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誓言

誓言

面前寬闊而漂亮的湖平靜如睡，柔和地放光。這般迷人的眼神，還有玫瑰花瓣随波漂流，如同散發在空氣中的淡淡香氣。“現在是我最快樂的時候。”艾瑞兒這樣想道。在那麽一瞬間，她的腦海裏還是會浮現出同伴們的樣子，米歇爾焦急的眼神，珀爾修斯冷峻的臉龐，還有仄費羅斯痛苦的樣子。可是現在她已經管不了這麽多了。她轉過身來，對着自己的騎士微笑。原來他真的可以帶她一起流浪。

“我的生命是一條晦暗之路，說不定哪一天還會堕入黑暗。就像我父親那樣。你這樣對我，真是太寬容了。”

“你為我放棄了複仇，我為什麽不能放棄一切和你在一起呢？”艾瑞兒很感動，她知道讓他放棄複仇違背了他的本意。他之所以這麽做，因為她是唯一一個可以讓他違背意志做事的人。

“我本來只配永世沉淪，将來——”

“不許你這樣說自己。”因為情緒激動，艾瑞兒也不由自主地流下了眼淚。

“不要哭了。”他替她抹去臉上的淚水，雙手捧着她嬌柔的臉頰，晨光之下，她的臉頰比玫瑰還要紅，眼睛比鑽石還要閃亮。

“就是這雙眼睛，那是主導我命運的光芒。”只要能看到她明亮的雙眼，他願意快樂地忍受一切苦難。這一刻變得前所未有的平靜，時間仿佛已經消失，留下的只有永恒的回憶。

在西斯灼熱的目光之下，艾瑞兒感到有些眩目，如同一般女子被愛情控制了的模樣。西斯把艾瑞兒摟在懷裏，享受這一刻內心的靜谧與狂喜。他把她摟得更緊了。低下頭來，拼命地吻她。

艾瑞兒感到無法呼吸了，天地之間仿佛一切都是五彩斑斓的蝴蝶在亂撞，讓她覺得頭暈目眩了。“感謝最耀眼的星光，讓我看到他眼中的深情，即使要我為這被禁止的愛付出代價，我也願意。”

他近乎狂熱地吻她，用盡一身的愛戀。這是來自黑暗之子的帶着刺的熱吻。一時之間她也沉醉其中。這個男人可以保護她，即使他可以對其他人兇殘冷酷，卻将唯一一顆熾熱的心獻給了她。她願意愛他，也願意讓他來愛。只要有他在，她願意将一切交付給他。

他從她的唇邊吸取芬芳。他的心靈也變得像容納她的蒼穹一樣廣闊和純淨，世間的一切，他原本漠視不見，現在卻也承認了他們自己的靈魂。

愛情是如此神秘，甚至比任何武器都要強大，它喚醒了沉睡已久的心靈，讓周圍的一切都開始複蘇。這種幸福的光芒是任何力量都無可比拟的。

“我向天空起誓，即使全世界要橫在我們中間，我們也将靠得更緊。”

她注視着他那濃密的頭發和深邃的眼睛，從此不再為未來多慮。她的整個身心都充溢了花朵的芬芳，以及遠離塵世的喧嚣與甜美。

兩人就這樣靜默着，直到天空燃盡最後一絲光線。

很快，月亮隐去了它黑色的一面，所有的一切，都會被掩埋。

新的一天結束，新的流亡的旅程又将開始。一波又一波的幽靈殺手追逐而來。

“如果想永遠地擺脫我，就來挑戰我吧。”幽靈們的身形背後，顯出了哈得斯的影子，“如果贏了我，你就可以擁有你想要的一切。否則——”

一股摧毀一切的力量迎面襲來，西斯雙手緊握着魔劍，藍色的光圈罩在兩人身上，艾瑞兒毫發無損，但是其餘的一切全部被侵蝕，化為黑色的粉末。

“下次，可不會這麽走運了。”又一波更強的攻擊力沖了過來。

西斯手中的劍握得更緊了，連人帶劍被迫後退了幾步，忽然，金色的光芒從他身後迸發出來，金色和藍色交織在一起，支撐兩人的光圈也開始變大。

西斯猛地回頭，艾瑞兒也在使出她的力量。憑借兩人共同的力量，終于又打退了這一次攻擊。

但是，冥界的追殺随時都會卷土重來，這樣下去，他們消耗的力量只會越來越多。

艾瑞兒渾身上下，像被火焰炙燒着般的難受。她已經疲倦到極點，站都站不穩了。全身的力氣，仿佛用盡了一般。這次的戰鬥，幾乎耗掉了她所有的精神。她無法支撐住了，徑直倒了下去。

昏迷中，她感到西斯的雙唇貼了過來，她只感到一絲冰涼鹹濕，然後是一種非常幸福的感覺。她微微睜開了雙眼。看到的是西斯擔心和憤怒的眼神。

她靠在一旁，看着他在風中的身影。眼淚無聲地從眼眶中流出。她可以為他做些什麽麽？讓他不要再那麽辛苦。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這個樣子，連忙把頭別到一邊，擦幹了淚水。

他已經處于一種謬妄的狀态之中了。

為了保護她，他甚至已經殺紅了眼。

他變得異常敏銳，一點動靜都會激起他的反應。

不管她再怎麽勸他，他甚至不肯好好睡上一覺。即使是脾氣變得非常暴躁，他也想要為她做些什麽。他真的是非常愛護她呢。

她知道他寧願讓自己受傷一百次，也不願意讓她受到任何傷害。這份愛讓她幸福，也讓她痛苦。在她溫柔的勸說之下，他終于同意稍微休息一會兒。

已經過去幾百年了，他卻還像個倔強的大孩子一樣，緊緊地握住她的雙手，一刻都不肯松開。是因為太累了麽？他竟然也慢慢閉上了眼睛，躺在她的懷裏。看着他緊閉的雙眼和烏黑的頭發，她不忍心叫醒他。

在星光之下的兩人，真的希望能夠一直這樣相互依偎下去。她的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之上，只想緊緊和他相靠再也不分開。

夕陽之下靠在一起的兩人。

“要和我一起渡過，這漫長的歲月麽？”西斯醒了過來，看着靠在肩膀上的她，喃喃問道。

艾瑞兒醒來，發現自己反而被他抱在懷裏。心裏小聲說道，這樣真好，這樣就可以清楚地感覺到，被他抱在懷裏的那種溫暖的感覺。真想一直這樣下去，不要醒來才好。這樣想着，她擡起頭，正對上他閃閃發亮的眸子。那是戀愛中的人們注視彼此的眼神。

“真想，就這樣一直留在幸福的彼岸。”西斯俯下頭在她的額上印下輕輕一吻。

他自覺地把頭斜了過去，于是她也很自然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不管地球依然運轉，天邊雲卷雲舒，在那一刻他們擁有彼此，覺得非常的幸福。

盡管短暫，天下總會有一個屬于戀人們的時光。在即将逝去的時光中他們緊緊相依。

當夜晚的號角吹響的時候，就是新一天的流亡之時來臨。

真想抓住不放這短暫的幸福的相聚時光。

又是新的一天來臨。

現在艾瑞兒不想睡。但事實上，她已經非常疲倦，連拿着一捧花的雙手都垂了下去，只覺得頭痛得厲害。她還是想硬撐着睜開雙眼。她要看着他，他不休息，她說什麽也不肯一個人去休息。

西斯皺了皺眉，看了看眼前倔強的女孩子。沒有誰可以阻攔她的休息，包括她自己。于是他召喚來了睡神。一股強烈的困倦之感立刻襲來，逼得她雙眼眼皮覺得更加沉重。她不得不合上自己的雙眼。

但是她還是提出了一個條件，那就是要枕着他的手臂睡，生怕他有什麽過激的舉動。

西斯嘆了口氣，一雙有力的手臂伸出，将她攬入懷中，嘴上卻浮起一層暖暖笑意。

她落到他那溫暖的懷抱之中，這才安穩地睡了。

終于有一天，他對她說。“我要去那邊做個了斷，這樣他永遠都不會再來打擾我們。”

“不要，這顆心裏面，不應當再有仇恨存在。”

金色的眼眸對上幽藍的深瞳，裏面燃燒的憤怒的火焰終于慢慢平息。

“在我憤怒的時候，你總能讓我平靜。這是你天生的魔力麽？還是人們所說的愛呢。”西斯一邊說着，一邊伸手撫弄着艾瑞兒散落在肩上的金發。愛麽，這就是所謂的愛麽，只要那麽一點溫柔，一些關懷，就足以點亮他的整個世界了。所以即使面對再大的困境，也要一起走下去。

“但是，我還是要去的，為了斬斷命運的束縛。”

“答應我，不管出了什麽事，都不要忘記心裏的愛。不管有多少痛苦，都不要遷怒于別人。不要忘了我們今天的誓言。”

“這麽說，好像我回不來似的。”

“你一定要平安回來。”

“一定。”

****

在這之前，還有最後一件事要做。

“我要和你一同跪在大地面前，讓它見證我們的愛情。只有在這時，我才能親身體會到大地的熱力使萬物生長的天地之溫暖，還有星光燦爛的茫茫海邊。等我歸來，你就是我的新娘。”玫瑰怒放之時，最為嬌豔，這一束花就是他送給她的訂婚禮物。

她的頭發梳成了無數發辮，金鈴系在上面，發出清脆的聲響。她擡起頭望着他，面容幹淨，眼神清澈。

“到了再見的時候，我不得不說，你是對的，我真的不願意離開。”西斯站在怒濤澎湃的海岸邊。手中攥緊了金黃的沙粒，看着它們快速的穿過他的手指而去。一切都留不住啊，就好像短暫的幸福時光。

“為什麽不帶我一起去呢？”

“那裏是黑暗的巢穴，邪惡的氣息會侵襲你的光芒。”西斯一邊說着，一邊輕輕揉捏着散落在艾瑞兒肩上的金發。“何況，這不過是暫時的別離。”

漲起的潮水拍打着海岸，一輪又一輪。兩個身影抱在了一起。在夜裏，二人的手臂和眼神交錯旋轉。直到月亮沉入天邊，星星沒入大海。他們就一直這樣跳下去。

“等我回來。”他在她的耳邊輕輕地吐出了幾個字，她可以感受得到他熾熱的呼吸，“我永遠愛你。只要一息尚存，哪怕相隔千山萬水，哪怕海水幹涸流盡，我也一定會回來。”

艾瑞兒久久地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了地平線的盡頭。

金色和紅色的線條從天邊傳來，太陽的光輝投射在整個海面上。她站在海邊最高的那塊岩石上眺望遠方，有時海風拂過，她那白色長袍迎風飄揚，在她望向天邊的雙眼中，流露出憂郁和希望，在朝霞的映襯下，金色的袍據灑向地面，構成一副絕美的畫卷。因為愛而獲得崇高的靈魂。因為這份溫柔的秘密，将愛得更深。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人們都會看到一個年輕的女子，站在山崖上祈禱。白色的長袍在風中飄動，從日出到日落，直到最後一縷陽光給它鍍上一層金色。海浪掀起一陣陣水花朝岩石打來，一波一波輪回。

冥界。

地獄之燈若影若現，跳動的火苗在妖嬈地舞動。

唯有勇氣才能得到幸福。

黑色的長袍在風中獵獵作響，西斯給了自己一個勝利者的微笑，大步邁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