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抱歉
抱歉
顧葛宇剛進教室就聽見同學們在小聲嘀咕着昨晚的事情，他以為昨晚被吓哭躺進醫院的是江衍，心裏還覺得挺美。
直到他看見江衍若無其事地走進了教室。
顧葛宇一腳踩到板凳上，手拽起前面男生的後頸怒吼到：“你說昨晚誰被蛇咬了？”
“徐……徐浩啊，你不知道嗎？”
“操！”
顧葛宇聽到是徐浩遭了殃，二話沒說沖出了教室。
剛出教室門，顧葛宇就和陳凱旋撞了個滿懷，“顧葛宇！你去哪兒？”
“醫院！”
學校正門有門禁，不好出去。幸好他在上個月已經摸清了一中的地形，學校食堂後門有堵矮牆可以翻出去。
去醫院的路上，他……第一次感覺到有些愧疚和不知所措。畢竟，徐浩是他唯一的好哥們，就算那條蛇沒毒，他也絕不能讓它傷害徐浩。
混蛋！
他站在病房外看了看，徐浩媽媽還在裏面。他現在不敢進去，畢竟這件事是因他而起，至少也得等到阿姨離開。
顧葛宇在門外守了好久，徐浩媽媽終于出來了。
“顧葛宇？”徐浩媽媽剛出房門就看見門口蹲着的顧葛宇，“你怎麽在這兒？”
顧葛宇沒說話，只是起身就往病房裏走。
徐浩正躺在病床上玩着游戲，看見顧葛宇來了，連忙把手機遞給了他，“我操！宇哥，你快幫我亂殺一把！這群噴子竟然說我不會玩諸葛亮，你快幫我打爆他們的臉。”
顧葛宇看了看他，看起來狀态還不錯，沒什麽大事兒。這才松了口氣，笑了笑接過手機，“傻 B，竟然還活着。”
徐浩媽媽只是在門口駐足了幾秒，望了望他倆便離開了。
算了，将就他吧，是自己對不起他。
徐浩剝了根香蕉吃起來，“靠！你他媽會不會說話啊？我昨晚可是把遺言都想好了，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嗎？”
顧葛宇看了看他嘴裏的香蕉，笑道，“現在請你吃我的香蕉還能挽回一下你那寶貴的生命嗎？”
徐浩差點吐他一臉，“顧葛宇我操你大爺！幸好我媽走了，這要是讓她聽見，咱倆今天都別想或者走出這間屋子。”
顧葛宇放下手機，目光停留在徐浩身上，注視了好久。
“宇……宇哥？你這樣看着我幹嘛？”徐浩有些尴尬地問。
“那條蛇，我放的。”
徐浩眼睛瞪得溜圓，“什麽？”
顧葛宇又重複了一遍，“我說，那條蛇是我放的。對不起，我沒想到那玩意會爬到你床上。”
“等一下！你容我捋一捋！”徐浩掰了掰手指頭，“所以，昨晚你讓我去拖住江衍，不是為了給他道歉，而是為了整他？”
顧葛宇“嗯”了一聲。
徐浩本想罵他幾句解解氣，又看見顧葛宇那副認真道歉的樣子……
不行，還是得罵出來。
“操！你他媽不知道我最怕蛇了嗎？怎麽想的啊？那要是條毒蛇，我他媽昨晚肯定就交代在這兒了！”
徐浩奪過手機。
“顧葛宇，不是我說你，就因為開學的那點破事兒，至于計較這麽久嗎？虧我昨天還可憐巴巴地在江衍面前說你是為了給他道歉，沒想到你居然安排了這一出。”
這是顧葛宇第一次見徐浩對自己這個态度，本來他是帶有愧疚感過來探望的，現在被徐浩這麽一說，他倒是有點覺得活該了。
顧葛宇向來聽不慣別人用憤怒謾罵的口吻跟他說話，顧賈就是那樣，以及現在的徐浩。
顧葛宇沒再說話，只是起身冷笑了一聲。出去的時候，房門甩得特響。
徐浩：完了完了，忘記他這性子了。我特麽怎麽這麽倒黴啊！
顧葛宇沒再回學校，只是跑到了江邊，撿起地上的小石子，打着水漂，嘴裏一直問候着誰的祖宗八代。
“操！”
他坐到橋頭的一塊石頭上，江面泛起點點漣漪，好像是下雨了。
要走嗎？
可是現在顧葛宇心情很煩躁，全身上下都冒着火。
那就讓這場雨澆滅掉他此刻的心煩意亂吧。
憑什麽陳凱旋對江衍那麽特殊？憑什麽所有老師對他都有特殊關照？為什麽所有人在偏心江衍的時候總能被顧葛宇看見？為什麽就沒有人關心關心顧葛宇？
自開學以來，徐浩和張智飛的關系越來越近。有時候顧葛宇和徐浩走一塊，只要張智飛出現，顧葛宇總覺得自己是多餘的那一個。有些時候他真想把張智飛拉到廁所暴打一頓，再找徐浩問個清楚。明明自己和徐浩才是發小，他倆十幾年的感情，憑什麽張智飛僅僅用了一個月不到就拐跑了？為什麽所有人都在漸漸疏遠他？就連徐浩那小子，今天都能那個樣子跟他說話。在顧葛宇的印象裏，徐浩一直是他的小弟，萬事對他言聽計從，從不抱怨。但是到了這兒以後，全都變了。
顧葛宇心裏很清楚，昨晚那件事情是他的不對。但是他都已經向徐浩道歉了，他不能理解的是為什麽徐浩還會那樣生氣。人也沒事，蛇也沒毒，完全可以當個玩笑就行了，為什麽要那麽較真呢？
廢話，玩笑是你這樣開的嗎？
想到這兒，顧葛宇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巴掌。
他不知道該怎樣向徐浩解釋。畢竟他想整的是江衍，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徐浩。
徐浩可是他唯一的朋友，之前那邊的朋友沒一個是真心實意的。只有徐浩，是真心待他。所以，他必須回去和徐浩解釋清楚，無論徐浩說的話有多難聽，就算是要揍他要他被開除，他都認，只要徐浩別和他絕交，他做什麽都行。
雨越下越大，顧葛宇站在馬路邊上等車。濱江路那塊兒的車少，出租和網約車都沒人接。他冷得有些發抖，校服是棉質的，雨水浸濕了他的每一寸肌膚，直到腳底。
大概等了二十分鐘，一輛空車都沒有經過。
算了，還是找個附近的門店歇歇腳吧。
華川這地帶就是這樣，夏季天晴就是高溫，下雨溫度又會驟降。冬季的話還好，至少可以多穿幾件防防寒。
顧葛宇找了個附近的賓館洗漱了一番，随後又在美團上點了個跑腿服務買了套新衣服新鞋。至于校服嘛，他看了眼，決定扔了。
反正也懶得洗，回頭再買一套就行，更何況能不能留下來都是個問題。
等顧葛宇再趕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下午 5 點了。要不是這雨下了大半天，顧葛宇早就趕過來了。他只是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在床上想着想着就睡過了頭。
顧葛宇站在門外清了清嗓子，推開門走了進去。
徐浩看見顧葛宇終于回來了，連忙坐起身，“宇哥，你去哪兒了？可急死我了，我剛剛說的都是氣話，你可別往心裏去。我徐浩就你這麽一個鐵哥們，咱倆可別鬧不愉快！”
顧葛宇本來都已經想好了一大堆要說的話，誰知他還沒開口就被徐浩搶了先。
顧葛宇現在有點不知所措，“你……沒生氣？”
“我靠！我還以為你生氣了呢！我生什麽氣啊，我就是随口一說，我還真怕你那小孩兒一樣的脾氣把我甩在這兒不管了呢！”徐浩說。
“操！傻 B！”顧葛宇笑道。
“诶诶，終于變回成正常人了。還是這樣的宇哥我看着順眼。”徐浩笑道。
兩人聊的正嗨的時候，只聽見房門吱呀一聲。
江衍推開門走了進來，後邊還跟着張智飛和兩個女同學。
顧葛宇一瞅見他就像是書本翻了頁一樣，臉色極其難看。
“你來幹什麽？”
“這句話該我問你吧？”江衍把手裏的水果放到了徐浩旁邊的床櫃上。
“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你自己心裏明白就行。”江衍說。
一旁的兩個女生噓寒問暖了幾句就先走了，只留下他們四個尴尬地坐在屋子裏。
“我去上個廁所。”江衍把剝好的蘋果遞給了徐浩，出去的時候眼神往顧葛宇身上瞅了一眼。
顧葛宇起身準備跟上去。
“宇哥，你幹嘛去啊？”徐浩問。
“上廁所。”
徐浩：“太陽打南北邊兒出來了？”
張智飛又給他剝好一顆葡萄塞進他嘴裏，“你管他幹嘛？吃你的果子吧！”
“飛哥！你輕點！”
顧葛宇跟着江衍走到醫院頂樓的天臺上，兩人都沒好眼色。
“昨晚那事兒，是你幹的吧？”江衍問。
顧葛宇從兜裏摸出煙和火機，點了一煙，又靠到了欄杆上。
“是。”
江衍站在他的身後看着眼前這個男人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又呼了出來。
“你是真的沒把人命放在眼裏？”江衍冷笑一聲，“也是，大不了賠幾個臭錢，你怎麽會在乎。”
顧葛宇攥緊拳頭，手裏的煙被他捏的稀碎，甚至感覺不到燙。
他轉過身沖向江衍，右手擰起他的衣領，一把把他按到牆上。
“我他媽從來沒有想過傷害他！”
江衍淡淡說到：“可他還是受傷了，不是麽？”
“你什麽意思？嘲諷我是嗎？”
江衍冷笑一聲，兩個人的眼神死死盯着對方。
“我有說過麽？你如果不放那條蛇，不讓他為了監視我，一整天不吃不喝地跟着我，他會變成現在這樣麽？”
顧葛宇側過頭大口喘了兩下粗氣，再回過頭看向他時，眉宇間寒氣四溢。
“行，我承認昨天是我大意了沒讓那蛇咬你身上。”
“我倒希望它能咬我身上。”江衍推開他的手，又拍了拍自己的衣領，“至少我不會有愧疚感。”
“你他媽陰陽怪氣誰呢？”
江衍冷眼看了他一下，“你什麽時候能學會正面理解別人的意思？”
“我他媽就是看不慣你那副高高在上，覺得所有人都以你為中心你就可以随心所欲的嘴臉！”顧葛宇沒好氣地說。
“你以為我想麽？”江衍頭靠着牆，眯上了眼睛，“只不過是生活的需要，如果沒有他們的幫助，我可能早就活不下去了。”
“你什麽意思？可別跟我扯你的什麽悲慘故事，我他媽最煩聽那一套。要說什麽就直接點，別他媽繞來繞去的。”
江衍沉默了半響，睜開眼時，藍天白雲如此美麗，他用手背稍微遮了遮刺眼的陽光，天空中竟然浮現出一道彩虹。
“聽說你是為了給我道歉？”
顧葛宇又重新點了一根煙，“憑什麽是我給你道歉？”
“所以你還打算繼續這樣鬧下去？”江衍說話的時候，顧葛宇吐出來的煙霧全飄在了江衍臉上，他連着咳了好幾聲。
“随他媽的便，愛怎麽弄怎麽弄，能他媽不再看見你，我求之不得。”
“你能留在一中麽？”他問。
顧葛宇有些疑惑地看向他，“你到底想幹什麽？”
江衍趴在欄杆上，望着遠方的燈紅酒綠車水馬龍人來人往。
“想讓你留下來。”他說。
“得了吧，你可別搞笑了，你他媽不是最讨厭我了麽？”
“我有說過麽？我怎麽不記得。”
顧葛宇冷笑了一聲，“是啊，你是沒說過。哪個傻 B 會當着自己讨厭的人說我讨厭你這種傻 B 的話。”
“我挺讨厭你的。”江衍說。
“你很欠揍你知道嗎？從小到大就你這張臭嘴，就沒挨過社會人的毒打嗎？”
江衍笑了笑，“沒有。”
“傻 B。”
“其實……班裏的同學們都挺喜歡你的。”
顧葛宇把煙頭扔到地上踩了踩，“放屁，我他媽又不瞎，他們喜歡的明明是你。”
“那個徐浩，是同性戀吧？”江衍問。
顧葛宇愣了愣，“你問這個幹什麽？”
“你就告訴我是不是。”
“我憑什麽告訴你啊，這是人家隐私。”
江衍真想掄起拳頭敲敲他的腦袋看看是什麽做的，竟然能蠢到這種地步。
“你難道看不出來張智飛有點喜歡他麽？”江衍說，“他倆走得那麽近，關系那麽好，每天上課都拿着手機聊天。有一次徐浩去洗澡沒帶手機，張智飛給他發了句表白的話，又馬上撤回了。”
顧葛宇腦子有點轉不過來彎，仔細捋了捋，“等會兒，張智飛……也是同性戀？”
江衍“嗯”了一聲。
“平時看不出來啊？”顧葛宇說。
“你才和他相處多久。就連我，都是在去年暑假的時候才發現的。”
“那張智飛發個表白又撤回是什麽意思？”
“應該是害怕被拒絕吧。他以前老在我旁邊說他們這號人有一種特殊的第八感，只要對方也是，他們就能一下子感覺出來。但是這一次，他好像有點拿不準。他都暗示我好多次了，沒暗示過你嗎？”江衍說。
“沒有。”顧葛宇看向江衍，接着說到， “徐浩他……他是。但我不确定他是不是也喜歡張智飛那小子。畢竟他倆才這麽點接觸，那我和徐浩的親密程度，都可以甩張智飛十幾條街了。”
江衍沒說話，沉默了好久。
顧葛宇突然好似腦袋轉過彎來了，他咬牙切齒道，“你他媽跟我說這個是有毛病吧？我走我的，他倆好他倆的不就行了。”
江衍轉過身，手指了指顧葛宇的胸膛，“你到底有沒有男子漢的擔當啊？以後哪個女的敢嫁給你？”
“你他媽什麽意思？”
“你如果把這件事情說出去，傳到了校長耳朵裏。那徐浩就是你的幫兇，你的本意是捉弄我，而不是徐浩。誰也沒想到最後是徐浩受了傷，如果你說出去了，你和他都要受罰。雖然徐浩估計不會罰的太嚴重，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走了，他也會很難過，接着又是張智飛跟着一起難過。就算你把責任全攬在自己一個人身上，難道你能當着徐浩的面說，你就是想傷害他麽？”江衍說。
顧葛宇沒說話，他想了想，好像有點道理。
就算責任全攬在自己身上，那他也絕不可能當着徐浩的面說那樣的話。
得想一個萬全之策。
“你要是想繼續留在這兒，就按我說的去做。”江衍說。
“怎麽做？”
“私了。把你買蛇的記錄全都删了，和徐浩的聊天記錄也删了。只要學校不問到你頭上來，你就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也不感興趣就行了。剩下的，交給我。”
“那走廊的監控怎麽辦？”顧葛宇說。
江衍笑道，“那玩意兒就是個擺設，只有食堂和教室走廊的監控開着的，其他的全是裝模作樣吓唬吓唬人。”
顧葛宇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
我他媽要是答應了他，那豈不是欠了他一個人情？他以後要是拿這件事說我貪生怕死怎麽辦？
“不！我自己解決。”顧葛宇自信地說。
江衍冷笑一聲，“怎麽解決？”
顧葛宇冷笑一聲，雙手交叉抱于胸前，冷眼看着他，“你只需要保全你自己就好了，別人的事情，少！擔！心！”
江衍瞅了他一眼，長嘆一聲道，“行，随便你吧。”
說完，他便準備轉身離開，只是剛走幾步，又停了下來。
他轉過身，“顧葛宇。”
“你他媽有什麽屁能不能一次放完啊？”
“對不起，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你父母的事兒就那樣說你，抱歉。”他笑道，“我不想再鬧下去了，你呢？”
顧葛宇雖然很好面子，但既然江衍已經給他臺階下了，他也就不再鑽什麽牛角尖了。
他又點了一根煙叼嘴裏，有些別扭地說到：“行啊，我……也不知道你住那寝室，對不起。”
江衍笑道，“昨天的事兒你要不再道個歉？”
顧葛宇“啧”了一聲。
“我他媽怎麽突然發現你臉皮這麽厚啊？還他媽得寸進尺！”他說。
“有麽？這話從你嘴裏邊兒說出來，總感覺有點別扭！”
“呵呵！”顧葛宇冷笑一聲，“說得好像你沒整我似的。”
江衍笑了笑，轉過身，“對不起，下次惹到你不高興的時候記得提前跟我說。”
随後，他便離開了，留下顧葛宇獨自一人。
二逼。
顧葛宇煙叼在嘴裏，他趴在欄杆上望着天空，然後瞥着眼睛咧着嘴地學着江衍剛才的語氣又重複了一遍。
“對不起咦～下次不高興提前說～切～”
然後不自覺地笑了笑。
陳凱旋上次叫江衍去辦公室，其實是希望江衍能夠給顧葛宇做做心理工作。她希望顧葛宇能放下過去，看向未來。不要猶豫在現在，要堅定不移的向前。
只是，江衍也不理解為什麽陳凱旋會叫自己去給顧葛宇做心理工作。畢竟他們倆關系不好是擺在桌上的事實，所有同學都清楚。
或許，陳凱旋就是相信他吧。
現在看來，她是對的。
