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長公主失蹤了

長公主失蹤了

雲娘給老爺送晚膳的時候,發現對方正對着小院池塘發呆。

将托盤放下,雲娘坐到一邊,也有樣學樣地雙手撐着下巴,透過那片窗牖,眨巴着眼望着窗外晚霞遍布的天空。

許久,一只烏鴉飛過,停留在池塘中間的一株水草上,晃晃悠悠站不大穩。它笨拙地啜了兩嘴,似是沒什麽好吃的,興致缺缺,而後從容地震了震翅膀,又毫不留戀地往空中飛去了。

鳥兒都比人自由。

“老爺,該用膳了。”雲娘的聲音溫溫柔柔,在靜谧的屋子裏驟然出聲也不顯突兀。

“唔……咳咳。”

雍久悶咳兩聲,覺得一定是在湖心亭着了涼,好端端的,外衫一脫一穿能不着涼嗎?這麽說雖然矯情了點,但她還是這麽覺得。

雲娘緊趕兩步從一旁的衣架上取了件外裳給雍久披上。

“多謝。去年池塘裏種的是什麽?”雍久攏了攏外衣,不緊不慢地往餐桌走去。

“自然是荷花。”雲娘奇怪,大多人家的池塘都種的荷花吧,不然種什麽?

雍久擡眼望了眼窗外的荷塘:“诶?那怎麽沒有荷花莖葉什麽的?”

今天與長公主告別時,雍久清楚地記得衣袂飄飄的長公主如遺世獨立般站在湖心亭,望着一池殘敗的荷花莖葉,問她:你想要什麽?

“冬天枯萎都拔了,新種子已經泡在水中,待果皮膨脹了便能移栽到塘中。怎麽了?”

雍久是怎麽回答長公主的來着?哦,她反問她:你又想要什麽?飄飄欲仙的長公主殿下将視線轉到雍久身上,淡淡道:“我想要你。”

語氣認真的都快讓雍久相信了。雍久記得自己當時沒繃住,笑了,也學着長公主那般淡淡回她:“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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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最暧昧的話,其實兩人誰也信不過誰,挺沒意思的。

“老爺?老爺?”雲娘揮斷了手,才叫醒那個一看就是在白日做夢的人。

“我知道,吃飯。”

劉府。

劉牧準備的晚膳非常豐盛,都是江南道的名菜。席間除了長公主、薛林二位大人,還邀請了江都郡的兩位富商一道作陪。

菜品精致典雅,唯一不足的是口味偏甜,林勤書與薛懷德這樣長期生活在北方的人有些吃不慣。

薛懷德一晚上都在殷勤地替長公主布菜,長公主雖沒推拒,但也沒吃幾口。

“伽羅,可還用得慣?”長公主可是薛懷德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眼。

瞧出殿下心情似乎不是很高漲的薛大公子十分擔心,生怕心上人吃不飽飯,一個勁兒地給長公主布菜,體貼入微。

一心只想談戀愛的薛大公子可算是為公主殿下操碎了心。

“懷德多慮了,這些菜都非常美味。劉大人有心。”長公主象征性地夾了一根上湯白菜,入口即化、潤滑鮮美。

簡單的素材中是滿滿的用心,就如同這江都郡的建設,精雕玉琢,處處透露着規劃者的用心與誠意。

長公主狀似漫不經心地問道:“聽說江都郡城內的一草一木都出自黃老板的巧心構思?”

黃道明聽聞,開懷大笑,放下酒盞:“薛夫人過獎了,不過是些雕蟲小技罷了。”

薛夫人?長公主和林勤書不約而同看向薛懷德。薛懷德大囧,撓撓腦袋,臉漲得通紅,原本和諧的場面頓時陷入尴尬。

劉牧出來打圓場,意味深長道:“黃老板誤會了。薛大人與賈小姐确實已有婚約,不過尚未完婚。”

黃老板本是見這位京城來的薛大人與身旁的賈小姐互動頗多,舉止親密,下意識以為二人是夫婦。沒想到竟是未完婚的,鬧笑話了,只好趕緊道歉。

坐他左手邊的徐巧薪徐老板瞧了薛懷德與獨孤伽羅兩眼,心下有了計較:“黃兄無意之失,兩位不要介意。來,我敬你們,祝你們二位郎情妾意倆纏綿,百年恩愛雙心結。”

當今陛下賜婚薛家與長公主一事朝中大人皆知,但尚未昭告天下,故而劉牧知曉。兩位民間老板雖財大氣粗,消息也算靈通,但畢竟江都離京都太遠,消息還是滞後得很。

更何況,朝廷中機密要事之間的糾葛是剪不斷理還亂的。長公主的婚事一天沒有宣告天下,一切就都存在變數。形勢明朗之前,閉上嘴才是最好的選擇,哪裏能嘴上不帶門地胡言亂語。

劉牧到底老練,深谙官場之道,頻頻朝徐巧薪使眼色,對方卻只顧着祝福,未曾朝劉大人這裏瞅一眼。惹得劉牧替這位多年好友暗中捏了一把汗。

薛懷德觑長公主一眼,對方似沒聽到一般,低垂着眼不動聲色,他不敢擅自做主,回敬不是,不敬也不是。

好在林勤書接了話頭:“徐老板,賈小姐不勝酒力,這杯我便替了她,你随意。”

林勤書就着輕盈小巧的骨瓷杯盞一飲而盡,很是爽快。

徐巧薪立馬也舉杯飲盡:“林大人好酒量。只是不知您與賈小姐……”

“徐老板有所不知,我與賈小姐雖無血緣關系,卻是一道長大的情誼,不是親兄妹勝似親兄妹。”

趁他人不注意,林勤書在桌下朝獨孤伽羅拱手行禮致歉,到底君臣有別。這一點,林勤書一直都拎得很清。

“原來如此。此前聽聞二位欽差大人前來辦要事,沒想到原來這樁差事辦完,薛大人還會有更大的喜事呢,真是雙喜臨門啊。”

徐巧薪長袖一甩,一仆人模樣的男子便上前奉上一壺酒,“本是藏私想與劉兄、黃兄獨飲的,這下可藏不了了。”

徐巧薪笑着将酒開封,一股子濃醇酒香立即四散開。

黃道明生意做得好,酒也喝過不少,鼻子靈光,一聞就知道是極品:“喲!可是産自營州的扳倒井?”

“哈哈哈哈,黃兄好鼻子!”

徐巧薪給衆人一一倒酒,“營州産的扳倒井由高粱、大米等多種原料釀造而成。用的水采自河、淮、濟三大水系,晶瑩清澈,甘冽爽淨,實屬不可多得的佳釀啊。”

見三位貴賓并不動杯,徐巧薪又道:“雖是佳釀,但妙在度數不高。所以三位不用有疑慮,盡興即可。”

這位徐老板此前話并不多,沒想到竟如此巧言。

獨孤伽羅不禁對他多看幾分,心道:徐氏家族能位居江都富紳之首确實有幾把刷子。

若是平日,任憑誰敬酒,長公主都不必飲下,但眼下身份不顯,又有求于人,獨孤伽羅便就着酒杯抿了一口,權當領情。

推杯換盞間又新上了幾道甜點,徐黃二位老板倒是好說話,聽說兩位欽差大人是為籌措檀州水患物資而來,當即表态竭盡所能,獻財獻糧。

江都不過一郡,當地富紳就算将家財全捐了,面對國庫的空虛也是杯水車薪。但好歹,叫三位貴人心中有了希望。

到最後,獨孤伽羅也放松了警惕,連喝幾杯扳倒井,與衆人融作一團。

不知是不勝酒力,還是這扳倒井确有幾分能耐,獨孤伽羅覺得頭昏昏、腦漲漲,便先行告退。

劉牧見她晃晃悠悠,有些擔心,準備派人送她,身邊的徐老板用肘子戳戳他,狹促一笑:“英雄救美的大好機會,劉大人就不要那麽掃興了。”

話音不大,卻正好叫這一桌的人聽了個分明。

薛懷德福至心靈,上前攙住長公主:“伽羅小心着些,我送你回去。”

獨孤伽羅實在有些上頭,想掙脫又無力,只好靠在薛懷德懷中,兩人踉跄着朝後院去。

劉牧土着嘴,有些憂心。

徐巧薪又敬他一杯:“劉大人,你就別操心了。人家未婚夫婦不過是送那麽一小段,又是在你劉府。我瞧這賈小姐的兩個女婢也像是有些功夫在身的,您就別亂想了。”

這麽一說,似乎是自己多慮了。

一旁的林勤書也松口氣,量他薛懷德也不敢在劉府做什麽出閣的事兒來,只是今日叫他個孬貨占點手腳便宜了。

轉念一想,兩個月後他二人便要完婚,屆時可還不是叫薛懷德占盡了便宜?

林勤書想想就不舒服,兩位老板頻頻敬酒,他也不推辭,悉數喝下,情場失意全都化在這綿綿柔柔的酒精之中。

待得清醒時,已是日上三竿。

京都章寧宮,少年皇帝可遠沒林侍郎那麽閑适。

玄武衛鬥領衛傳來密報,皇帝閱讀完後便如丢了魂魄般坐立不安,氣得心口疼:“這個林勤書到底是怎麽辦差的,這麽大的人丢了,他都一無所覺?!”

殿中跪着一衆太監內侍、宮女嬷嬷,整個章寧宮陰雲密布,誰都不敢在此時說半個字。

“鬥,你說,到底怎麽回事,皇姐怎麽就在郡守府不翼而飛了呢?”

長公主一行一路南下一直都順順利利,自從入了江南道,便開始遭到跟蹤、暗殺和伏擊。

雖有準備,還是低估了對手的實力與決心,竟将欽差大臣與長公主逼到了江都郡。

皇帝本就因檀州大水和國庫空虛而焦慮不安,若是連長公主都折在江南道,他恐怕過不了多久就要被趕下皇位。

如今長公主失蹤了,他如何能不急?

“啓禀陛下,根據密報,昨日夜宴後,長公主殿下因不勝酒力而由薛司谏提前親送回房。後因……”

單膝跪地的鬥身姿硬朗,一看就是練武之人,但皇權威嚴,後面的內容連他這樣的硬漢子都不敢直說。

“怎麽不說下去?”皇帝心急,舉起手邊杯盞,幾要往鬥身上砸去,“事到如今還有什麽不能說的?說!”

“後因長公主殿下強行拉薛司谏入房,薛司谏極力推阻,但還是随公主入了房。公主還将春風與夏至,甚至暗衛都撤了……”

雖說得晦澀,但皇帝是何人,自是聞弦知雅意,暴跳如雷:“放肆!皇姐何人,怎會行那等事?鬥,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誣蔑皇姐。”

鬥雙膝跪地,連連扣頭告罪。

塗石玉在旁,見形勢不好,忙上前給皇帝順氣:“陛下息怒,不若等林侍郎的密報來了,再行定奪?”

“哼,”皇帝走下龍椅,到鬥面前,狠狠踹了他幾腳才洩憤,“查,給朕繼續好好地查,限你們三日之內把皇姐給朕找出來!另,密旨林勤書,将昨夜發生之事一字一句都給朕詳細報上來!”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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