏不方便說話,”他打斷她的話,再次拉住她的手,轉身說,“跟我走!”

清靜的樓梯道,只有幾個“安全出口”的綠色标識。腳下不過方寸之地,一上一下都通有樓梯,空間很大,可周詩萌總覺得有些出不了氣。

他背身站着,半晌才開口說話,“你要去哪兒?”

一個尴尬的開頭。

周詩萌愣了愣才說,“參加婚宴。”心頭一團疑惑,忍不住問出來,“你怎麽在這兒?”

其實真正想問的是,你怎麽找到了這兒?

他沒回應,緘默着不說話,也看不見表情。

透明窗外景致尋常,樹葉拂動,裏邊也能感覺到點點微風,柔軟溫和,涼爽的感覺。

可他心緒難平。

盯着他的背影,周詩萌遲疑片刻,心裏隐隐有些發慌,“那個......我爸媽還在下面等我。”

依舊沒有回應。

“萌萌。”他忽然間喚她。

她的心微微顫了下,怔愣地看他轉過身來,神态認真。

“嗯?”低低的一聲,上揚的尾音透露出她的疑惑不解。

他的目光深邃無垠,緊鎖在她身上,似乎還有些惆悵的氣息。良久,他才開口,語氣坦白,“在我五歲時,父親就因病離世。母親整日在外,接演出接通告,沒有多餘的精力理會我,所以我很小就習慣了一個人。”

這段看似不着邊際的話沒來由地令她心疼,和他相處了那麽久,這些事,她也是第一次聽說,所以眉頭下意識皺起。

他回憶着說,眉宇間隐約有痛苦的痕跡,“記得有一次家裏突發火災,我被困在屋裏,喊破喉嚨也沒人注意,後來幾乎整棟樓都被燒焦了,我被救出來的時候也受了不小的傷,在醫院待了接近一個月,最後出院那天她才趕了回來。”

“你猜因為什麽?”他的表情有些嘲諷,“她跟我解釋說劇組正好有拍攝任務,不能因為她的私事而耽誤到別人。她說知道我沒有生命危險,所以這次來晚了!”

“‘你不會怪媽媽吧?’她似乎總喜歡這樣問。而我呢?之前醞釀的想要傾訴的害怕和恐懼不得不全憋回心裏,往後我所有的壞情緒,傷心也好,沮喪也好,再沒在她面前表露過,不是因為怕她難過,而是怕她不關心,不在意。”

眼眶漸漸濕潤,周詩萌紅着眼睛看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如今的輕描淡寫,在往日該是怎樣的刻骨銘心?

知道他的家庭并不和睦,可沒想到會是這種情形。明明是一家人,怎麽會隔着那麽遠的距離,連靠近也會覺得傷感。

她越想越難過,淚水就這樣不争氣地從眼角滑落下來。

“傻瓜!”陸時衍靠近她,擡手撫上她的臉頰,拇指輕輕地将傷心的淚拭去。

他笑了起來,“我說這些話不是為了讓你難過的。”

她的眼裏有氤氲的水汽,睜大着眼睛,懵懂無辜,看得令他着迷。

陸時衍忍住了心裏的悸動,屏了口氣,這才繼續說話,“我沒有體會過‘愛’,也不知道什麽才是珍貴的感情,可是......遇見你,我好像明白了一些。”

他的一字一句直撞進她心裏,撲通撲通,她感受到了心髒那裏強烈的頻率,讓人有些微的窒息。

他被她凝視,臉上也浮現了可疑的紅暈,這大概是生平頭一次的緊張和慌亂,忽然覺得接下來的話有些難以啓齒。

所幸沒過多久她就做出了回應,“你說的......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她被驚得呆呆的,腦子裏也暈乎乎的,差點連話也說不清。

兩個人靠得很近,他捧住她臉的手還沒放下,整個人都有些僵硬。

大概是對她後面要說的話感到心驚,他舒了口氣,順勢把她攬入懷裏,緊緊抱住,仿佛這才能夠纾解一些不安的情緒。

“你以為什麽意思?”她聽見他在自己耳邊低語。

她有些發懵,隐約感受到了他強勁有力的心跳聲,更加說不出話來,只下意識抓緊他背後的衣料。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樣漫長,她忽然想要偏頭看他,想确定他的表情,扭頭時卻感到禁锢在腰上面的力量更緊了些,有一只手托住了她的後腦。

“你是不是......”她試探地問出口。

“別說!”他氣息紊亂,壓抑的語氣令人心驚。

良久,他才松開了手。

氣氛微妙,兩個人都不約而同地避開對方的視線,臉上熱熱的,周詩萌拿手扇了扇,偷瞄了他一眼,心裏甜得像蜜。

大概是第一見他這種表情,心裏還覺得有些好笑。

陸時衍臉上已經漏出破綻,盡管細微,可隐隐發紅的耳根依然有跡可循。說來自己也有些奇怪,他的反應跟愣頭小子似的,或許是頭一回面對這樣的場景,實在缺乏經驗。

周詩萌撇開視線,出言打破沉默。

“你怎麽找到這兒來的?”她有些詞窮了。

他撫了撫鼻梁,腳下往後退了一步。“是舒可心告訴我的,”說着又補充道,“我問的她。”

怪好意思的!

周詩萌埋下頭,心裏犯了一句嘀咕,卻不像指責。稍微細想,難免覺得詫異,她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和她的閨蜜走得那麽近了!

不過現在也不是關心這些的時候,“你什麽時候到的?”她竟然毫無察覺。

“昨天。”

正欲繼續往下問,卻見他把房卡交托到了自己手中。她擡頭看他,眼裏有些疑惑。

“時間不早了,你先去赴宴,回來之後……再來找我。”覺察出這個舉動包含的暧昧意圖,他微微偏頭,握拳輕咳了一聲,不自在極了。

她看清了卡上的門牌號,忍不住驚訝出聲,“你就住在我隔壁?!”

他窒了窒,遲緩地點頭。

心裏驀然生出些驚喜來,周詩萌抵達婚禮現場之後,面上仍藏不住喜悅。

或許是先前落了幾滴淚,再加上主持人聲情并茂的解說,她活生生把自己感動哭了。

幹媽路過這一桌時,于心不忍地安慰,“看這孩子可憐的,別傷心!以後肯定還有更好的,幹媽有空了一定好好給你介紹男朋友,一定比我們家小峰還要優秀。”

“……”周詩萌被吓得硬生生止住了眼淚,連擦也忘記擦了。

事後才覺得哭笑不得。

她可一點也不稀罕她家的小峰!

一頓飯吃得心不在焉,周詩萌挂念着陸時衍,很早就着急要走,回酒店的路上多少有些忐忑,真正走到房門口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她整理了下心情,先敲了敲門,這才開門進入。

房間的格局布置和自己那間差不太多,空間略顯狹小,容納兩個人倒覺得有些緊湊。

周詩萌一眼就看見了床邊的那人,覺察到動靜,他立馬起身望過來,難得顯出局促。

“坐!”一個幹澀的單音節。

她眼珠子一轉,很快将四周打量了一遍,除了稍微寬闊的床鋪,房裏能夠容人坐下的就只有窗邊的皮質椅凳了。

可他剛才已經挪到了那兒,自己也沒了選擇。

她扭捏着坐上了床沿,沒怎麽使力,卻也發出了輕微的咯吱聲。

或許是因為先前的事,兩個人都有些緊張,面對面了,竟有一些不同尋常的生澀。

心境發生了很大變化,他們之間的關系似乎……也跟着變了。

好像很難适應啊!

“你在做什麽?”她的語氣盡可能輕松。

陸時衍收了收邊上的平板電腦,轉身回答說,“是公司的一些事。”

她撐着床沿哦了聲, “都放假了還這麽忙嗎?”

某人大概還不清楚,他為了追過來,耽誤了多少功夫。

她又想起了什麽,問他吃了飯沒,“我房裏還有些零食,可以給你拿過來。”

“不用了。”他看了她一眼,終于坐了下來,似乎有話要說。

“怎麽了?”周詩萌覺得自己都快被她看穿了,心裏有些小小的羞澀。

“你……多久回A市?”

她唔了聲,“我爸媽準備要在這邊玩兒兩天。”

“那你呢?”

我?

她眼眸晶亮,斜上角的光束将她整個人籠罩,面色柔和,兩頰的紅暈隐匿在橙黃的燈光之中,似有若無。

騰空的小腿輕輕一晃,觸碰到垂下的床單,一下又一下,她望向他時抿了抿唇,又垂下頭,似乎猶豫了會兒,這才細聲細語的說,“我想跟着你。”

溫柔的話,溫柔的語氣,陸時衍差點招架不住。心裏不由一震,有種說不清的情緒在胸腔裏翻湧,他的表情有一瞬的呆滞,回過神來卻不知作何回應。

心跳加速,整個人一時無措。

“噔噔噔~”聲音越來越大了,陸時衍差點把這誤以為是自己的心跳聲。

床上的人比他率先清醒,她望着他解釋,“好像是隔壁的敲門聲,可能是我爸媽來找我了。”

她開門探頭去看,果真猜得沒錯,遺憾不能再這兒久留,“我要先過去了。”

“嗯。”他愣愣地點頭。

她回過身沖着他笑了笑,等到他也回應了,這才開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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